菏泽有灵,山林望神
观自在慈悲,善无畏洁良
左手捧甘露,右手持杨柳
脚踏莲花千万叶,身坐莲花团团圆
身穿竹衣百景叶,坐落部团围一圆
千手千眼化献身,十八尊者朝观音
有人念出观音咒,火坑化作白莲池
朝念观世音,暮念观世音,念念从心起,念佛不离身
千手千眼观世音,香山会上观世音,天竺灵山观世音
普陀山上观世音,朝云洞里观世音,南海岸上观世音
北海河头观世音,座莲送子观世音,风波浪上观世音
层层焰焰观世音,或是虚空云里见,或是下界救良民
或是阴间度鬼魂,三灾八难共离苦,四生六畜尽起生
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一切灾祸化为尘
火临身,不烧身。水临身,水不淹。有人念得观世咒,三灾八难一齐消。愿此功德,普及于一切。本弟子一心专拜请,观音自在降来临。急急如律令。
石村中的人无不匍匐在地,头向着石庙贴头而拜。
每人身上都有一圈素白的槐花,整个广场宛若花塘满地。石宗天匍匐在雕像身旁,和村民一般向着石庙跪拜。
不同于村民的是,石宗天项上不仅串有槐花,槐花与槐花之间还有一颗小小的石子,石子就像在地上随手捡的一样寻常无奇。
石宗天每念出一句请神咒,广场上的人便和他一起向着石庙拜一次,期间念咒声与拜地声交替。
除了风声顽皮的要在其中参合一下,哪怕村民背上的婴孩都没有一点哭闹。
请神重在观心,所以石村的人无不肃穆郑重,不敢露一丝不敬。
依故言相传,曾有村民不知为何在请神时莫名发笑,三天便病倒不起,仅仅月余就告辞人世。所以自那以后请神之时,无不恭恭敬敬,生怕有一丝差错。家中的大人们都会在头天晚上把故事搬出来讲一遍又一遍,对孩子千叮咛万嘱咐。
请神咒念完后,石村中的人并没有起身。风碧尘和其他人一样,头上仰,目光投向天空,阳光很微弱但却让风碧尘无法睁开眼来,睫毛微微颤颤,眼睛虚开,双手好似托着东西一样,掌心向上。
每次请神后,人们都会盼雨,哪怕只是那么一滴滴到脸上,也会让人觉得是莫大的福分。人们称之为福灵雨。
今日,石村的人莫不裂开了嘴,就像一个大盆一样。或许在他们心中自己的嘴就应该和盆一样大,才能够接到更多的福气。
没有任何征兆,太阳都还没来得及躲进去,雨滴就密密麻麻的打在风碧尘身上,风碧尘和其他人一样始终保持着之前的动作,这是石村中的人所知能接受最多福气的方式,风碧尘虽是修行中人,可也不会免俗,因为他更是石村的那个泥孩子。
这样的福灵雨可谓是数十年来头一遭,村民的脸已经不再肃穆,尽是欢喜和灿容就像一团团小太阳,天上挂的那颗太阳现在有点委屈,先是慢了步子淋了雨,现在又被这小小广场上的一群人夺去了光彩,所以她一路拖云带雨的跑回去哭了。估计还一边喊着“都是坏蛋,都是大坏蛋。”
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没有阳光,只有淅淅沥沥的水滴,可这才更像一个下雨天。
小广场本就只是一块平坦的泥地,风碧尘脚下的雨水和泥土搅和在一起,成了一碗泥汤,青色的衣袍在泥汤中被呛成了泥色。
脖子上的槐花惹了潮气,被打的不成模样,好些都散落在了地上,与泥汤搅成一片。
风碧尘视线已经模糊了,可鼻中却混满了纷乱的气味,有雨水、泥土、槐花的味道,还有一股味道,好像是从旁边唐丫丫的身上传出来的。
过了许久,风碧尘觉得雨滴好像缓了下来,然后隐隐约约看见天上那团灰扑扑的云团间有些许亮光偷偷摸摸的透了出来,虽然脚步很轻,都没有一点声音传来,可身子却还是被大家发现了。
刚生完闷气的小太阳呼啦一下扒开了那团灰色的云团,又笑呵呵的出来了。
雨势在缓了好一会后,终于停了下来,只有那么两三滴跑得慢的,在整个大地都红灿灿了才滴落在风碧尘的脸上。
石宗天手掌一翻向下紧紧扣在地上,又是一记叩头,底下的村民却是没有照做,只是在石宗天做完这个动作起身后,无论老幼妇孺或是青壮,都与石宗天一起对着石庙一声大吼:“静安宁,请神归!”
