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想念的季节
大一新生入学，因为宿舍楼还没竣工，只好推迟到9月20号报道，相应地，国庆长假取消，所以假日的校园里，还能看到热火朝天的新生军训场景。中秋节自然也是在操场上踏方步中度过，许多女生第一次参加集体宿舍生活，又吃不了苦，加上离家千里，佳节思亲，晚上睡觉时哭声一片。
夏维祺还保留着高中的习惯，一大早就起床，喝了牛奶吃了法式奶香小面包，嘴里甜得发腻，忽然无比怀念家乡的生煎包和水晶烧麦。
同寝室的女生苏天赐在她起床之后也跟着起来了，正困顿地抱着杯子一边喝着芝麻糊一边打呵欠，眼角枯涩。夏维祺看她唇边留下两抹“黑胡子”，指着她咯咯直笑，被苏天赐按住，“嘘，别吵，她们俩还在睡觉呢。”
昨晚睡前听到对面床铺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夏维祺入眠向来快，听到苏天赐困倦地轻声解释：“一直到两点多才睡过去，今天又没课，让她们多睡一会儿吧。”军训过后，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上课，难怪大家吃不消。
夏维祺想，军训都已经结束好长时间了，还这样天天哭，不腻么？看苏天赐又打哈欠，问：“那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苏天赐说：“醒了就起来了。”
夏维祺却知道，她睡眠向来轻浅，必定是被自己吵醒的。低头轻轻笑着，百无聊赖地玩左脚踩右脚的游戏。
“我们出去吃早餐吧。”夏维祺抬头忽闪着眼睛说。
“好啊，你等我换衣服。”苏天赐把拿出来准备当早餐的肉松面包又塞回柜子里，快速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出门。
寝室四个人，另外有和她同是北方女孩儿的于晴和南方女孩陈杉杉，夏维祺和于晴交谈最轻松，两人家乡的小城毗邻，方言差不多，生活习惯也大体相似，但是她心里最亲近的，却是外表看起来有些清高的苏天赐。
是因为相处久了之后，发现苏天赐是四人中最好说话的么？这个不是主要原因。
苏天赐端着一碟咸菜回来，“这么多够么？”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是在认真征询她的意见。
夏维祺连忙说：“够了够了。”低下头，吃吃地笑。
苏天赐和人说话时，就会很专注地看着对方，仿佛她眼里只看得到你，让人有被宠溺包容的错觉。
和苏合安的眼神很相似，夏维祺想，他们刚好都姓苏呢。
寝室里夏维祺年纪最小，刚开始时也吃不消，一天的训练下来，走路时小腿都直打颤。夏爸在电话里听说不放假，又是心疼又是不舍，急得直打转。他们单位今年十一组织去内蒙古，也可以多交钱携带家属，原本说好一家三口一起去领略草原风光，家里把夏维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只等着人回来就走，谁知竟是这样一个结果。饶是夏妈天天嚷着要让孩子多吃点苦学会独立，这会儿也舍不得。夏维祺说：“没事，你们俩好好玩去吧，我在这边好着呢。”
她是真的开心。这座城市里有苏合安，她经过的街头说不定他前几天走过，她乘坐的公交车说不定是苏合安经常乘坐的那一辆，想到如今离他这样近，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一颗心欢喜得快要飞起来。
吃过早点，夏维祺推苏天赐回去睡回笼觉，自己则坐上公交车，晃悠悠地去了城市另一头苏合安的学校。
高考之前的春节，林静被作为当年文科状元请到母校为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夏维祺向她问起苏合安，林静叹了口气，“你到现在还是不肯放弃他么？”
夏维祺将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踩着水磨石地板上蜿蜒的纹路，不说话。像那天莽撞地闯入苏合安的生日宴，固执地把自己亲手织的围巾送给他，怕被拒绝甩下一句“我爱你，与你无关。你也可以选择不要或者扔掉”就跑？少年时总有莫名的勇敢，不怕挫折也不怕冷淡，以为百折不回，总有回转的一天。
