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院是燕王殿下的院子,院子看起来十分大气与奢华,但奇怪的是院子里并没有种树,只种了些低矮的冬青树和几棵柞木。
一衣着暴露的红衣女子婷婷袅袅地端着盛放着花羹的小盅走到那安安静静看书的少年身边,放下托盘,酥胸都要贴到少年的脸上了。女子妩媚地唤了声:“殿下……”
狄北望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连手中的书都没有抖一下。
女子的玉手悄然环住狄北望的脖子,见他没有拒绝,于是越发大胆了。用手扯着狄北望的领口。狄北望突然扔下书,抓起桌上的毛笔,手腕一甩,毛笔竟像是飞针一般,直射向屋顶。
房顶上传来一声痛呼,然后是炸毛的声音:“狄北望,你是不是想死啊?!”
屋顶上的人暴力地砸开屋顶,从上边跳下来,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少女的脸十分清澈,就像是毫无杂质的冰一般,可是此时却溢满了怒意。
狄北望冷淡地说:“星星不会走正门吗,窗户也行,但别在屋顶上偷窥,我会以为你是刺客。”
“我像刺客?”柴星夜瞪圆了眼,我有那么丑吗?
狄北望一字一顿地回答:“很像。”
柴星夜拔剑。
狄北望绷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笑了一会,他终是忍住了,温然道:“你怎么有兴趣来我这儿的。”
“闲的。”柴星夜随意回答。
“要是不说实话的话就请回吧,燕王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狄北望存了心想要和柴星夜开玩笑,故作严肃地说。
柴星夜双手叉腰,扑倒狄北望面前,趴在桌子,口中蹦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北望哥哥,我来找你还我你欠我的那顿饭的。我以前请你吃过一次烤肉,这次你要还给我,地点你定,云亭城里的酒楼我不熟。”
柴星夜确实对酒楼不熟,准确的来说是哪里都不熟,随便把她扔到一个角落她都不一定能摸回丞相府。不要误会,柴星夜确实是方向感极好,但仅限于她走过的路。而且她对云亭城说熟悉也不熟悉,说不熟悉也不熟悉。要是说哪家嫁娶了,哪家死人了,哪家得到皇帝册封了,她清楚的很,但说哪家的食物好吃,这柴星夜就是不知道了。因为柴诚洵给她写信没想到写这些,柴星夜自己也总是忘记打听。
狄北望呆了,傻了,惊了,这源于柴星夜的那句“北望哥哥”,很明显,柴星夜是在和他撒娇卖萌,更是因为这恰如她的一句无心之言,很顺口的就说了出来。
她以前这样叫过我?这是狄北望在心里问的,或许小时候一起玩的时候她是这样叫的吧。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吞了口口水道:“好,你在偏厅等一会,我换一身衣服就来。”
柴星夜嗯了一声,欢呼着跑出去。
狄北望微微笑笑,柴星夜正常的时候就是一个可爱的一根筋的小姑娘,要哄她开心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但要是真的惹毛她,下场可能就像哪日在树林黄沙地的那群刺客一样了。
房里只有狄北望和那红衣女子二人了,红衣女子娇柔道:“殿下,那这花羹,您不尝尝?”
狄北望没有回答,却有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在房间中突兀响起:“燕王你个花心大萝卜,连这么清澈纯洁的小姑娘你都不放过,就更不要说你身边这位媚姬了,还有你府里的倩兮,采薇,荟如,歌安……”
狄北望的面色一冷,说道:“三寂灭很闲么,我刚刚说了,燕王府不是闲人呆的地方,要是三寂灭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
“唉,你这人啊,担心以后娶不到媳妇。”一个穿着淡紫色草原骑袍的少年自阴影中走出来。
这少年戴着一副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质面具,面具上没有任何花纹,却散发着一种古老,神秘,威严的味道,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因为戴着面具的缘故,看不清他的长相,却可以通过眉眼来判断,这是一个极其俊俏的少年。他头上戴着一顶镶着一块有鸡蛋大小的玛瑙的羊皮帽子,帽沿上缝着一圈羊毛条带,看起来既有草原人的豪放,也有中原人的优雅。腰间挂着一柄镶嵌玛瑙的弯刀,带着一种古老的味道。
汐族三寂灭,拓跋残叶!
