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尘封的伤口
昨夜滴了一夜的春霖，地表微湿，曲折的回廊上因为走的人多了，也留下了不少稍带水渍的鞋印……
远处一抹粉桃色的身影缓缓走来！及近，只见轻纱曳地、款步轻移，那袅娜的身影配上雨后朦胧的天气像极了一幅婉约的画，优雅动人！
可是……
“该死的战秋珉！干嘛送我这种衣裳啊！！”害她每走一步就得格外的小心，就怕踩到裙摆，磕着碰着了！
“离儿姑娘，您别乱讲话……”后头胆小的丫鬟紧张地提醒着，手里提着拖地的裙摆，脚步配合这美丽的主子！
前面的人儿忽然停了下来，转身怒道：“我哪里有乱讲！我平时就是不喜欢这种千金小姐的曳地裳，他偏送我的全是这种的！”
没想到主子会突然停下来，丫鬟绿红直直地撞了上去，摸了摸微红的鼻头她十分认真地说：“离儿姑娘，其实爷对你很好的！绿红八岁就进了战王府，从没瞧见爷对哪个人这么好过！真的！”
“我知道他对我好！”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那么的冷硬无情，而如今连送女人衣裳这种事儿都为她开了先例，她心里也很感动！可是，看了看过长的轻纱裙摆，她就忍不住皱眉，“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的，华而不实的裙摆有什么用，只会拖的满是泥！”
抬了抬自己的手，绿红的眼睛眨巴着，“奴婢不是帮您提着的嘛！不会弄脏的啦！您放心！”
嘴巴张开又合上，夜别离第一次体会到哑口无言的感觉！她气不过的转过就走，没反应过来的丫鬟仍站在原地，一个拉扯，两人差点就摔做一堆！赶紧稳住身子的人儿又是一阵粗野的低咒！
绿红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看到她这模样，别离很是无奈，她怀疑要是继续让这丫头提着她的裙摆，她早晚要摔出个毛病出来！思及此，她道：“绿红，你不用伺候我了！有事的话你就去忙吧！要是没什么事儿去歇着也成！”
听她这么一说，绿红当下红了眼眶，“离儿姑娘……是不是，是不是奴婢伺候的不好~~，您一定是嫌弃奴婢笨手笨脚的……奴婢、奴婢……”
瞧见她的可怜样，别离有些头疼，“我没有不要你啊！你伺候的很好，其实呢，是这样的，我那天上街看到了一块儿绣帕，很是合眼，就心想，你手巧能不能让你帮我绣一块，这才遣你下去的！”
止住泪水，她不确定地问：“真的是这样的吗……？”
“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信了？”她拿出主子的威仪来！
绿红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信！只要是离儿姑娘的话，奴婢都信！”说着便一脸欢欣的走开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别离笑的很无奈，这丫头还真是好骗！
抬起脚刚走了一步，别离就感觉到不舒服，眉一皱，身一弯，她当下就撕了过长的裙摆！看着不在打扫地面的裙摆，别离很满意的笑开了！
她将裙摆扔上了不远的树上后，便朝着战秋珉所在的议事厅！听说今天来了个大官儿，战秋珉接待去了！想了半天，她得出个结论，这官儿应该蛮大的吧！要不然战秋珉怎么回去接待他呢！说不准，还可能是皇上呢！
想着，想着，她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下她可是要凑凑热闹了！
战秋珉冷淡地看了眼大厅中坐在东边红桧木椅子上的男人，漠然的绿眸读不出什么情绪！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十分俊雅的男子，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更是衬托出他浓浓的书卷味！整体来说，他是个很难得的美男子！清灵的面容温润如玉，只是微微上扬的眼角有些让人不舒服！然而那乌黑顺滑的发丝完全看不出他已是四十几岁的“高龄”，乍看上去倒像是个年轻的儒生！
“不知相爷到此，有何贵干啊？”战秋珉问道。若不是想起以前他的离儿听到楚相爷时大变的脸色，他也不会兴起探求之心的接待这个不速之客！
况且他有事兵部侍郎魏雨成的妹婿，必要的时候还是要避嫌的好！
男子笑笑，声音一如他的人班=般给人清俊的感觉，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没有对上上位中战秋珉的眼，“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却是有事要与王爷谈谈！”
“是吗？”他轻问，“是什么事要劳烦您大驾光临啊？”
“是这样的，内人的兄长，也就是兵部侍郎魏雨成，育有一女，为人温柔贤良，不失为大家闺秀的表率，因仰慕王爷已久，特央我这个姑丈来充当月老做个媒，不知……不知王爷意下如何？”楚承悔抬首想要看下对方的反映，可当他对上那冷肆狂狷的绿眸时，心口一惊的忙低下头！
“哦？有这样的事？”他不动声色，却在心中嗤笑，仰慕他？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他的这张脸真是人见人怕，当然也只有他的小女人会将他的脸当宝！想到别离对他的脸爱不释手的模样，他不自觉地扬起宠溺的笑纹！
楚承悔点头，道：“楚某相信，这一定会在朝野中传为佳话！“
佳话？！战秋珉满是讥诮，要是他真的成了魏雨成的女婿，整个朝野怕是要变天了！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接近魏雨成，搜集他罪证的大好机会！
“即是如此，我若是不允，那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嘛！”
“如此甚好！”楚承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做了下揖，“那楚某就此别过，至于有关婚事的一切事宜，三日后再行商量，您看意下如何日？”