高三开学得早，尚是新年的气氛，地上一片残红。风吹得窗户噼啪作响，谁的草稿纸被卷起来，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渐渐被吹向操场的方向。纷繁的白纸后面，仿佛看见男生修长的身影。在操场上奔跑，跳跃，每一个动作都熟稔于心。风小了些，白纸纷纷落下地面，那些幻影也打了个卷儿，倏忽不见。
已经有长长半年的时间没见到苏合安，思念比想象中来得还要汹涌。以前在操场、楼道，或者食堂，偶尔会不期然地相遇，眼神交汇时微微一笑，如果她足够勇敢，还可以跑过去镇定自若地和他说说话，总比得过现在，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怎么办呢，我总是这样想你。”她在日记里写，“你还在一中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你女朋友换了一打，一个比一个漂亮，可我总想，她们绝对没我坚韧勇敢，迟早会成为过去时。可是你现在离我那么远，你在做什么样的事，会遇上什么样的人，我一点也不知道，心里忽然说不出地害怕，我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干脆就这样忘记我呢？”
林静说：“你要想清楚，他现在在A市，学校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而以你的成绩，再努力把数学成绩提升上去，考到我们学校来是没问题的。”
“不是有A大么？也是全国重点大学啊。”夏维祺倒没莽撞到真跑去读那所不知名的大专，只是林静这种语气，她听着很不舒服。他好歹也是你喜欢过的人啊，她想，怎么可以这样瞧不起人呢。
林静最后留下了一个号码，“我也就在去年十一聚餐时遇到他，他随手写了寝室号码给我，也不知道他换寝室了没。手机号码我不清楚，也不想去打听，从前年少无知，人家随便敷衍三两句就当了真，现在想想简直傻到不行。这个人，我只当从没遇见过吧。”
夏维祺想，你这样说，代表你没有真正地释怀。可她毕竟是聪明的，明白那个人像风般捉摸不定，再痴缠下去，也只是徒劳，还白白消耗大好时光。放弃他，她至少有锦绣前程可期待。
夏维祺忽然说不出地伤怀。她转头望着窗外铅云低垂的天幕，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她赌气地说：“我不会离开他的，永远也不会！”
林静怔了一下，“那就祝福你能绑住苏合安的心吧。”
纸条的边缘被磨得卷起，夏维祺用透明胶将它固定在日记本的扉页，每天都要翻看好几遍。简单的11个数字，她早已熟烂于心，甚至每一笔每一画都能在脑海中描摹出来。
夏维祺想起故事的最初，她还是刚入高中的新新人，骄傲又兴奋地走在校园中，到处都在为迎新联欢会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在学校宣传橱窗边，她看到有人在设计着宣传海报，一张白纸，几枝笔，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那一刻，夏维祺只想到一个词，妙笔生花。她看得入迷，没注意到男生已经站了起来，退后几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得意地说：“看到了没，我苏合安出马肯定是……”一下子撞到了夏维祺身上。
“啊，对不起对对不起。”抬手比划到眉际，朝她敬了个军礼，笑容可掬，“小学妹你没事吧？”相貌英俊而帅气的男生，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漫天星辰都落到眸子中，夏维祺莫名地脸红心跳，说了一句“没关系的”就匆匆跑开。
