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问这个问题也是我想知道的。二十多年来，我都没看见过脏东西。我也听人说起过，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主动现身的时候平常人可以看的见。所以我在坟场和刘人杰家看见他们并不奇怪。这一次堂叔刘一虎的三轮车失控时，我也看见了。
刘人杰他们在大白天当着工地上那么多人的面不可能也没有能力故意现身。这和水爷只让个别人听见说话不同。况且水爷生前就是给人驱邪的。
我这人的优点就是想不通的问题就不去想，把问题交给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要么会得到答案，要么我就连问题一起给忘了。
晚饭后我心里有些不安。因为刘一虎要把那个坛子卖给刘小同。阎小米希望我拿到那个坛子，我不知道我拿不到那个坛子会给阎小米带来什么损失。至于水爷交待的会给别人带来灾难，那是可管可不管的。我没他那么高尚，可以处处想着别人。量力而行，尽力即可。
我来到刘一虎家时，他家还在吃晚饭。靠北墙高桌子底下放着个坛子，和挖出来那个差不多。刘一虎见我打量那坛子，带点儿嘲讽地说：“小帮来的怪早啊，刘小同还没来呢。坐下等一会儿吧。你总看那坛子干啥，要想吃咸菜就打开那坛子捞出来一碗。”
堂婶还好些，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吃过了。
说话的时候我看堂婶的眼睛红肿着，就问她怎么回事儿。堂婶斜了一眼刘一虎说：“还不都是你叔，弄个破坛子回来，鬼哭狼嗥的让人忍不住跟着想哭，控制不了。”
我这才想起从我进他家没听到什么哭声，就问刘一虎那坛子呢？
刘一虎小眼睛眨巴着，诡秘地一笑：“嘿嘿，我自有办法制它。”
我很好奇刘一虎有什么办法控制了那坛子。但我也没问，问了不到出手时他也不会拿出来。
刘一虎吃过饭一个小时刘小同也没有来。他就给刘小同打电话。刘小同说他介绍的老板正赶过来，老板不到，他来了也没有用。
刘一虎问他老板什么时候能到，刘小同说快了，已经到县城了。
我和刘一虎等到晚上十点钟，刘小同还没有来。我有点儿怀疑刘小同是忽悠着玩的。他平常也没办成过多少正经事儿。我对刘一虎说我不等了，刘小同来了你看着办。
我出不起刘小同开出的价钱，如果刘小同是闹着玩的那就算了。如果刘小同真介绍老板把那坛子买了去，我也出不起那价钱，又不能从刘一虎手里明抢，见到阎小米如实告诉她就好了。
刘一虎不肯让我走，让我等等，他再打电话与刘小同确定一下。刘小同接了电话叫刘一虎放心，他自己马上过来，先放两百块定金在这儿。
刘一虎吃了定心丸，叫我一定得等着，说刘小同肯先交定金，他介绍那老板一准来。刘小同手里紧巴巴的，绝不会拿两百块钱打水漂。
刘一虎这么坚定地一定要我在场，我不由得怀疑刘一虎一定要我在场的目的。不一会儿刘小同跑了过来，累得气喘嘘嘘的。一进屋把两百块钱往桌子上一拍：“叔，再等等，过了十二点不来人，这钱算我给你俩的赔偿。”
我们在那儿干巴巴地坐着，间或抽一支烟。直到十二点，才有两个人进了院子。这俩人一高一矮，身子骨和刘小同有得一比，都是瘦得弱不禁风的样子。我有些怀疑，他们这些人是不是吸粉认识的，所以才会做些倒卖地下古物的生意。
高个子走在前头，矮个子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刘小同连忙迎上前眉开眼笑地说：“李老板好。”
高个子李老板点点头，进屋跟我和刘一虎握了握手，示意后面的矮个子：“强子。”
矮个子强子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十扎钱来排在桌上，每一扎上面束着的纸都还没散开，显然从银行拿出来就没有动过。
刘一虎看的眼都直了。李老板曲着中指敲了敲桌子：“货呢？”
刘一虎马上说：“你们等一下，小帮你跟我来。”
我跟刘一虎出了门，他开亮门灯把我带到了院子西南角的厕所里。
农村的老厕所，大部分都是挖个坑砌几块砖就是个蹲坑，蹲坑里拉满了就先挖出来堆到一边。味道那叫一个难闻。刘一虎问我带手电没有，我说口袋里装着。他就叫我打着手电，顺手拿起靠在厕所墙上的铁锹，把那一堆大粪往另一边翻。
他一翻这味道就更熏人了。我退到厕所门口捂着鼻子说：“叔你这是干啥，大晚上的咱俩在这倒腾粪吗？”
刘一虎嘿嘿一笑，小眼睛放光：“那坛子就在这下边，它不是作怪吗？不干净的东西最怕粪便，我自己琢磨着就把它埋这下边了，还真给我琢磨对了。”
这事儿还真只有刘一虎能干得出来。我看看外面，刘小同和刚来的那两个人都在屋里没出来。就对刘一虎说：“叔，我觉得这俩人不对劲儿。”
