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三个人,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在河边喝着啤酒磕着瓜子。陈光知道,上一次他失去了林政妍,这一次他即将失去周浩宇。他再也没有机会失去佘诗雨了——他不想成为一个越长大越孤单的人。
三个人先干了一瓶,然后佘诗雨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从梧桐桥的历史到繁荣路的建设,从学校里面的奇葩事和未来的学校的畅想,所聊得东西的覆盖面之广、跨度之大,都是难以想象的。
“陈光,这一瓶,我和你干了!“她塞了一瓶啤酒给陈光,”就当做缅怀林政妍了!“
“缅怀个屁!换个词儿我就和你喝。“
“哦对对,不是‘缅怀’,是‘思念’!来,干了!“
陪着佘诗雨喝光了一整瓶,她又开了一瓶,“这一瓶就当做庆祝我们马上就要上大学啦!“然后她就红着脸在河边蹦跶了几下,就像一个被抛弃的疯女人一样。
“上个屁大学,就你这个成绩!“要不是周浩宇腿上打着石膏,他早就把这个喝醉了的女人踹到河里,让她随着夕阳漂到广阔无垠的大海里了。
“嘿嘿!“她看着他,一口鸭脖一口啤酒就自顾自的吃喝了起来。
时间过得那么快,陈光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了。当头顶的路灯和桥上的灯光都亮了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放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在这里喝着同样的啤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对林政妍的思念。如今他却又在为周浩宇的告别而忧愁。只不过喝了那么多酒,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并没有醉,他只是有一点难过。
在河边坐了好一会儿,冷冷的风吹乱了他本不再整齐的头发,一点、两点雨水带着这个夏天沉闷的幽怨打在了他的额头上,他才清醒过来。
“下雨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是啊,下雨了,就跟啤酒一样!“
“哎呀,周浩宇别闹了,我们回去吧,要不然会感冒的!“
“嗯。“他倒是把头转向了佘诗雨,”这雨点就跟刚才你说话时候的口水一样,早就把我打的清醒了……“
佘诗雨不甘示弱,顺势一把揪住周浩宇的耳朵把他给提了起来。
“哎哟疼,你欺负伤员!“周浩宇狡辩着,但是此时的雨下的更猛了,一滴一滴拍打在他们的身上,他才慌起来。
好不容易一蹦一跳的爬上堤岸,三个人顾不得收拾刚刚生下的瓶子,就顶着雨回家了。
雨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一天是录取通知书发放的日子,他打了个电话给周浩宇,告诉他今天就不去了,然后家里好好泡了个澡,像是要用一种崭新的姿态去等待大学通知书的到来。
他在客厅等了半天,没人敲门,便翻出了单词本,百无聊赖的记了起来。直到下午的时候,他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大大的红色的信封,上面除了阿拉伯数字便只剩下中文了,并不是他所期待的远渡重洋的美利坚大学的留学通知。
他有一点点失望,他即将前往的大学,既不在美利坚,也不是什么清华北大,而是上海的一所高校。但是他很快树立起了信心,因为他知道,在一所国内名气斐然的学校里,他会有很多的机会再考到出国留学的机会的。
他打了个电话给周浩宇,正打算告诉他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的时候,周浩宇却告诉他,他打算和佘诗雨坦白了。
中午他冒着雨就到了周浩宇的家里。他打开他的房门,看到周浩宇躺在床上,而佘诗雨则望着窗外不说话。
他知道,真相在他尚未到达的时候,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和淡淡的雷电就这样被揭露了。
“佘诗雨……”他走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这是时候,当你轻轻地呼唤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这边是对他的最大的唤醒吧,毕竟在陈光的心里,名字是父母富裕他的仅次于生命的最大的礼物之一,每一次悲伤的时候,他都会轻轻唤起自己的名字,一次次试图把自己拉回迷失自我的边缘。
“佘诗雨……”他看着她,她红着眼睛,眼神里面尚有没有干透的泪水。
“别哭,好吗?”
“你早就知道了吧?”她的眼睛里似乎要冒出了火花,“你们狼狈为奸,一定要看我哭吗?”
“不,你听我解释啊,佘诗雨……”
“我不听!”她一边哭着一边跑了出去。陈光追着她洒下的眼泪,却始终追不上她,他停在周家院子的门口,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蒙蒙雨中。
分别有时候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你可能不记得和你告别的人说的话、流的泪,你也可能会遗忘这个人带给你的故事和回忆,甚至是他的面孔。但是你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的名字。对于周浩宇,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父亲的容貌,也对老照片上的他毫无兴趣了。但是他的名字和那些似乎早就可以遗忘的瞬间却始终埋藏在他的脑海里,甚至不愿跟别人提起,放佛只要是说出口了,他就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时间走得那么快,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有多残酷,自己身边的人就已经渐渐地离开了他,但是不同于生死的离别的苦闷是远远难过于生死的。也许这才是遥远的距离吧。
陈光现在终于明白了,他失去的不只是周浩宇,还有佘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