风碧尘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一刹那沸腾了起来,心中若观大潮,起起覆覆,千尺风波万丈江涛尤卷天。
不知为何,风碧尘此时的视线一下被石宗天身旁的雕像吸引了,总觉得那雕像似乎多了股生气,快活过来了一样。
石宗天收了收身上湿漉漉的衣袍,对着小广场中的石村村民道:“月祀如今已经完了,这次月祀想必大家都很开心,数十年没出现过的福灵雨,让我们感受到了神的恩泽,万望大家继续保持着一股闵心,像槐花一般常伴神意。”
“好了大家都回去准备晚宴,让我们今晚在女神像下饮着槐花酒欢快到天明。”
“老石头儿,那你今晚可得多尝尝我烙的饼。我最近可新做出了一种口味”李婶挺了挺她那似环了一圈跑马道的小腰。
石宗天还未回话,李婶不远处的家中那口子,风碧尘这帮小子都是叫牛牙伯伯的牛伯牙嚷嚷道:“行了,别丢人了,要不是我有一副牛牙,你那饼还有谁能吃。”
“哈哈,牛老哥,今晚要不是月祀酒,你可得和老槐树做伴了。”唐丫丫的父亲唐中远笑道
“那不是正因为今晚有月祀酒,我才说这话吗?菜唐头你以为我傻吗?”
风碧尘突然看见李婶对着牛牙伯伯的脚一踩,不由为牛牙伯伯身体一搐。
李婶大吼:“死牛,就你聪明是吧!”
牛伯牙本就瘦弱,在其他村民眼中,李婶那一脚似乎把牛伯牙的脚都快踩没了。
唐丫丫盯着风碧尘着急道:“碧尘,你怎么了。”李霄、焖黄和头菇白也诧异的看着风碧尘,不明白风碧尘为何突然身体一搐。
风碧尘看着几人,认真的说了句:“疼。”“哪里疼,哪里?”唐丫丫摇着风碧尘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丫丫,碧尘意思,牛牙伯伯疼。”头菇白指了指牛伯牙的脚
唐丫丫瞪了眼风碧尘对着风碧尘就是一脚,然后挤开李霄和焖黄,脚下带起一路的泥浆,头也不回的跑了。
小广场上的村民都陆陆续续向着自家走去,就像一群归巢的燕雀。焖黄等人都随各自的大人回家了。
请神过后,石村的传统是在晚上聚在一起吃大家最是喜欢的月祀酒。
月祀酒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槐花酒,没错这酒正是用槐花和其他数十种辅料酿制而成,成酒和槐花的香气一模一样,味道却和一般的酒十分不同,酒味带着股淡淡的甜味,所以无论老少都爱饮一口。
风碧尘早年前最喜欢和焖黄、头菇白一起轮次偷些自家的槐花酒出来,再到山间打些野物烤得滴滴流油,然后就着槐花酒,那滋味想想都会咽口水。
风碧尘回来时,头菇白去蹲那座山炮做的就是这个打算。
石村的月祀酒会是各家都出几个菜,所有人绕着‘女神有泪’吃菜喝酒一直到天蒙蒙亮,然后第二日,石村几乎所有人都会在家闷头睡大觉,整个村子都是呼噜噜的鼾声,其中景象好不壮观。
回到二层石楼的风碧尘看着石宗天,“老爷子,您今年准备什么好菜啊,不要告诉我又是闷烧芋头和闷烧鱼头。”
“你这是看不起你老爹,狗子。”
“说了不要叫我狗子,我这辈子怎么尽和狗扯不清了。”风碧尘轻轻揪了揪毛毛的大黑耳。
“说狗子不对了,你要知道,你就是我们家那条老黄头给找回来的。现在老黄头走了,你就嫌弃这名字了。”
老黄头是一只全身棕黄色的狗,眼神很是凶利,风碧尘听石宗天说,老黄头是一只有灵心的狗。可风碧尘不这样认为,因为这狗老喜欢扯风碧尘的屁股,所以在老黄头走以前风碧尘的屁股上从来都会漏一片。
可石村的细娃娃没一个敢笑话风碧尘的,为啥,因为哪个细娃娃敢笑话,保准了不出一会儿,那个细娃娃的屁股就会白晃晃的露在外面,对于这点头菇白很有话语权。
所以老黄头走了后,风碧尘这帮疯娃子专门偷了好些槐花酒到村外庆祝。
风碧尘狠狠道:“我什么时候不嫌弃了?”
“说起那老狗我就来气,夏天也就算了,大冬天我还得让屁股上光一片,老爷子,您觉得那像话吗?”
“行了,你小子现在小翅膀能飞了,听你的,不做闷烧芋头和鱼头。”
“那做什么?”
“红烧芋头和红烧鱼头。”
风碧尘无奈嘟囔:“果然。石村三大菜,李婶的饼,您的芋头和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