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师不利
天终于下起雨来了！
可是纪优珣反倒成了刚才一直憋闷的黑压压的天，从西塘回来一路上就没发过话。
无法理解。
唉，永远跨不过去的代沟啊。
不过，现在她最担心的事，是班上士兵们的考核如何！
五班的考核成绩都不错，只是纪优珣跟李菩翎没那么好过。
两人知情不报，擅自行动，被记了大过。
纪优珣是JZ的记过，而菩翎是部队的记过！
唉……
最近总是出师不利呢！她沿路向大门。
士兵们前来问候。
纪优珣接着电话，貌似没看到她，“我不回家……姐姐回国了？……那也要晚点再回去！”
她刚想说什么的，可一辆吉普车正朝着她的方向驶来。
是司恩。
司恩急匆匆地从车上跳下来，急切地轻捧菩翎的手查看，一脸担忧，“我听大川说了，那个司机叫张海寿，因为以前偷运石油被判过刑，前年刚出狱。出狱后仍在一些赌场出没，但是没查到他跟赵胜龙的具体来往！警方会监视赵胜龙的动向，不要太担心。”
菩翎思考了一阵，笑了笑。并不是不以为意，而是她也没有具体的对策，当然要交给人民警察了！啊，见到司恩突然想到一件事，前两天给荞麦打电话，她没都没接，也没回打给她，不知道那丫头在忙什么！
“我这段时间我训练比较忙，你有见到荞麦吗？”
司恩微微一愣，才说道：“你现在该更关心一下你的伤，要不再到医院检查吧？”他还是不怎么放心，一边说一边为她打开车门。
“不用，军医看过。”
“那回家吗？”
“你想让爷爷看见我这爪子？”
司恩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那，上车吧。”
说着，他伸手搀扶她上车，她审视着他扶着她的手，“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也没缺胳膊少腿，你要不要这样啊？”
司恩看着她，无奈地笑了。放开搀扶她的手，却在她上车的时候，手下意识地又抬起放在她的身后，虽然没碰触到她，却也没离多远。直到她坐好，他才把门关上，绕到驾驶座。
车子缓缓上前。
从后视镜里映出纪优珣高高的身影，他还站在不远处望着车的方向，久久不动。
小子，是因为心里其实在内疚着，所以不肯跟她说话？
“司恩，调头。”
看到车子突然打出调头的警示灯，纪优珣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那车子调头要做什么？而他还在这里做什么啊？想道歉吗？还是想看看她的伤？还是他只是……路过！
路过？纪优珣十分不爽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连面对自己的内心，他都这么心虚不坦诚！
但是，看到车子果真调了头，他赶紧地转过身准备离去。
他现在只要站在她面前，就觉得自己没用！
车子还是赶了上来，停在他的旁边。
菩翎探出脑袋，问：“顺风车，坐吗？”
“你住向北道，我住京华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不同路。”
咦？这对话听着耳熟，只是说话的角色对换了。他说完就急着离去。
菩翎下车，却没有追上去，只是对着那个硬邦邦的背影，缓声说道：“我手有点疼，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
那个背影突然一愣，却久久没有回过头来。
车上的司恩顿时也拧起眉头，她刚刚才说，她不要去医院。心里微微有些不安起来，不会是他担心的那样，对吧？菩翎只是受一位她很喜欢的阿姨拜托，才照顾纪优珣的，对吧？可无法控制地，他脑中出现了那日菩翎与纪优珣在床上打闹的情景以及她脖子上的吻痕。
就算瞒过了爷爷，可是他又怎么能骗得过自己呢？
菩翎看着那别扭的背影，满意了。
“看医生，我要看医生你会跟我去的吧？”
手还很疼吗？可她为什么不责备，而给那么大的台阶给他下？
给那么大的机会给他弥补过失，这样，即使他在她面前再觉得自己不成熟，也根本无法冷酷地说，让司恩载她去！
而且，他可不想让司恩对她献那么多的殷情！
“不愿意吗？那我走了。”
她转身。
如她所愿，下一秒身后便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她嘴角轻轻扬起，直到他靠近，她又恢复淡淡的表情，伸出自己的受伤的手，“扶我一把。”
此话一出，又成功地让身边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司恩紧紧地捏住方向盘，一直在劝慰自己说，想太多了，自己想得太多了而已。
纪优珣看着她伤处的包扎，估计即使去了医院，医院的医生也未必能包出这么样的专业水平，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
可是，她还是让医生重新帮她检查了。
纪优珣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心慢慢变得柔软。
“菩翎对你们很好对吧？当过她的兵都知道，她是多么好的一个教官。”
“对你也一样吗？”纪优珣问，不咸不淡的。
