她将他们都托入了山洞,撕下外袍,一面一面地遮在这些同她一起前来祁居山的人的脸上,为他们阖眼,又砍下一根粗木干,削平了树面,雕刻好字,插在洞口,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离去。
这里已无人把守,想必也都知道宁容与被救走,所以这祁居山便也再无他用。
她扶着树干,走回了古庙后面,又沿着路走了很久,才找到她当时离开的地方。她在尸体中翻寻,尸体都已僵硬,最后的那具尸体浑身都插满了木箭,她怔了怔,走过去,将尸体翻过了身。
男子脸上洋溢着笑意,有一道巨大的疤痕割了半面的皮肤,双眼未阖,空洞无神地望着什么。那双眼睛上已经布上一层模糊的薄膜,恐怕是什么都看不真切了罢。
“多谢。”
司南边将木箭从男子身体上拔出,边一句句道谢。她数了数,约莫是二十三箭,箭箭穿过他的身体。还有着数不清的刀痕,伤疤……
她似乎还可以看见赵德以前嘻嘻哈哈的模样。
可是这是祁居山,并非云城。
司南将赵德的尸体安顿好,便从后山下山离去。走下去的时候,她隐约听见马的低吟声,便好奇走了过去,见那几匹马仍然系在林中,周身的枯草已被吃光。
马儿见到她长鸣两声,她将缰绳解下,牵着马走到一边的枯草从中。
她摸着马鬃,有些恍惚。
她来这里一切的使命都完成了,现下……可以走了。
去哪里?比如说……回到云城去看一看,或者四处流浪。
她可以不用回到京城了,可以远离皇权,远离争斗。她已经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真想,她的爹爹活着,妹妹活着,她可以不用选择复仇,也可以不用再拖累任何人……
她忽然想到宁容与。
如果她不在了……宁容与,会怎样呢?
骆红妙那么好,陪在他身边……也是一样的吧。
不知他现在伤势怎样了,有没有回到京城,是否还同往常一样上朝,是否还同往常一样卧在书房中一进不出,是否还会提一壶煮熟的清茶做到庭院中赏风观景,是否还会……前去她那间屋子里,或等待着睡着了,或陪着她坐在床榻边……
他的长发还会如往常一样懒洋洋地散下么?他是否还会穿着那袭碧色盈盈的青衫长袍?他的眉目还会蕴着笑意么?他是否会对另外一个人温柔又轻软地唤着他人的名字?
她这么一想,满脑子竟然都是他的事情。
可她不准备回去了。
就让她随意这样想一想……也没有什么不可吧。
司南牵着马望遥城走,她应先将这马儿还回去,再将她的那匹牵回来……然后,然后再去哪里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去哪里都好的,没必要想。
苏府门前的侍卫再次见到她,很惊讶,帮她牵马请她进去。
她想了想,婉言谢过了。将祁居山中的情况简略地同侍卫说了二三,请侍卫转告给苏某士。
“还劳烦大人将奴婢的马牵来。”司南福身道。
“哦,已经去牵了,姑娘稍等片刻。”侍卫道。回过身望了一眼,突然哑然,错愕地看着老者缓步将一匹棕红的骏马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