第二次看到他，她坐在光线阴暗的角落里，舞台上灯光璀璨，男生灵动地舞蹈着，张扬而帅气，身边的女生们疯了一样尖叫“苏合安，苏合安”。夏维祺偷偷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之后就一直偷偷观察他，偷偷注意他，计划着，她要以怎样的面目出现在他面前呢？没想到居然是他先出现在自己面前，笑容可掬地说：“我二年级的，你们的学长。”她心里既欢喜又紧张，坐在车架后面偷偷想，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等的那辆公交车刚走，你怕迟到才想要骑我的单车的。
冰雕玉琢的世界，单车碾过地上的积雪，咯吱咯吱作响。路边开包子铺的大婶刚把蒸好的包子端出来，一掀开，蒸腾而起的热气氤氲了谁含笑的眉眼。
仿佛一凝眉，就可以看到那时候的自己，坐在颠簸的单车后架上，双腿摇啊摇，仿佛就可以这样一直走向幸福的终点。
夏维祺在校大门边转悠了一会儿，这里和A大不同，进进出出的都是轿车，人人衣着光鲜，男孩子们打扮另类，女孩子则花枝招展，如果用夏妈的话来说，就是乌烟瘴气。夏维祺穿着清爽简单的休闲服，却被比得灰头土脸。军训时天天暴晒在太阳底下，夏维祺虽然听从于晴的提醒涂了防晒霜，整个人还是晒黑一圈。她皮肤本来没有苏天赐和陈杉杉那样天生白皙水嫩，恢复得也慢，手腕脖子上能明显看出一圈晒黑的痕迹。
她想，我总不能顶着这副黑炭的面孔去找他。所以这么长时间来，虽然知道他就在城市的另一端，再也不是云天般远不可及，却也没来找他。
这样我还怎么让他惊艳一把呢？夏维祺嘟起嘴踢着地上的石子，很是沮丧，到时候他不笑话我是黑妹就不错了。
她转了一圈，不敢进去，怕真的会碰到苏合安。转身去旁边的电话超市，拨了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听着那边长长的“嘟”声，紧张得手心满是汗，握着话筒，黏黏的，有些打滑。
时间一分分流逝，夏维祺屏住呼吸，觉得胸腔里心脏跳动声越来越大，几乎忍不住把手里的话筒扔出去。这个时候，呼叫断了，冰冷的女生机械地重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没人接听电话？她忍不住轻轻咬住下唇，胡思乱想着，这个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了，不可能还没人起床，难道都上课去了？可今天是周末，她们都没课，他们更不可能有课了。还是说，他们搬寝室了？也不对，搬寝室的话原来的寝室又不是让它空着不住人。
再拨过去，还是没人接。再她忍不住要挂断的时候，“啪”电话被接起，接着一个声音大吼：“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对、对不起。”夏维祺紧张得手指绕着电话线，一圈又一圈，“请问苏合安在么？”
“女生？”那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呵呵笑着，“啊，美女你好。”
夏维祺撇了撇嘴，不喜欢那种讨好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请问苏合安在么？”
“苏合安啊，他不在，他们寝室都旅游去了。”
夏维祺想，那你怎么跑到他们寝室接电话的？
“我隔壁寝室的，苏合安他们和我们都是哥们，都有各自寝室的钥匙。”那边解释着，“美女，你找苏合安有急事？”
“为什么这个时候去旅游？”十一过去才多久啊？
那边嘿嘿笑两声，说不出的暧昧，“其实是外语系的系花看上苏合安了，她老爸新开发一个度假山庄，就以两个寝室联谊的名义约苏合安他们去玩，这一趟回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他还知道在女生面前不能说脏话，只是那种语气，听得夏维祺很不舒服。顿了一顿，才问：“美女，你和苏合安什么关系啊？”
关你什么事！“啊，那谢谢你了，再见。”
那个人明显居心不良。夏维祺猜测，心里却不可避免地有些难过。