司恩有一会儿的沉默，然后笑道：“我们认识很久，一块长大，前些时候跟她表明心意，她并没有拒绝。”
纪优珣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嘴上从来就没有想让步的意思：“那她同意了吗？”他还记得那次她说了让他怒不可遏的答案“还没”。
司恩笑容僵在嘴边，神情也变得压抑起来。从那以后，菩翎确实没有再提起交往的这件事，他们的相处模式，跟以前相比，几乎没有一丝变化。
“她没有说同意对吧？”优珣一脸嘲讽，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不让自己的立场被怀疑，不想让他觉得有优越感。
司恩又笑了笑，“经你这么提醒，我才忘了问她要答案，看来今晚我要再接再厉。”
纪优珣佯装没听见，却暗骂自己千百遍，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提什么示啊！
看着包扎好伤口从医生那出来的菩翎，他又开始对她不满起来，为什么她当时不好好拒绝司恩呢？
在她眼里，司恩是比他成熟，比他更能保护她吗？
那如果今天晚上司恩再问，她会不会就同意了？
纪优珣的脸色更难看。
菩翎纳闷了，刚刚明明已经软化的人，怎么就她包扎的这会儿工夫，又起了变化？她偏头问司恩：“他又怎么了？”
司恩笑，“没事儿，现在的孩子都这样。”
孩子？！纪优珣脸更臭。他不管了，还不够成熟也好，不懂事也好，反正他都这样了，怎么样吧！他突然大声道：“以后我都不会叫你大婶了！”
“为什么？”叫着叫着，她都将大婶这个词当成他给她起的外号了。
“叫你大婶你也高兴啊？”他脸色更难看，“又没比我大多少，为什么要叫大婶？！”
这个问题，该问他自己不是吗？菩翎有种预感，再这么说下去，“代沟”这个词，又会挤满她的脑袋。她是觉得，只要是纪优珣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是做什么她理解不了的事情，那么“代沟”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见她淡定不语，他突然很焦躁，“我讨厌叫你大婶，现在特别讨厌！”
那能怪谁啊？爱怎么叫不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吗？
“咳咳……”真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他的意思呢！菩翎一头雾水，却不敢怠慢，“私底下，叫姐姐吧！”像小时候那样。
“……也不要！”他烦躁得很，“他叫你什么？”
他指的是司恩。
菩翎也愣了一下，以前司恩也叫她姐姐的！不过，后来什么时候就开始不叫了？她突然朝着司恩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叫我姐姐的？”
“已经很久了。”司恩直视前方，嘴角飞扬，从他发现自己的心意，就无法再叫她姐姐，“比你知道的，更久。”
言外之音这么明显，不过菩翎没听出来。
“没大没小。”
司恩微微偏头看她，“你也该早点习惯。”
“习惯什么？”
“习惯我对你没大没小。”
纪优珣牙齿咬得咯咯响，敢情他们是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呢！
“停车！”
就快到了还停车？菩翎转头看着后座莫名其妙的纪优珣。
“叫停车你没听见啊！”
纪优珣冲着司恩嚷嚷。司恩把车停在小区的大门外，纪优珣怒气冲冲地打开车门，又狠狠甩上便走。
“他到底怎么了？”菩翎更是云里雾里。但她还是不放心，打开车门要追过去问个清楚。
正准备下车，没受伤的左手突然被拉住，她不解地回头。
司恩紧紧地拉住她的手，深深望着她，“不要下车，菩翎。”他眼里写满了不安与哀伤，“不要下车，呆在我身边。”
菩翎突然觉得有些沉重的东西压在心头。
她，其实有想过司恩跟她说过的话的，也有认真地去整理，只是无法梳理出对他有亲情以外的感情来。
她想不动声色，让一切复原。
可是，今天拉着她的手那么沉重，她才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变了。就像司恩说的，已经不能回去了。可是就算回不去了，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模棱两可。
“我……无法将你视为弟弟以外的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欺骗比诚实更能伤害人，可是她还是看到实话给司恩带来的伤害，他望着她的眼睛特别忧伤。
“你不试过，你怎么会知道？”
“那如果试了以后还不喜欢，你是更好过，还是更难过呢？”她不愿意看到他悲伤，可是她不能制造更悲伤的东西给他。
“我会等，我会一直等你。”
司恩的手收紧，再紧，可是就算已经紧紧的了，也感觉不到她的心跳。
所以，她觉得恋爱很无聊，因为太过纠结，太过麻烦。世界上，能碰到两情相悦的有多少？两情相悦了，能在一起的又有多少？能在一起了，天长地久的又有多少？如果爱情能够手动调拨，那么出于相处的时间，他对她的好，她都会调到他那里，可是心意能控制吗？不能。