狄北望面色不悦地说:“你从第一次见到我就是这么说的了,我不想理你,你却老是赖在我府里,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的?”
世人皆道汐族之人如洪荒异兽般恐怖,但狄北望却是出奇的从第一次见到汐族人就生不出一点恐惧。
拓跋残叶表情悲凉,犹如西子捧心,道:“我是被斜阳和青鸟他们两个扔出来找东西的啊。”
“什么东西能让三寂灭这等人物亲自来找?”狄北望说。
拓跋残叶继续悲凉道:“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我族最大的秘密,我要是告诉你了,会被族人乱刀砍死的。”
你就胡扯吧。狄北望也不勉强,他说道:“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看你挺闲的,可以走了。”狄北望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弩机抵在他的额头上,他也不会露出半点恐惧,哪怕是面对拓跋残叶这样一举可灭国之人。
“怎么说我们也是多年的老友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什么老友,你就是想来蹭饭的吧。”
“我……我不和你斗嘴了,我也没办法啊,你也知道,我汐族穷,我出门哪有钱可以带着。我总不能天天去打劫人家的商队吧,我知道你有钱,不在意我这个人吃的饭的。”拓跋残叶对狄北望装可怜。
狄北望面部肌肉一阵抽搐,好半天才说:“你说你不就是吃饭了,那早上吃了半锅饭,还外加了三大碗酱肉的人是谁。”
拓跋残叶的脸皮红了一阵,眨眨眼,讨好地道:“我不是没钱嘛,再说了,我平时也吃不了那么多,绝对是你们燕王府的饭食不顶饿。”
狄北望差点抓狂:“那你别吃啊,你不仅吃,还找我要银子,你当我的钱是水流来的?”
“可我真的没有钱呐。”拓跋残叶可怜兮兮地说,哪有汐族三寂灭的样子。玛瑙河畔的玛瑙是汐族的圣物,轻易是不会拿出来的,不然汐族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绝对是极其富有的。
狄北望的表情怒极了,但偏偏又拿拓跋残叶一点办法都没有,人家是汐族三寂灭,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赶是更赶不走,就像一块牛皮糖似的,时不时跑出来骚扰你一下,狄北望已经快被他整疯了,好在这家伙一年只在燕王府呆几个月。要是别人知道狄北望的想法恐怕会嫉妒得咬舌自尽,一念覆国的人啊,要是讨好他让他为自己办事,那将是多大的一个筹码。
拓跋残叶见狄北望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连忙弱弱地说:“好啦,我对不起你,我帮你做一点事吧,嗯,这个女人见到了我的存在你肯定不会留,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杀了她好了。顺便的,你也可以问我一件关于我族的事情。只要不逾矩,我都可以告诉你,这样算我还给你了一点东西吧。”说着他左右看看,拿起狄北望桌子上的一支白玉为柄的狼毫笔,拔下上面的毛,对着已经惊得不知道说话的媚姬一吹。飘飞的狼毛顿时发出刺眼的光,在媚姬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玄奥的图案,这就是阵。
媚姬发出一声尖叫,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这是被阵隔绝的缘故。
媚姬的全身开始沙化,然后断裂,再然后随风飘散,最后在狄北望和拓跋残叶两人眼睁睁的注视下,化为一阵风,消失不见。
拓跋残叶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说道:“怎么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吧?”
狄北望回过神,收起心中的震惊,装作无事地拿起那支没有毛的毛笔,对拓跋残叶说:“这支笔值两百两银子,你准备怎么赔?”
“那个,那个……先别说这个,那个问题你还没问呢。”拓跋残叶用手扇扇风,眼神飘忽“好热啊。”
狄北望懒的在毛笔那个无聊的问题上停留太久,他托着脑袋沉思一瞬,道:“你们汐族的大寂灭叫什么,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他是男是女?”
拓跋残叶正色道:“我只能告诉你我族大寂灭的名字,其他的,不可以。”
“你说。”狄北望淡淡然说。
拓跋残叶的声音极其低沉且虔诚,不像是在说一个人的名字,倒像是信徒在念一段佛经,他道:“我族大寂灭名,尉迟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