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的脸几乎已经黑到不能看的程度，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才说道：“还以为你这些年也该有些长进才是，没想到除了嘴上的功夫还是什么都没学会，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回来，就不该再进顾家的大门。”
相比起顾明冷硬的态度，许绾倒是显得温和多了：“别听你哥的，这么多年没回家了，毕竟是亲兄妹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呵，嫂子倒还是一贯的会说话，不像我，嘴也快心也直，在这一方面我可真得好好跟你学学。”
顾雨辰的言语攻击似乎波及到了整个顾家，无论是摆明了不欢迎她的顾明还是帮她说好话找台阶的许绾，她好像是一概的不领情，对谁都不会说两句好听的，就在我想着我们两人会不会成为她打击的对象时，顾雨辰果然把视线转向了顾北初。
“前几年听说你在外边找了个小的，这一点跟你姑父差不多，不过他找了不是一个两个，所以他死了。”
“够了，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顾明摔了咖啡杯，说话也不打算再客气下去。
基本上把眼前的人打击了一遍，顾雨辰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我都快忘了，你还是这么个脾气，好了，我也累了就不陪你们坐着了，我的房间应该还在吧？让佣人给我儿子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就可以了。”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顾雨辰，一个女人的嘴巴毒成这样，脸皮厚成这般也着实是少见，老话说的好骂人还不揭短呢！她可倒好，揭短揭的都有些刹不住车了。
许绾尴尬的陪着笑也站起了身来：“都还在，你的房间也都还是从前的样子，我带你去看一下。”
顾雨辰昂首挺胸的样子看上去相当颐指气使，许绾的好脾气看上去使他略显卑微，这个组合看上去却不显的突兀，而且毫无违和感。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的混血儿夏尔也跟着起身离开，顾明坐在原本的位置看着我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也起身走了出去，刚才还显得有些闹哄哄的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了。
“对不起，我姑姑她就这样，说话一向不给人留余地，让你委屈了。”
我有些难过的去看顾北初，指着被摔成了六七八九块碎片的杯子：“碎了，这是我刚买的，第一次用，本来想等着顾晓和萧腾来凑够六个人用的，这下好了，还没有用就退休了。”
顾北初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才笑了出来：“小坏蛋，故意的吧你？”
“我才没有，是你自己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了，我只是听进了耳朵里，对了，你那个表弟为什么一直都没说话的？”
拉着我往自己身边坐了一些，顾北初握着我的手才说道：“他是聋哑人，生下来就听不到的，虽然佩戴了助听器但是听力还是不大好，所以基本上都不说话的。”
我有些惊讶，那个看着挺正常的夏尔居然是个聋哑人，我还以为是因为语言不通呢！但是想想也说不过去，母亲的汉语说的这么流利没理由孩子不会才对。
幽幽叹出一口气，我有些惋惜：“可惜了，多漂亮的小伙啊！”
“漂亮？”
没有察觉到顾北初有些沉下来的语气，我点了点头十分中肯的点评起来：“嗯，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蓝色的，像是大海的颜色……”
不等我说完顾北初就一把把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被甩的有些头晕目眩的我问道：“干嘛去？”
“回房间你就知道了。”
在被顾北初拉着好好的上了一个下午的思想政治课加某种体力课之后我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比如他问我什么颜色的眼睛长的好看我一定会立马回答顾北初那种棕色好看，当然，我现在再也不会夸夏尔长的漂亮了，尽管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孩子。
顾北初学会了吃醋，还是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醋，这种醋少量的吃一些不仅开胃还开心开怀，但是肯定不能过量，不然肯定会反酸。
站在洗手台前我有些反酸的干呕着，明明吃醋的人是顾北初结果反酸的人却成了我，过年期间最大的好处也许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黏在一起了，所有的烦心事也可以被搁置，毕竟过年最大。