“一切就照您的意思去办吧！”
得到答复，楚承悔行了礼便急急地退了出去！却不意竟与一直站在门边的夜别离打了个照面！
看着夜别离的脸，楚承悔当下白了脸色！
别离没有看他，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讯息，那就是战秋珉要成亲了！而新娘却不是她……
战秋珉看到楚承悔一直愣愣的站在门口，便走出了议事厅，可当他看到脸色苍白的女人时，他的心里开始恐慌起来！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离、离儿……”战秋珉不确定地唤她，“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凄楚地扬起疼痛的笑，别离眼神异常的冷漠，“王爷，您认为我该听到什么？”
她的一声王爷叫的他一阵心惊！她果然还是听到了，“离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看了眼楚承悔，战秋珉示意下人将他送走，他不走，他要怎么跟她解释这桩亲事！
“够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战秋珉！你骗得我好惨！！”想起前几天他还在陪她逛街，现下这所有的一切却显得那么的可笑！
“离儿！我……”他刚要解释，可是当他抬头看到仍然不肯离去的楚承悔时，却不得不硬生生的将到嘴的话给咽下去！
他面色冷凝地看这着楚承悔，“怎么楚相爷还有事吗？”
“我……”楚承悔结巴着，可是眼睛始终盯着夜别离，因为那张脸和云依依的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看着她，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眼前的女人和他有着很大的关系……而他第一个反映就是他的女儿……
轰的一声，别离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个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猛地回头，看向这个她一直没有在意的男子！他叫他楚相爷……楚相爷……
不安地看着突然间愣住的女人，战秋珉感觉似乎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相爷……楚相爷……”像是疑问，又像是喃喃自语！别离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楚承悔！双目相接的刹那，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母亲临死前的种种像是走马灯似得，在别离的脑袋里一遍遍地过着……
“丫、丫头？”楚承悔不确定地问着。
一声丫头唤回了夜别离的神智！她瞠大双眸，双眼里是满的快要溢出来了仇恨，“楚、承、悔……”她一字一顿。
“丫头！真的是你？！”温润的男子激动地双手颤抖！心跳得快要破口而出！
“住口——！”捂住耳朵，别离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嘶吼！
“离儿！”
“丫头！”
战秋珉和楚承悔担心地喊道。
“住口！住口！通通都住口——！！”她情绪崩溃的往后退！
“丫头……”楚承悔上前，想要碰触她，可是却被她眼中的恨意吓阻，瞬间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他知道了，她，恨他……
不知何时，别离竟从腰间抽出一条细得诡异的银鞭，毫不留情地向开口的男人甩去！“都说让你住口！你没听到吗？！！”
狼狈地摔倒在地，楚承悔难以置信地看着对他挥鞭相向的女人！“你当真有如此恨我吗？”
“对！我恨你！恨得想要杀了你！！”说着，她又将鞭子挥向了楚承悔！她要他以死来偿还他欠母亲的债！
自从当上宰相后，楚承悔曾学过几年自保的功夫，而如今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要用他的功夫从自己的女儿手中保住自己的命！
看着他们惊险地过起招来！战秋珉的震惊不是一点点！离儿她……居然会武功！原来她一直都在瞒着他！
不知划过自己胸臆的气闷是什么，战秋珉只是觉得很受伤，“离儿！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会武功！！你怎么可以骗我！！！”
停下进攻的手，别离满脸的讽刺，“骗你？呵！骗你又如何！反正我只是你的玩物！你不是已经要成亲了！还管我骗不骗你？！我只是没有告诉你我会武功，而你，却彻彻底底欺骗了我的感情！！！！”
想到自己被骗的种种，别离觉得凄惨，觉得悲伤，果然啊，天下男子都一样！不再自怜，别离轻轻甩动自己的银鞭，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那银鞭竟组成了一把耀眼的银剑！在太阳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的清冷！
没错！这就是暗夜门的“幻剑”！
她提起剑，毫不留情地攻向楚承悔的胸口！
楚承悔险险地躲了过去！可是毕竟一个是从小习武的个中好手，一个却是为了自保而不怎么认真练习的半吊子，中间的悬殊一目了然！即使他躲了过去，可是手臂还是难免被划伤的命运！
别离一个飞身，幻剑直直地刺向楚承悔的胸口，眼见楚承悔就要被一剑穿心，可是别离却在最后的时刻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偏了准头！
