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阁里陈设精致,一张巨大华丽的鸡翅木拔步床立在里屋,重重竹帘和纱帘将初春微寒的空气阻隔在屋外的水面上,只有一股馥郁温暖的香气弥散在屋里。这香气浓重得仿佛化不开的雾气,甚至可以模糊看到屋中都泛起了淡淡的白烟。床前也挂着一幅厚重的镶嵌着莲花花纹的帘子,水红色的绸缎软软地搭在床沿。屋内陈设颇为靡费,紫檀梳妆台上的镜子前挂着金线勾边的软缎镜袱,镜前陈设着各式装在画着花草的瓷罐里的脂粉,甚至还摆着一整套羊脂玉雕花簪,旁边是一瓶半人高的艳丽红梅花。屋中只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她低了头站在拔步床下,趁着没人注意跑跑跳跳,似乎等待着什么。
“唔……”水红色的床帘内传来一声少女沉闷的呻吟声,然后几根雪白的手指从帘中摸索着探了出来,紧接着帘内又传来了声响:“来人……”
“景小姐!”小丫鬟欣喜地叫道,先是出去喊人,然后将床帘分开系好,只留下了一道半透明的帘子。床上的人还不适应光亮,眯着眼睛用力看着她,吃力地想要爬起来,却又还是无力地瘫了回去。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长衫,一头漂亮的不同于常人的紫色长发仿佛流水一样倾泻在床上。身上裹着的被子已经被她推到脚边,她转过身伸出手似乎想要抱着床栏坐起来,但是手上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喘息着倒了回去。
一时来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穿着打扮不太寻常的妇人。那妇人站到了床前,看了一眼全身都在微微发抖的少女,说道:“这香还是下重了。”
“您有所不知,这位景姑娘小时候也学过一些武艺强身健体,这已经下重了,她还这么快就醒了过来,要是下的不重,怕是根本迷不住她,”一个大夫样貌的中年男人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走到床边,旁边的小丫鬟已经将手帕遮在了景子鸢的手腕上,他一边切脉,一边回答道:“不妨事,不妨事,这香还得点上几个时辰,这才能保证晚上公子回来的时候,她绝对没有半分力气,这事儿是必然能成的。”
“……你们是谁,”景子鸢挣扎着缩回手,说道:“小芸,小芸呢……”
“景姑娘,您现在是在泉府,是您姐姐景嫔亲自叫人把您送过来的,”周妈妈意味深长地说道:“明天聘礼一到,您就是我们泉家的少姨娘了。”
“什么!”景子鸢打了个激灵,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一瞬间就撑着身体靠在床柱上强坐起来,呵斥道:“你胡说,姐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姐姐不是这种人!”
“景姑娘,您知道您身价多少么,”周妈妈讥笑道,拖长了声音说道:“五千两银子,只有五千两。您知道七七楼的苏薇薇姑娘值多少银子么?去年有个公子哥要赎她,出了万两白银那位老板都不肯出手呢。您是景家的千金小姐,可是都不如一个娼妓的身价高呢。”
她张大了嘴看着他们,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
“景姑娘,听我一句劝,您还是认命了吧。泉公子年轻力壮,为人英俊潇洒,虽然风流了一点但是这也是天下男人的本性,您也不可能遇到比泉公子再合适的人,”妇人冷笑一声,“昕儿,好生伺候。”
那个小丫鬟连声答应,又有侍女在床边焚上了香,一行人便鱼贯而出。景子鸢还是没有说话,她呆呆地看着外面叮咚作响的珠帘,倾倒在了床上。她慢慢回想起前一天发生的事,她像是往常一样洗漱睡觉,只觉得那天的香更暖了一些,但是却也没有其他的事,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可能真的是那个宫里的姐姐卖了自己吧,她觉得眼睛有些酸疼,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微微张了嘴,回过身看着那个小丫鬟正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景子鸢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景姑娘,”小丫鬟小声劝道:“那个香,那个香……”
“我逃不掉,是么,”景子鸢小声说道,终于是忍不住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