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轩自知成伟是绝不能发现自己的，可是成伟的表现却让萧启轩十分失望。
成伟到点下班，骑自行车回家，一路上专注而自然。路过菜市场的时候，进去转了一圈，提着几棵青菜瓜果出来，又骑车继续前进，直到居住的小区。见到邻居家的大妈笑着招呼，倒是大妈的笑容没他自如。
进了家，成伟换了家居的便服，摘菜洗菜切菜，焖米饭炒菜，吃饭洗碗。完了就看电视看书，十点准时上床休息。睡眠安稳平和，完全毫无异常的表现。
萧启轩站在黑暗中暗问，他这个样子，更加让人无法理解，除非他就是个变态，不然无法解释他的行为表现！
只是，现在无从发现他的异常，一时间进入了僵局。
萧启轩听着他平稳规律的呼吸，确定他已经睡熟，从暗处走出来。
这房间和普通人家无二，常规的家具电器，唯一醒目的是在客厅正中的位置摆放着成伟妻子的遗像。照片上的人风华正茂，恬笑安宁，美丽的容颜就定格在青春的年纪，不免让人感叹。
萧启轩在屋里认真的查看，确信这里确实没有问题。成伟是大夫，家里收拾得整齐干净，即使是萧启轩极度灵敏的嗅觉，也闻不出异常。
萧启轩最后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成伟，决定暂时离开。
萧启轩悄悄的走出门来，看看腕表，时针指向凌晨一点。这是子时，按某种说法，这时候是另一世界的灵物活动的时间。萧启轩闭上眼，整个世界的细微声响都清楚的传到耳中。磨牙声、呼噜声、某种亲密运动的喘息声、床板的吱吱声、远处哪家半夜吵架声、草地中小虫偶尔的鸣叫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是一个鲜活的世界！
早上六点，城市渐渐苏醒，早市热闹了街道，煎饼果子、豆浆、包子、米粥等等的香味引诱着人们的味蕾。萧启轩的车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停在了成伟居住小区的楼下。
萧启轩相信，一定是自己没能发现，一定有什么不对。成伟虽然是医生，但是他并不是外科医生，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医院的实验室，那些人类的组织为什么会在他的手中？他在大白天的就将那些东西丢弃，并不应该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萧启轩认为很有必要再仔细的观察成伟的行动。
在他准备下车的时候，他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司徒茜。
她从公交车上下来，在早市上买了早餐，萧启轩望着她提着袋子陉直的走进了成伟所住的单元。这样不期而遇，让萧启轩悄然的跟在她后面上楼。
司徒茜按响了成伟家的门铃，没有人应。司徒茜再按，再按，直到第五次按响时，两眼迷糊的成伟才拉开门，一脸抓狂的吼道，“大早上的按什么按？”
萧启轩看着成伟，他穿着睡衣，衣服皱得不成样子，头发像鸡窝，脸色发灰，两眼血丝，加上他狂燥的神色，半人半鬼！
司徒茜大概也没有想到温文尔雅的成医生突然成了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才说，“对不起成医生，我是来给你送早餐的！”
成伟同样没想到这么早执着按自己家门铃的会是司徒茜。怎么想他们之间也没有熟悉到让她来送早餐的程度，成伟站在门口淡淡的说，“司徒医生，你怎么会来的？”
司徒茜答道，“我昨晚值夜班，听神经科的护士闲聊时说到一些你的情况。我想和你再聊聊，下班就直接过来了，路过早市就顺便买了早点。”
成伟想了想说，“那请进吧！”
虽然他让开了门口，依然是漠然的，神智似乎是游离在身体之外的。
司徒茜走进屋里，把早点放在餐桌上，“你先吃点东西吧！”
成伟指一下沙发说，“你随便坐吧，我先洗漱下。”说着就钻进了卫生间。
司徒茜坐下打量一下屋内，整个房间里最醒目的，就是成伟妻子的遗像和骨灰盒。他并没有将妻子的骨灰寄存，而是继续放在家里。司徒茜望着成伟妻子微笑的遗像说，“你真幸福！”
成伟走出来看一眼妻子的照片，“我们这样，还叫幸福吗？”
司徒茜凄然的笑笑，“我很羡慕你！”
“羡慕？”成伟皱起眉头。
司徒茜解释说，“你们这么相爱，到这种情况下你们还能在一起，这种深情是令人羡慕的！”
“你来到底是为什么？我已经回医院上班了，你就不必再来了吧？”成伟远远的在餐桌边的椅上坐下，似乎不愿与司徒茜走得太近。
司徒茜说，“你昨天一共弄错了三次药，这不是成医生的水准。你的情况并没有恢复很好。”
“我知道。”成伟听到这些很平静。
这不是成伟应该有的反应。成伟是个对医学专注严苛的大夫，对自己职业有近乎狂热的爱护，他不仅对自己要求极高，与他配合的同事也受到他的影响，从来都不敢在工作中有丝毫的马虎。
可是现在，一天内他错了三次，他还像是这些与他无关一样平静。难不成是因为妻子的离世，让他看破红尘，什么也不在乎了？
萧启轩在屋外听着他们的对话分析着。
“原来的你，不是这样的！”司徒茜可惜的说。
“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的。”成伟不在意的口吻。
“你是好大夫……”
“我不是好大夫！”成伟打断了司徒茜的话。
司徒茜望着他，成伟说道，“我曾经为自己的职业而骄傲，神经是多么神奇的学科，人类用科学的道理不能尽数解释的一个领域，我是这里的佼佼者。可是，我却救不了我深爱的人，我最亲近最珍惜的人！我还有什么可骄傲，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你走到今天经过了多少努力，有多少病人是在你的治疗下得到康复的，你不要这样自我放弃！”司徒茜劝说着。
成伟站起身来，“你要说的道理我都能想出来，你不必再说了。谢谢你的早餐，你可以走了。”
“成大夫！”司徒茜站起身来。
成伟截了她的话说，“我会继续在医院上班的，但是请你不要再来，不要再劝我什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好了！”
看样子即使是司徒茜再劝，他也不可能听得进去。司徒茜明白这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转变的，叹息一声告辞出来。
司徒茜下楼，上了公交车，离开了。
萧启轩盯着成伟的家门，他在屋里收拾了一下，换了衣服，开门走出来。萧启轩看到他手里提着刚刚司徒茜送来的早餐，成伟下楼以后，直接将早餐成袋的扔进了垃圾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