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星空,深邃广袤。
大部分星辰黯淡无光,在漆黑得仿佛吞噬了一切的背景下泛起微不可见的光芒,就像现世中穿越无数光年的旅途而堪堪抵达那颗蔚蓝的星球般,观察者只能在无月的晴朗夜空,才能隐约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但很显然,它们并不存在于现世的星空,或者说,是现世能观察到的星空。
它们随意地点缀在这片陌生的星图上,杂乱无章,却又沿着某条轨迹,似乎遵照着某种规律,缓缓移动着。
而在成群的黯淡星辰间,又夹杂着几点璀璨的亮光。那是寥寥数颗明亮的星辰,大放光明,在周围萤火之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它们用自身的光点亮了周围的区域,将附近的其余星辰掩藏在自己光的羽翼之下。
将镜头渐渐拉远,一颗颗星辰开始难以辨认,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星辰组成的黯淡光河,它将整片星空的大多数光芒纳于己身,然后静静地往前流淌,从亘古走到现今,起于黑暗,终于黑暗。
而黑暗的尽头,是一面直达天际的峭壁。其上纹路在星光下若隐若现,宛如天成。
视角转换,才发现这竟是巍峨大殿的一面墙壁。以漫漫星图为穹顶,以石为壁,以星辰为灯,将所有细节隐于黑暗,以古老沧桑为诠释。
黯淡的星光下,殿内大部分地方都被黑暗笼罩,而唯一稍显明亮的中央,一道身影驻足而立。
简朴的长袍披身,容貌藏于兜帽之下,他抬头凝望着那片星空,任时光在指尖流过。没有人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不知从何时起,不知到何时终。
直到某一个瞬间,那片缓缓流转的星图上,一颗不起眼的星辰蓦然闪烁,转眼间明亮起来。它流光溢彩,放射出照耀灵魂的光芒,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将星图的又一个角落点亮。仿佛挣脱了某种枷锁,它在星辰长河中停顿下来,不再随波逐流,而是化为一块礁石,任流水冲刷,巍然不动。
与此同时,原本星图中寥寥几颗明亮的星辰也开始闪烁起来,宛如在欢呼雀跃,欢迎着又一位同伴的出现。
直到此时,那一直凝望着星空的人,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上谕。”不急不缓的声音从他口中流出,带着深深的敬意,和不容置疑的庄严,“此代天心者已现世。”
顿了顿,似乎宣读的仅此一句话,而再开口时,他已用回自己那仅带一丝威严的语调:“去吧,找到他,然后……”
“喏!”
星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整齐的应答,然后殿内又重归平静。
他再次抬起头,望着那片星空,就像一开始那样,也会像结束时那样。
“又开始了啊……希望这一世……”
……
……
“呼,终于到了。”
墨子墨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
“唉,坐着公交出来拯救世界,这画风简直LOW爆了啊。”墨子墨看着远去的破公交的车尾灯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叹息道,“刚才那趟是末班车吧?话说,我待会怎么回去啊?!”
待在原地静静地思索了几分钟的人生,墨子墨果断决定还是别去想这些会让人在人生路途上迷失的问题了,先把任务搞定再说吧。
“接下来,怎么走来着?我看看……”自言自语着,墨子墨放下背上的吉他包,打开。
人年轻时总会怀揣某个或某些梦想。这些梦想的起源可能各不相同,可能来自于读过的一本书,亦或是看过的一场演出,甚至只是一次闲聊时某人脸上一闪而逝的某种神情。总之,很多时候我们自己都不清楚,当年是在何时何地,在何种心情下,我们拥有了那种何等蛋疼的梦想。但尽管它们的起源千奇百怪,可大多数的结局却都相同,那就是在付出或多或少的努力后,尽数夭折于我们认清现实的那一瞬间。
此刻,墨子墨手中这个略显陈旧的吉他包,自然也是他“年轻时”某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夭折后留下的遗骸。此中往事不足为外人道,总之,一句“五音不全”后,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而在此地此时,很显然我们的墨子墨同学不可能掏出一把吉他就地弹唱起来,这荒郊野外的也不会有人在他弹唱时丢下几枚赞赏的硬币(闹市区也不可能,路人报警的可能性更高一点)。这个承载了某人也“年轻过”的证明的吉他包,此时里面装着的就三样东西:一根用白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一本厚得堪比外文教材却被官方坚持称为“册子”的东西,还有此刻墨子墨刚抓在手里的,一个明显恶趣味的锦囊。
“呵呵,这颜色……”看着手中粉嫩粉嫩的锦囊,再想到拿到这个锦囊时某人脸上的表情,墨子墨也是嘴角一阵抽搐,“还必须到了目的地才能打开,人家卧龙老先生泉下有知的话,已经可以去和周郎交流被气吐血的体验了吧。”
打开锦囊,里面显露出的是……一张明显从草稿本上随手扯下的纸片,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道:
往东走。
“……”
“你妹啊!”墨子墨一把将纸条扯了个粉碎,破口大骂,“特么就这一句话你丫的不能在老子走的时候直接说?!玩你妹的‘锦囊妙计’啊!闲得蛋疼的话去看医生啊魂淡!!”
“呼,呼——”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按着太阳穴让暴动的血管平息下来,墨子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呼——不能去想那个坑货了,往东走是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东边的话应该是……”
低头,掏手机,打开地图。
当然,不是我们的墨子墨同学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确认!确认而已!