除夕之夜，这顿团圆饭因为多出了两个人来便显得有些过于团圆了，不过好在这一次顾雨辰管住了自己的嘴，顾明也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年夜饭还算是相当和谐的。
饺子端上来之后，顾雨辰夹了第一个放到了顾明面前的小碟子里，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我却还是看到了顾明有些泛红的眼眶，毕竟是亲兄妹，毕竟阔别了二十多年，毕竟有着这么多的毕竟。
不过这个温情的时刻在第二盘饺子上来之后就彻底打断了，顾雨辰夹了一只后又放了回去：“我说大嫂，家里的阿姨都把饺子包成这个德性了你居然还留着呢？要是我在早就把她辞了，话说，这饺子你们确定她不是用脚包出来的吗？”
整个餐桌异常的安静，我看到顾明把要放进嘴里去的饺子又不动声色的放回了面前的小碟子里，我立刻出声道：“爸，我真不是用脚包的，是用手。”
“噗……”正端着杯子喝水的顾北初突然就来了个人工喷泉，这水直接喷了坐在他身边的我一身。
下午阿姨要包饺子的时候我跃跃欲试，所以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被我用在了厨房里，顾雨辰则出去忙着见一些老朋友所以并没见我包饺子，这才引发了这场不大不小的事故。
来不及去管身上的水任由顾北初帮我擦着，我看着顾明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不只是我就连顾雨辰都好事的说道：“哥，这可是凉夕亲生包的，你这个做公公的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尝尝吧？”
于是在顾雨辰还没来得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时我又拿公筷夹了一只放在了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姑姑，这是我第一次包饺子，我知道包的不好，可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一定得尝尝。”
顾雨辰这才笑不出来换成顾明笑了，兄妹俩没办法只好都吃了那被误以为是脚包出来的饺子，顾北初以为没自己的什么事，拿着筷子去夹那些一看就知道是手包出来的饺子，不过在筷子被伸出去的一瞬间就被我握住了手腕。
“怎么了？顾北初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我站起身将那一盘只动了两只的饺子端到了顾北初面前才说道：“这大过年的看在你喷我一身水的份上，这盘饺子就犒劳你了。”
在又一轮的安静之后还是顾雨辰率先笑了出来，直笑的前仰后合，看到她这个样子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古人会造出笑掉大牙这样一点也不合乎逻辑的词汇了。
“这……这可真是个宝贝，不行了不行了，我笑的肚子都疼了。”
整个餐桌上的人都笑了，就连夏尔都跟着露出些笑容，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很认真的对待这个问题，在一帮笑的毫无正形的人身边是如此独特的一股清流。
我不知道这些人在笑什么，所以我也笑不出来，为什么？你第一次包饺子被人怀疑是用脚包出来的你也笑不出来。
年夜饭之后就到了放烟花爆竹的时候了，一家人站在庭院里看着一颗颗升上天空后便无比绚烂的焰火在不做停留的短暂时间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的美，直到光芒尽逝，一颗烟花也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从前卫家的焰火总是最漂亮，虽然我们家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但是确是最热闹的，因为苏云禾和顾晓肯定会去我们家找爷爷讨压岁钱，所以那时候卫家比两边的苏家和顾家要有人气，不过现在一切也都像是烟花一样，冷了暗了也逝了。
就在我觉得有些触景伤情，烟花也看的兴趣缺缺的时候，黑暗了太久的卫家老宅突然被数十颗照明弹照亮，照明弹是一种有声音的彩色焰火，不过它不会炸开却很亮，就像是北极星一样明亮。
松开握着顾北初的手，我朝着卫家走去，明明隔的不远却因为占地极广的原因，等我一边看焰火一边走到卫家大门位置时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修长却有些瘦削的背影在漫天的烟花中进入眼帘，苏云禾双手放在口袋里抬头望着天，那个样子像是在等人又不像在等人，但是我能猜到他在等着我，做那个旧年最后一个跟我说晚安的人，也做那个新的一年跟我说又长了一岁的人。
这是一种不像是温暖也不像是感动的感觉，他坐起来自然而然，我感觉起来也是自然而然，好像他就应该这么做，我就应该接受他这么做。
我知道顾北初跟来了，就在我身后，配合着我的步伐不紧不慢，没有催促我也没有将我带回去，这种默默陪伴的作风像极了以前的苏云禾。
“春陪你看草长莺飞，夏陪你听蛙叫虫鸣，秋陪你踏满地落叶，冬陪你赏红梅白雪，现在，我却只能共你观一场转瞬即逝的烟花盛世了，卫凉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