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听李乔的话,自己洗漱完。然后跟着李乔大致参观了下现在的这个家。整个屋子格局围绕客厅呈散开型,通俗一点讲的话,就是类似于雪花状。进门时会走过一个约一米长的过道,能直达客厅。如果以直面客厅里的电视为正面的话,那么客厅右边是一个栽满鲜花植物的小阳台;客厅左边是厨房,在将客厅与厨房分割的那堵墙边儿处放着一套木质餐桌;客厅左前方同样也有一个一米左右长的过道,不过与之前那个相比,不同的是这个过道是用玻璃分割出来的,所以导致会让人有一种“客厅很大很宽敞”的错觉,这个过道的尽头是李乔的房间;我的房间在李乔房间的对面,也就是说,整个过道呈“T”型,左边连接着李乔,右边连接着我,而剩下一边,连接客厅。
客厅右前方就是李乔之前说给我收拾出来的书房。书房看起来虽然离我房间很近,但李乔并没有将我的房间与书房打通,若要进入书房必须得通过客厅。而客厅左后方向原本是客房,但李乔说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把客房收拾收拾变成我的专用小画室,因为那个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窗子,很通风。他说,这里很适合放画具什么的,再加上门口的过道在客厅与客房的中间,所以他还说,等我在这里交上朋友了,就可以直接带着朋友们去小画室一起画画,或者参观我的画作,这让我很开心。
客厅右后方是一个小小的杂物室,大概只有一平米的样子,所以堆放的基本都是些小锤子小扳手一类补修的工具。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整个房间几乎都是以白色和淡蓝色为主,我有问过李乔是否很喜欢这两种颜色,不过他的回答遮遮掩掩,作为“刚来的”我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了。
中午,李乔给我煮了一份放了瘦肉的粥,很好吃,他说这叫“烂肉粥”,可是我特地将这里面的肉挑出来细细尝了一下,这肉并没有坏呀,为什么要叫它“烂肉”呢?
下午的时候,李乔给我穿上另一件美美的裙子。粉红色的公主蓬蓬裙,裙底镶有白色的蕾丝边儿,袖口上也有一些闪闪发光的不规则小亮片儿,我好喜欢。不过李乔却说什么“买幼稚了”,我偏着头问他“幼稚”是什么意思,他却只笑笑,说了句:“幼稚且可爱。”弄得我一头雾水。
我们大概是下午两点半左右出去的,李乔说这个时间出去太阳就没有正午时的刺眼,温暖得刚刚好。
他带着我去了小镇里向日葵花的花田,我们站在高地向花田看去,风一吹,在太阳的照耀下,这些花瓣就会泛着金光像海一样得层层翻涌——好美!
“知道这是什么花么?”李乔低下头,笑着问我。
“我知道,是向日葵。”
“以前看到过么?”
“看到过,不过,没有这么多,只是一两株。”
“维萨,”李乔轻轻捏了捏牵着的我的手,蹲下来,一边为我整理额前北风吹乱了的碎发,一边说:“向日葵代表着坚强、乐观和开朗,还有具有不畏艰难的含义。我希望维萨今后也能像向日葵一样,坚强乐观的生活。过去那些让维萨不开心的事,就让它们像这向日葵背后的阴影一样吧,我们把它们狠狠地抛在身后,再不去搭理它们,只朝着有太阳的方向生活。”
“只朝着有太阳的方向生活?”
“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希望你忘掉过去的不开心,像这些美丽向日葵一样,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那你会和我一起吗?我们要一起。”
“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嫁人,直到你有了小宝宝,直到我老去你也老去。”
“啊?嫁人?小宝宝?”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我们先不说这些。只要维萨知道,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把你弄丢了。”
“弄丢?你以前把我弄丢过吗?可是我记得,我以前从没见过你啊。”
“维萨要到花海里玩玩儿么?”