无论如何,最终墨子墨还是收拾好了心情,再度踏上了保卫世界……的一小部分的路途,尽管他背着吉他包去斩妖除魔的画风略显新奇。
带着年代气息的砂石路坑坑洼洼,在脚下传出“咯吱”的声响,年久失修的路灯吐着行将就木的光。透过路旁行道树的间隙,能看到不远处老旧的平房,和远方崭新的小洋房遥相呼应,述说着时代变迁的故事。
走了十来分钟,转过又一个拐角,墨子墨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所学校。
“第……十三中学。”墨子墨读着校门口的字,“哈?我们市还有一所十三中?!还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往校内望去,教学楼灯火通明,一间间教室依旧亮着灯。
“啧,这个点还在自习?高三狗真可怜。”墨子墨叹息一声,语气中明显地透露着看到后来人承受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的幸灾乐祸。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出现一所高中,总感觉哪里不对啊……要不,还是查看一下吧。”
自言自语着,墨子墨闭上了眼睛。
以魂视万物,以心见真实。
心眼,开!
重新睁开眼,看向校内。
入眼处,是静谧的校园,一片漆黑。唯有正面教学楼中的一间间教室,传出灯火的辉煌。
“啊咧?!又失败了?”墨子墨挠了挠头,困惑地掏出那本厚厚的“册子”,就着路灯翻了起来。
“刚入门的菜鸟篇……简单无脑的基础级……出门必备的三百个基础技能……死记硬背也要记熟的小技巧……开眼……找到了。”嘴里念叨着让人阵阵蛋疼的索引,墨子墨又看了一遍书中总结出来的“开眼”的技巧。
“沉心静气,坐照识海……顺着那缕指引,神念外放,以魂视物……感觉操作没问题啊,为什么老是失败啊?”
“难道是姿势不对?”墨子墨挠着下巴思索着,“再试一次?”
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后,他干脆地席地而坐,摆出了个标准的“打坐”的姿势。
“嗯,首先,冷静下来是吧?然后……”
“喂!你在干什么?!”
“欸?”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墨子墨一跳,下意识地向来源看去。
有人从传达室走了出来,穿着保安的制服,手握警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卧槽!传达室竟然有人?!刚才明明……”
站在保安大叔的视角,眼下的情况是这样的:深夜,你正一个人坐在学校的传达室,值着夜班。喝一口热茶,看一眼电视,思索一下明儿休息干点什么,然后感叹一句“平安的一天又过……”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到了校门口,背着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探头探脑地往校内张望,一边在那边自言自语。你不禁警惕起来,脑中闪过“校园枪击案”、“逃犯潜入校园”、“深夜偷内衣狂魔”(?)、“男寝室猥琐变态事件”(??)等等新闻(???)画面。正当你在犹豫是立刻报警还是出门用自身的王霸之气震晕对方时,你看到那人又有了新举动。只见他:翻了会书,思索了一会,然后……立马坐下,打起坐来……
“呃——”脑中以保安大叔的视角飞快地回顾了一遍当下的局面,墨子墨也是惊出了一头冷汗,“完了,要被当成神经病了。”(他出冷汗是因为这个……)
“喂!问你话呢!”那边,保安大叔见墨子墨低着头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变得更警惕了。
显然,他完全没有想到,世上还有人能在他问出第一句话到现在的短短一小段时间内,自行脑补出一段足以拿去作为N流制作扑街到死的悬疑烂片开头的画面来。
“嘶——要死要死!得赶快想个措辞啊,不然明天新闻头条就有着落了,还得被那坑货嘲笑一辈子啊……”危机关头,墨子墨也是脑筋飞转,“对了!我记得……”
再次掏出那本厚得一匹的“册子”。
“第一次出门的菜鸟篇……吓尿你的突发事件……VS凡人……VS男人……VS中年人……被当成神经病怎么办……就是这个!”
飞速将这一条浏览一遍,墨子墨合上册子。
抬头,45度角,自信的微笑。
“啊——今夜明月当空,星河璀璨。在下于屋内静坐,思索人生。众生何处来?众生何处往?久,无所获。遂出门,觅天地间一丝灵感。行至此处,忽心有所感,成诗一首。诗曰:啊呀我的妈……”
保安大叔默默地掏出了手机。
“坑爹呐!!!”墨子墨一把将册子摔在地上,泪流满面。
到底是哪个制杖写的处理方案啊?!有种你出来,我保证不打屎你啊!
这下妥妥的被当成神经病了……
“大叔,等等!”看到保安大叔已经准备打120了,墨子墨也是急了,不赶快想个接口的话明天Z市的头条可是抢定了啊。
《惊!Z大某学生半夜竟在中学门口……》什么的,简直酸爽。
“其实……我、我、我是来……等我弟弟!没错!等我弟弟,他是高三3班的,我来接他下晚自习!”
“我真特么机智!”墨子墨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果然啊,关键时刻,还是只能靠自己。星殿那群都是坑货,他算是看透了。
哼哼,接下来,无论这位保安怎么回答,
“什么接弟弟?今天学校放假,哪来的晚自习?!”然而,保安大叔的回答却让墨子墨一脸懵逼,“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哈?放假?哈、哈哈,大叔你挺幽默的啊,贵校周三就放假吗?而且放假的话你们教室灯火全开是为了给国家创造税收吗?”
“灯?喂!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灯火全开?神经病啊你!”
“靠!大叔你别逗好嘛!正面这栋楼这么亮……的……”
转头望去,校内传出的是一片无人的死寂,教学楼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只显露出模糊的轮廓,凝视着每一个靠近的生物。
没有丝毫灯光。
欸?欸——??!!!
一阵风忽而吹过,带着寒意,让墨子墨一个哆嗦。
“卧槽?!什么情况?难道是我刚刚眼花了?可是我最近明明没有撸多啊?”墨子墨揉了揉眼睛,更加懵逼,“大叔,真的,刚才我明明看到……大叔?”
回首,身后是校门。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站在校内,独处于黑暗中。
身旁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