中午回去午睡，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蹭蹭蹭到楼下小区银行取了钱，回寝室积极号召寝室集体逛街聚餐，反正是周末，闲来无事，女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去了。
大一小孩还很稚嫩，保留着高中的惯性思维，对着琳琅满目的衣服虽然心动，却也只是看需要买。夏维祺却在店主的巧舌推荐下，一口气买下了三四套，于晴皱眉把那件缀满流苏的黑色吊带裙拿下来，“祺祺，这件衣服不适合你，太暴露了。”
苏天赐也赞成，“你不是要走清纯路线么？现在都秋天了，这衣服买了也没办法穿。”
陈杉杉很担忧，“你把这个月生活费一下子都花完，不太好吧？这才月初呢。”
“我留了一百块。”夏维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那件黑色吊带裙递给了店主。苏合安会喜欢那种衣服么？不知道，他身边形形色色的女生都有过，夏维祺也摸不清他到底喜欢那种类型的。
“你想靠那一百块撑过这一个月？”陈杉杉吃了一惊。
于晴也叹了口气，“这孩子莫不是傻了吧。”
夏维祺轻轻咬住下唇，不说话。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很不明智，可是，她想早一点见到他。
“想要就都买下来吧。”苏天赐说，“只好委屈你和我一起吃糠咽菜了。”
寝室几个人都是家里控制着生活费，每个月固定数额，只有苏天赐，大约是家里宠溺惯了，开学才一个多月家里就打了三次钱，小金库数额高达三四千，在同学中俨然是个小富婆。她肯借钱，再好不过。夏维祺知道她在开玩笑，咯咯笑着说：“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好啊。”苏天赐笑，“这么可爱的小孩，在小区大门边贴一张告示，一张饼换夏维祺一见，咱们寝室下辈子的口粮都不用愁了。”
依稀那一年，她说：“那我把自己打包送给你，够不够？”
他回答：“太贵重了……所以，作为回礼，我只好有把自己打包送给你了。”
低下头，吃吃地笑。
“这孩子真傻了，人家说要卖她呢，还在那傻笑。”于晴看店主把衣服都包好拿过来了，起身走过去，“这衣服不能再便宜点么？”
于晴讲价本领一流，陈杉杉在旁边帮衬。其余两人一人不会一人不肯，就闲在一边。苏天赐取笑夏维祺：“小红帽。”
“狼外婆。”夏维祺说，想起苏合安或者此时正牵着另一个女生的手，情绪忽然有些低落，忍不住叹口气。
她这样又是笑又是叹气，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玲珑心思，都明白那代表什么。
12月初寒流侵袭大江南北，华夏大地普遍降温，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南方也是千山染寒，阴雨如织。
寝室终于通了电话，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一个个在那头礼貌地同夏妈问好，足足聊了十几分钟，夏妈才把电话递给夏维祺，笑得合不拢嘴，“你室友都是些好孩子啊。”
夏维祺捂住话筒，皱皱鼻子看着夏妈，很不满意，“你怎么不出去？”
夏妈心情好，也不恼，摆摆手说：“我去炖鸡汤。”
“祺祺，你还好么？伤都恢复得怎样？还要不要紧？你都成我们学校女英雄了，前几天发下的校报还报导了你和天赐勇擒歹徒的事迹呢。”第一个上来的是于晴，简单地问候了一下，聊了聊故乡的大雪，夏维祺靠在床上，窗帘虽然是拉开的，却看不到外面的风景，想了想说：“应该很大吧，曹阿姨今天过来的时候说雪积了很厚，一步一个脚印儿。”
于晴知道她自己不方便出门，揭过这个话题，又聊了两句，电话转到陈杉杉手上。
“夏维祺，伤养得怎么样了？还疼不疼？我跟你说啊，我上网查了一下，你静养的时候，要注意一下，记得一定要跟你妈妈说。”然后絮絮叨叨，一条条一项项细细列下来。
夏维祺想笑又不敢笑，手指绞着被单，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乖顺地点头，“嗯，我记下了。”
“侠女——”轮到苏天赐时，那边未语先笑，好半天才忍住笑问，“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动是不是很无聊？”