李乔话音刚落,我便一边向花海处跑着一边儿大声回复他“要要要要要!”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
“跑慢些,别摔了!”李乔朝我大喊,接着,也跟了上来。
“维萨,跑慢些,我看不到你了。”
“我就在你前面,来找我呀!”我扯着嗓子大喊,然后发了疯似得向花海深处跑去。
在跑向花海深处的时候,我一共跌倒了四次,每狠狠摔倒在地一次,我内心那突如其来一瞬间涌出的对李乔的恐惧感也都跟着加深一次。现在的我,是那么急切地想要远离他,想要逃得远远的,不论逃到什么地方,只要能远离他。
哪怕死。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突如其来的对李乔的恐惧超过了对父亲母亲的恐惧,超过了对阿善的恐惧,也超过了对自己的恐惧。我的脑袋像是放空了一样,眼前白白的,什么也看不见,跑的时候,也没有听见耳旁的风声。全世界好像就剩下我自己,对,只剩下我自己,只要剩下我自己,我就安全了。只要别人都死了,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我像个疯子一样这么想着,一路往前冲,不,在此刻,我确确实实就是疯了。只是现在的我还不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潜意识里对将会到来的危险事物的本能自我保护和机遇性预知感代表着什么。而在多年之后,我每每捧着今天这身粉色蓬蓬裙,再次看向这片向日葵花花海的时候,都会后悔,为什么当时会懦弱地只因不舍得李乔而没有逃走,或者死掉。
这时候,要是逃走就好了,要是死掉就好了。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哆哆嗦嗦蜷缩在一株花海里最高最大的向日葵下面。我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轻轻摸了摸这个比我还高的向日葵,“谢谢了。”我朝它喃喃。
“维萨!在哪儿!”不远处传来李乔的呼喊。
“叔父!在这儿!在最高的这株花这里!”我对着他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跳起来,挥挥手。
李乔一身狼狈地跑到我跟前,眼里有些惊喜和着急。
“你刚刚叫我什么?你叫我了!?”他将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俯下身子,眼眶红红的看向我。
“叔父。”我仰着头破天荒地第一次用如此甜地声音叫一个人。我看见李乔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伸手想帮他擦掉,却被他一把抱住。他一遍又一遍亲吻我的头发,一次又一次用颤抖的声音说,“诶,诶,叔父在这儿,叔父在这儿。”
我任由他抱着,因为李乔变干净时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我安心。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安心。”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我情不自禁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松开抱住我的手,蹲下来,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说,“那叔父以后就多抱抱维萨。”然后,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推推我,有些严厉地说道,“第一次把你带出来玩,你就如此淘气,看看自己裙子变成什么样子了!嗯?膝盖怎么破了?是不是跑的时候摔跤了?我让你跑慢些跑慢些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都不用我教训你了。”
听着叔父像是批评的话语,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生气,反倒很开心,伸手捏捏他因生气而变得有些鼓鼓的脸颊,说“叔父生气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帅。”他一愣,然后哭笑不得的回捏我的脸,打趣说,“小丫头这么小就敢欺负叔父了,哎哟这可不得了,看来要好好考虑下要不要把小丫头送人。”我凑过去将双手吊在李乔的脖子上,假装一本正经的说,“那这得回去问问维萨同不同意把小丫头送走了。”李乔一惊,面露喜色,说,“要是维萨不同意,那把维萨也送走。”
“不可以!”我双手继续搂着叔父的脖子,向后仰去。李乔直起脖子,双手抓住我的手,怕我不小心松手向后倒了去。
“哦?为什么?”
“因为维萨很喜欢叔父。”
“有多喜欢?”他笑笑。
“很喜欢很喜欢,比喜欢父亲母亲阿善莉莉都还要喜欢。”
“维萨很喜欢他们吗?”
“嗯。还是喜欢的。”
“那看来,叔父以后得要更好更好的对待维萨了,不能辜负维萨的喜欢。”
“现在就已经更好更好了。”
“那就要最好最好。”
“那我也要最好最好!
“最好最好什么?”
“最好最好的对待叔父!”
最好最好的,比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