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别离有着说不出的自恶！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她居然无法手刃他！看到他，她居然该死的下不了手！
不！不可以！！她一定要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心念间，她剑锋一转又向他刺去……这一次她再也没有了迟疑！
实在看不下去的战秋珉，一脚踢开了夜别离的幻剑，毫无防备的别离身子踉跄了下，可是马上她又恢复了镇静！
见她又要有动作，战秋珉干脆上前想要夺了她的剑，可是显然的他低估了夜别离的功力，只见她一个反身下腰躲过了他的抢夺！她就势两个侧翻，手腕轻挥将幻剑掷出，那幻剑像是道银色的闪电般飞向了楚承悔！
战秋珉飞身一掠，拖着楚承悔安全的离开了剑所能达到的范围，那剑便笔直地插在了院中的树上，没根而入！
“你闹够了没有？！！”被弄的一身狼狈，战秋珉气急败坏的大吼！
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别离拔出嵌在树中的幻剑，想要进行再次的攻击！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能杀了楚承悔，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已经遍体鳞伤的她不在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看到她如此得顽固，战秋珉不再由着她胡来了！他低头对楚承悔道：“我马上去拦住她，你趁此机会赶紧出府！”
楚承悔看了眼远处的别离，又看了眼此时的战秋珉，最后他点了点头！
看别离又向他们这边攻了过来，战秋珉将楚承悔推离身边，和别离过起招儿来！
见此情形，楚承悔不再犹豫的往门口奔去！好在议事厅离门口不是很远……
眼看着楚承悔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别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颓丧地跌坐在地上，眼中盈满深深的疼痛与无助……
她用双手环住自己，竟有些泣不成声，“我杀不了他……我杀不了他啊……我、居然杀不了他——！！”
从没见过这样的别离，战秋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蹲下身伸手想要抱住她！
“别碰我——！！”嘶吼着，别离像是负伤的孤兽！早在他决定娶别人的时候，他就失去了碰触她的资格与权利！
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他眸中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可是没多久，他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将她搂入怀中，“离儿……对不起……”
挥开他环住自己的手臂，别离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她倔强的抹去眼角的泪，背过身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学不会教训！”
“离儿！”见她一副冷漠的模样，战秋珉一阵心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所以会答应娶魏雨成的女儿，主要是我要搜集他的罪证！我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是吗？”她沉默着，半晌后才转过身，“那你还是要娶她喽？”
久久不语，战秋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可随即他又急急地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碰她的！等事情处理完，我就将她送走！”
听他这么讲，别离竟痴痴地笑了起来，“你还是会娶她的，还是要娶她！……果真啊！男人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前程，牺牲一两个女人算什么！”顿了顿，她的眼神放远，“一个楚承悔的例子在眼前，我却始终学不会教训，非得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才肯清醒！我原是这么个痴傻的女子，跟天下的女人一般的愚不可及……”
不再回头，不再留恋，她捡起掉落的幻剑，像具行尸走肉般的抬起沉重的双腿，向门口走去！
战秋珉猛地拉住她的手，急问：“离儿！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她停住步子，声音飘渺，“总之……不会留在你这里……”
这下战秋珉真的急了！他气急败坏的转过她的身子，不停地摇晃着，“说到底，你还是要离开我是吧！是吧！！”
看她没有说话，战秋珉彻底地恼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没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别离决绝地甩开他的钳制，往外走！
战秋珉眼中的愤怒立现，他疾步上前，点住了她的穴道，然后将她横腰抱起，迈步前往秋意轩！
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别离有些错愕的无助，“战秋珉！你快放我下来！我要离开这儿了！！”
紧绷着脸，战秋珉语气僵硬，“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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