是的，很无聊。虽然夏妈对女儿的英勇表现很自豪，夏维祺要什么买什么，床头柜上漫画堆得好高，但是还是很无聊。她的人在这里，心却飞到了天涯的彼端。苏合安现在在干什么呢？他还不知道她腹部被刺了一刀，夜夜疼得辗转难眠吧？
病中总是格外脆弱，恍恍惚惚间总看到他坐在自己身旁，含笑的温柔的眼，修长的手指拂过腹部的伤口，那些难熬的疼痛就倏忽不见。醒来一室冰凉，原来一切只是镜花水月，转眼成空。
真傻，她想，可是却眷恋梦中的温柔。
“我们这边也天天下雨，上课回来，半条裤腿都湿透了，鞋子踩下去咕咕直冒水，我四双鞋子都摆在那里，空气潮湿，阳台上又打雨，一直都没干。天天窝在寝室，吃饭时派一个人下去给大家带饭，我抓阄总是输，很悲惨地当了一个星期的保姆了。”
夏维祺听她哀嚎，咯咯笑起来。
“呐，现在心里平衡了吧？”
旁边两人抢着喊：“不是不是，别听她瞎说，她现在是整栋楼女生的大恩人，谁敢支使她做事！”
“谁让你逞强，非要给我们带饭的！”
“对，还说什么要天天去餐厅巡逻，保卫一方安宁——当英雄过瘾了吧你。”
“你们不要不承认，我本来就是英雄。学校和派出所都颁发见义勇为奖了。”
她们三个在电话那边闹成一团，半晌，于晴叹了口气，“你们也太莽撞了。”
“就是，毕竟都是女孩子……”陈杉杉也赞同。
“我哪知道人家还随身携带水果刀。”
“那是，你又没伤到，真伤到后悔就来不及了！”陈杉杉嘴快，没管住自己，说完又暗悔失言。
她们三个一齐沉默，电话不知握在谁手里，呼吸沉重。
“我伤到了，可我才不后悔。”夏维祺嘟起嘴，轻哼了一声，“那种招摇撞骗的混蛋，遇到几次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你还真是……”苏天赐哭笑不得，“我当时不是叫你跑开的么？”顿了一顿，又说：“对不起。”她心里始终内疚，两个人对敌，夏维祺倒在水果刀下，血流成河，她却毫发无伤。
“你这种做法又正确了？”于晴说，“嫌命长了是不是？”
大一新生入学，各种推销人员在小区里也活动频繁。新楼刚建成，几个管理员对新生面孔并不熟悉，少不得放了那么几个进去。
那天夏维祺经过楼下，看到背着大登山包的瘦高个男生站在那里，只是一瞥，心脏就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她放慢脚步，背着双手装作在看黑板报，眼睛却偷偷盯着男生看。线条完美的侧脸，英俊而帅气，仿佛下一秒就会转头对她微笑，说：“粽子妹妹。”
那一刻，夏维祺真的以为苏合安来到了自己身边。
然后才听到男生对管理员阿姨说：“对，我女朋友生病了，阿姨你行行好，我就上去看一会儿，晚上七点之前保证离开。”
完全不同的声音。夏维祺说不出地失望，转身回寝室。
不一会儿，那个男生就过来敲门，阳光灿烂的笑脸先摆上，夏维祺吃惊，可还是开门让他进去了。
大家还是大一新新人，虽然有戒心，但看对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谈吐幽默风趣，也就围过来听他介绍他带来的护肤品。
“前段时间军训很辛苦吧？”男生说，“看皮肤都晒伤了，不好恢复。”
“我涂了防晒霜了。”夏维祺有点沮丧，“可是不管用。”
“没事没事，还有救。”男生放下杯子看着夏维祺递过来的胳膊，“平时都用的什么牌子的防晒霜？脸上的皮肤也晒得粗糙了，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洗面乳，爽肤水？”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于晴还是懂一点的，“玉兰油的。”
“玉兰油消费群是三四十岁的女士，你们用太早了一点。简单点来说对你们会营养过剩，所以你脸上才长那么多小豆豆。”
于晴摸了摸脸，她一直注意保护皮肤，平时尽量多喝水多吃水果少吃咸辣，可是额头上还是经常长豆豆，一直很苦恼，闻言一振，“那我们该用什么牌子？”
