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微风轻抚着道路两旁的树丛,沙沙的旋律萦绕在乡间路上。
贺以安独自驾着车,穿过这一片和谐与安详。
这是一条熟悉的道路,承载着以安许多儿时的记忆。打开车前灯,转弯处的路牌出现在正前方,她毫不犹豫地加快了速度朝指示的方向驶去。
红色建筑物的跟前竖立着几盏鹅黄色的路灯,暖色灯光的照耀下,让人顿生一种轻松惬意之感。
以安将车开到院子里停下,孩子们阵阵的欢笑声传来,她看了看手表,六点四十。当她正要起身朝门厅走去时,目光很快被中央的一尊雕塑吸引,她缓步走到雕塑跟前,仔细端详着。
没过多久,以安便很快注意到了雕塑底座的石碑,贺凯凡三个字显得异常突出。
以安开始仔细查看这尊雕塑的每个细节,当她迎视圣母的面容时,一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她的心里。
突然,一只小手轻轻地握住了以安的手,她迅速地调转了视线。
“姐姐,你是谁啊?我怎么没看到过你?”江小可仰着头看着以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以安立刻微笑着蹲下来。
“姐姐叫贺以安,你呢?”她亲切地伸出手,摸摸小可的头。
“我叫江小可,今年六岁。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小可调皮地说道。
以安开心地笑起来。
“小可?你在这里干什么?”
方院长从大厅里朝这边呼喊道。小可闻声,急忙朝方院长跑了过去。
“老师怎么教的?吃完饭要把自己的餐具拿到清洗池里才行哦,又忘了?”方院长捏了捏小可的鼻子。
“哦,我刚才在和一个很可爱的大姐姐讲话。”小可指了指以安的方向便迅速跑上楼去。
方院长推了推眼镜,向以安的方向走了过来。
以安很快便认出了方院长,热情地朝她挥手。
“方院长!您最近好吗?”
方院长仍然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
“我是以安呐。”她激动地握住方院长的手,睁大双眼。
“哎呀!是以安呐,我的天哪这都多久……多久没见着你了!”方院长亲切地捧住以安的脸,“哎呀都长这么大了啊!我听韩冰说你在国外读书,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嗯!”以安兴奋地点点头。
“真不敢相信,你看你,越长越漂亮了,都成大人了,时间过得真快!来来来,快进来,别站在外面。你怎么这么晚一个人过来?韩冰呢?”
“没有,就我一个人来的。”以安摇了摇头。
“哦,好……那赶紧进屋吧。”
方院长握着以安的手朝二楼办公室走去。
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井井有条地摆放着几张桌子和一个写字台。上面陈列着许多孩子们的照片,还有福利院得到的各种荣誉,墙上的贴纸铺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卡通图案。
环视办公室四周,这里的一切简洁而亲切。
方院长给以安递上了一杯热茶,和她并排而坐,脸上依然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时间过得真快啊,就像昨天一样,你们都还这么小。”她用手比画着,“现在一个个的,都长大了,我还以为还要再过好长时间才能见着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好了!”
以安和方院长相视而笑。
“韩冰哥他怎么样?还经常过来吗?”她低下头轻声地问。
“哦,当然了,他是一有空就往这儿跑,一天到晚帮孩子们张罗这儿张罗那儿的,这里的孩子没了他可不行!他在这儿人气可高了!
我呢,就劝他,怕他工作忙又这样跑累着。托你们爸爸的福,我们这儿什么都挺好,生活条件比起以前那个时候可是好太多了,韩冰呀还是那个倔脾气。”
以安微微地点点头,方院长很快察觉到她脸上的不自然。
“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了才过来?一个人吃饭了吗?”院长关切地问以安。
她的眼睛开始有些湿润了。
“怎么了以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来,跟我说说,像以前一样。是不是韩冰欺负你了?我去帮你说他!”
以安用力地摇摇头,眼泪克制不住流了下来,她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方院长,小声地抽泣了起来,方院长心疼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轻柔的晚钟响起,以安和方念萍在院子里散步。
随着一条小径走到尽头,方念萍俯下身用手拭去小路一旁的落叶。
一块方正的石碑出现在眼前,旁边安装着一盏光线柔和的花园灯。
借着园灯的光亮,贺以安看清了上面镌刻的碑文:慈父方容生之墓。
“难道这是……”以安略带惊讶地看着墓碑问道。
“是的,这是我父亲的墓。”方念萍缓缓起身,“把他安葬在这里是他的遗愿。能时常听见孩子们的欢笑,让他觉得比在天堂还要幸福。”
她的脸上透出一种满足的表情。
方念萍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面向以安的方向。
“以安呐,我不知道你跟韩冰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要记得,你们永远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人一生拥有的繁华也好,富贵也罢,都不是永恒的。真正值得珍惜的,就是在自己身边陪伴着自己的人。韩冰这孩子曾经是不幸的,我希望你能给他更多的宽容,他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尽了很大的努力。”
以安看着方念萍真挚的眼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其实你也许不知道,韩冰最初的遭遇……”
以安有些惊异地望向方念萍。
“爸爸跟我说,韩冰不是在父母相继出事之后被抱到孤儿院,然后五岁那年被爸爸收养的吗?”以安不解地问。
方念萍摇摇头。
“这个不怪你父亲,这件事情的真相也只有我跟老院长才知道。”
以安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方念萍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记得那是二十六年前的夏天,我和老院长带着孩子们去郊游,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公路通到这里。那天傍晚回来的时候,雨下得特别大,道路两旁的田埂全浸满了水,孩子们根本没办法跨过这么泥泞的路,我和老院长只能把孩子一个一个地背过来。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我们把背回来的孩子们集合到院子里清点人数,这个时候一个叫乐乐的孩子大哭了起来,说他最心爱的毛绒玩具丢了,哭得特别伤心。老院长和我怎么安慰他都依旧哭个不停,我劝老院长明天一早再去找,那天实在太晚了。可是老院长不忍心看着孩子哭得那么伤心,自己打着电筒穿着雨衣就从院子里冲出去了。
我和孩子们等了很久,雨越下越大,我们都担心极了。我就准备让里面稍微年长的孩子跟我一起去找老院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婴儿的哭声。打开电筒一看,老院长气喘吁吁地一手抱着一个婴儿,一手拿着乐乐的小熊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回到屋里我仔细察看了那个婴儿,他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又像是饿了许久似的,看着十分可怜。我在想那一晚,如果不是乐乐丢了小熊,他一定不会被发现,也绝对不可能撑到第二天。”
说到这里,方念萍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而一旁的以安已经僵直在那里。
“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韩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