刘一虎咧嘴一笑，小眼睛迷了起来，颇有意味地看着我：“有啥不对劲儿？钱都在桌子上摆着哩。卖了钱还有你一半呢，你不是想劝我不卖了吧？这点儿你得跟你叔学，你叔弄啥都分你一半，再说这破坛子留着也是祸害不是？”
刘一虎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不想让他卖，想白要他的坛子。我也不辩解，就事儿论事儿说那俩人：“叔，你想想，这俩人进村时没给刘小同打电话吧？刘小同跟咱在一起，就农村这路，这房子，没街没号的，大半夜的找个人家比城里难多了。他俩咋就能轻车熟路的找到你家了？还有个问题，刘小同懂古董吗？这俩人根本就没见过这坛子，凭啥说刘小同说十万他俩就拿着十万块钱过来？”
本来我以为我说的头头是道的，这么简单的理儿稍一琢磨就能明白过来。谁知道刘一虎一句话就给我反驳了：“这些咱都不用操心，就看桌上那十万块钱就行了。我就不信，在咱这一亩三分地儿他还敢连东西带钱一块儿带走。”
我彻底无语，更弄不明白，刘小同介绍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们铁了心要这个他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坛子干什么。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知道这坛子是做什么用的。
刘一虎埋头苦干，一会儿一小堆粪便就被移到另一边，他用铁锹画个圈挖没几下，坛子便露了出来。坛子才一露头，刘一虎先倒吸了一口冷气。等他蹲下-身用手扒拉两下，我也吃了一惊，这原本黑红色的坛子，这会儿全是黑色的，上面如同罩着一层黑气。黑气缭绕不绝，如有生命般游弋在坛子周边不散。
刘一虎望着这坛子，正想伸手捧出来的时候停了下来，抬头看看我说：“水爷说了，叫我把坛子交给你。他人都没了，他的话我得听。这坛子你来拿吧，等下你交给那俩人。咱们钱也拿了，也没违背了水爷的话。”
我这下算是明白了，这才是刘一虎叫我过来的真正目的。因为水爷原来是给人驱邪的，他说的某些话就是禁忌，违背了不定有什么恶果。这刘一虎的小算盘打的够精。
我站着没动。阎小米叫我把这坛子收着。现在明显到不了我手里。坛子正黑气缭绕的，我何必触这个霉头。
刘一虎见我没动，站起身退开一步说：“你不拿我现在也算交给你了，就叫那俩人来拿吧。”
刘一虎挤到厕所门口就喊刘小同。
刘小同和那俩瘦子听到喊声瞬间就奔了出来。一看就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也就在这个时候，坛子里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坛子周边的黑气无风自扬，迅速升起又在院子上方散开来，刹那间笼罩了整个院子。
从堂屋奔出来的仨人愣了一愣，刘小同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来，好像是一张纸。我正留心刘小同掏出一张纸干嘛，刘一虎在我身侧嗷地一声就痛哭起来。我一回头，他哭着顺手抄起了铁锹劈头朝我拍下来。疯了，这真是我亲堂叔。
我知道刘一虎已经失控了。连忙朝外一跃避开。就咱这身手，好歹也练过。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拍倒。那头仨人就朝厕所这边冲。我避开之后又溜地滚了一下，刘一虎就迎上了奔过来的仨人。
院门处传来开门声，听那声响明显来人是撞进来的。因为刘小同介绍来那俩人是后进来的，所以院门只是关上并没有杠上。来人是个老头，直奔着我们这边就飞掠过来。那速度真叫一个快。刘小同一矮身形就蹿到刘一虎身边，不等刘一虎反应过来，他就把一张纸贴在刘一虎额头。刘一虎掂着铁锹傻站在那儿就一动不动了。
刘小同带着那俩人就往厕所那边冲。坛子在刘一虎手里，我不好怎么着。现在交易还没完成，刘一虎又是石化状态，我肯定不能让刘小同他们轻易得手。何况我一早就觉得刘小同带来这俩人可疑。我倒滚回去就势跃起就拦在刘小同身前。
我看见刘小同身子一动，以为他要攻击我。没想到他回身扫出出一脚，直扫掠来那老头面门。我当下吃惊，一直以为刘小同瘦瘦弱弱，哪知刘小同何时竟有这等身手。
那老者身子后仰，堪堪躲了过去。他身子继续后仰，双手着地，脚离地朝后翻去。刘小同介绍来那俩人，似乎对这老头特别顾忌。老头手脚到时，只知道躲闪。
刘小同一边欺身挥拳砸向老人小腹，一边大骂俩人没用的东西。老人偏身避开，跨步横肘朝刘小同当胸袭来。刘小同转身闪到刘一虎身边，劈手夺下刘一虎手中的铁锹，对我喊道：“小帮哥，这老头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