“女孩子们娇嫩的皮肤，是要好好呵护的。”分别指出几个女孩子的皮肤问题，再简单道出各人的生活饮食习惯，在几个女孩子钦佩的目光中掏出自己推销的产品，“我现在推销的产品，是北京解放军总医院专门针对东方女性研发出来的。它对保护年轻女孩子的皮肤有很好的效果，全天然，绿色健康护肤品。你们看这瓶爽肤水，不油腻，不含酒精……”
他说话的时候，自信，眼神灵动，很像很像苏合安。夏维祺吃吃笑着说：“我买全套。”
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于晴迟疑了一下，“还是多想想再做决定吧。”
“啊，那不行。”男生喝口水，说，“我是师大的，现在只是做兼职，刚好要辞掉这份工作，以后不会来了。”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夏维祺低头蹭了蹭脚尖，“我买全套。”全套总价278，夏维祺一个月的生活费才500，已经大大超出承受范围了。
苏天赐叹一口气，“好吧，我也买全套。”
于晴只是捡了自己需要的几样买了，陈杉杉买了洗面乳和爽肤水，又想起对方说自己脸上色斑问题太严重，又买了除斑霜。
于晴向来谨慎，这样草率地买了一堆听都没听说过的牌子，心里一直不舒服。晚上苏天赐洗脸出来，指着那瓶淡绿色爽肤水笑，“这不会是黄瓜汁吧？看上去和水没什么分别！”
于晴听得心惊，爽肤水她也买了，倒在掌心试了试，确实如对方推销时说的不油腻不含酒精，只是，更像苏天赐说的，和水没什么分别。
于晴父亲有个朋友在北京阜外医院工作，打电话回家让父亲帮忙问问，那边第二天回复就说：“那是骗子，解放军总医院什么时候去研究化妆品了？”
被骗的毕竟不是小数目，于晴心中一凉，回来说了，集体去管理员那里反映情况。管理员也很无奈，“没办法，新生入学时都会出这种情况。去年10号楼入住新生，也是整栋楼都被骗，事后才知道，骗子早走了。那些人都是老手，对这里很熟，专门向新生下手，抓也抓不住。”
事情到此也只能自认倒霉，偏巧那天夏维祺和苏天赐去市图书馆，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忍不住叫了起来，“那个骗子！天赐看，在那里！”
苏天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意识到她所指后，眯眼打探了一下，“你没认错？”
怎么会认错。和她心里描摹了千万遍的侧脸那么相像，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站住，你别跑！”
男生察觉到了什么，拔腿就跑。苏天赐锁定了目标，把包和书往夏维祺手里一塞，“我去追他！”
夏维祺不听，率先拔腿冲出去。她爆发力好，擅长短跑，一下子就和苏天赐远远拉开了距离。
怎么能放过他？夏维祺想，她不会允许有人顶着和苏合安如此相似的脸去招摇撞骗。钱财被骗她没有多伤心，她只是难过那么的信任，居然换来背叛。
苏天赐长跑在高中运动会上得过许多奖，那也只是靠忍耐力取胜，对短跑并不擅长。好不容易追过三四条街，终于追到了，夏维祺和那个男生正在一条死胡同里冷冷对峙。
“你快走，去打110报警。”苏天赐推了夏维祺一把，“不要过来。”
对方一听要报警，脸色变了，好几次试图突围，被苏天赐牢牢盯住，终于从随身大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劈头就砍过来。苏天赐勉力架住他的胳膊，仗着身体轻盈，闪开，转头对着夏维祺喊：“祺祺，快跑！”
夏维祺没有跑开，反而迎了上去，水果刀刺入小腹，她反而抱住他，死死地不肯放。
苏天赐回想也觉得心惊，直到她上前狠狠扭住男生的胳膊，夏维祺才终于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脸色苍白，却倔强执拗地看着神色错乱的男生，“苏合安才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根本就不配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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