所以，她无法调拨到他的爱情档位上。
可是，同样的，爱情又怎么能阻止呢？单恋也是恋，只是能修成正果，变成两情相悦的几率又有多高？如果爱情能够手动调拨，那么出于不为难她，不让他们最初的关系出现瑕疵，他绝不会调拨到爱她的档位上。可是心意能控制吗？不能。
所以，他只能等着她回头看一看他。
她静静地挣脱他的手，冷静地看着他。
她的答案呼之欲出，司恩的心，突然跌倒谷底。
他果真无法成为，她最喜欢的人？还是，他用错了公式去计算爱情？
爱情不等于熟悉乘以时间。
“无法给你爱情，对不起。”
菩翎挣脱他的手下了车，疾步跟上纪优珣，不想看到司恩忧伤的眼神，她让自己头也不回，可心也忍不住闷疼。
一走进京华小区，撞上一幕煽情的场面，心里的闷疼，更加令她窒息。
一个女子搂着纪优珣的脖子，还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貌似关系十分亲密。
菩翎想走近也不是，转身也不是，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幕，动弹不得。
她还担心他会出什么状况呢，现在他的状况比她想象的要好些。
又不是没别的人在，大庭广众的就搂搂抱抱！纪优珣，好样的，胆敢在她面前这么……不检点！看她怎么收拾他！可是……人家谈情说爱，这又不是她当教官的该管的。
她想转身走了的。
纪优珣怀里的女孩突然出声：“等一等。”
声音跟她的人一样娇媚，性感时尚的装扮让她起来更是光艳照人。她迷离的目光上下打量李菩翎一身的军装，然后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优珣，你的教官？”
“哦。”他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你还送他回家啊？”娇媚的女子对菩翎轻笑道，“还跟以前一样呢。”
“……”菩翎不解，不过也没多问：“既然没事了……我先回去，再见。”
菩翎转过身，突然觉得自己无所适从。深呼吸，恢复从容的模样，她走出京华小区，招了一辆计程车，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娇媚的女子看着纪优珣。他忍住不跟上去很辛苦吧？不然他怎么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不像小时候一样追着她跑了？”
“……什么？！”优珣语气不是很好。
“你小时候不是很粘她？人家搬家的时候，你哭了一天一夜。”
“什么？”优珣这次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娇媚的女子突然失去了耐心，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把，“别告诉我，你没认出她是李菩翎！”
“她……是李菩翎啊。”有某种情绪隐约冒出，越来越强烈，只是他不能确定那是什么。
“她不就是你小时候粘着不放的你的小翎姐！你真没认出她来？”
“姐，你，你说什么？”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她就是你哭着闹着要见的人，小翎！”
纪优珣这下完全愣住了，他心里一直藏着的一个姐姐，小时候他无比依赖的姐姐，可是十年后的今天，他早就想不起她的脸，只是那种依恋的感觉深深存在心底。
李菩翎真的就是小翎？
那个教他折纸飞机，教他骑单车，带他游山玩水，教他做任何她会做的事情的那个小翎姐姐？
他拔腿追了上去。
是她吗？心口开始慢慢发烫。
是她吧？训练时，她教导他的模样，跟小时候她教他的模样渐渐重叠起来，内心模糊掉的面容，此刻清晰起来。
他笑了，胸口温暖满溢。脑海中曾经的对话也清晰鲜活起来。
……
“优珣，姐姐教你唱歌吧。”
“姐姐要教什么歌？”
“《四季歌》。”
“好。”
“那我们开始唱了优珣……喜欢春天的人儿是，心地纯洁的人。像美丽的紫罗兰花一样，是我的友人。喜欢夏天的人儿是，意志坚强的人。像冲击岩石的波涛一样，是我的父亲。喜欢秋天的人儿是，含情深重的人。像描述爱情的海燕一样，是我的爱人。喜欢冬天的人儿是，胸怀宽厚的人。像覆盖大地的雪花一样，是我的母亲。”
“姐姐，我是像什么一样的人？”
“那优珣喜欢什么季节，春天夏天秋天还是冬天？”
“我……那我喜欢秋天吧。”
“为什么喜欢秋天？”
“不是像秋天的人就是爱人吗？我想要做姐姐爱的人。因为喜欢秋天，我就是含情深重的人，所以我也会爱姐姐。”
“好，那你就喜欢秋天吧。”
“那姐姐喜欢什么季节？”
“都很喜欢啊。”
“都很喜欢啊……那能不能喜欢秋天多一点点？”
“嗯……好吧，我会喜欢秋天多一点点。”
……
虽然，追不上她坐上的那辆计程车。
可是，姐姐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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