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晕开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吸间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和着一阵风徐徐吹来,白楼手指动了动,而后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碾压过似的,每动一下都是受罪。
睁开眼,阳光像刺一般扎进来,她很久才回过神,昏过去之前的记忆回笼。
亘潇潇带着一帮人闯进了她院子,又不知从哪拿出个什么破稻草人说是她弄什么诅咒,白楼当时只顾想那东西谁放的,没料到亘潇潇当即二话不说的给她扇了一巴掌,现在想想脸都疼。
嘴里还有股血腥味呢,估计亘潇潇早想做了她了。
再然后呢?白楼使劲想,好像是亘潇潇冲她发了一顿火,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她跟着才没几步,眼前突然落下几个黑衣人,身边的红鲤被人一手敲晕,自己也是眼前一黑。
“哟,醒了,瞧瞧这迷茫的小眼神,还真是令人心疼唷。”故意捏得尖声尖气的嗓音听上去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白楼发现自己的手上有几道被捆束过的红痕,甚至带着点青紫,脚上也是如此,看来情况显而易见,虽然现在她并没有被禁锢着,但是这反倒是说明人家有信心自己跑不了。
想到这,白楼反而安心下来,既然他们没对自己做什么,就说明自己还有些价值,先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戏谑调侃没得到回应,反而见到那小姑娘在地上慢条斯理的松松筋骨,掰掰手腕,就坐在不远处的男人收起了调戏的心思,开始正眼打量她。
白楼也在观察这间小竹屋里的摆设,以及坐在她对面的人,那是一个岁数在三四十之间的男人,皮肤黝黑发亮,面容狰狞非常,特别是左眼骨上横划了一条五寸长的疤,浓眉大眼,整张脸就像被加粗过似的,画风极其粗糙暴力。
竹楼咯吱咯吱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在往上走,随着一声二当家,一个瘦得跟皮包骨似的男人弯腰踩了进来,手里似乎端着什么东西,看到白楼睁着眼,一愣:“她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啊,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刀疤男往椅子上嘎吱一靠:“谁知道,睁开眼就一声不响的到处看,倒是有几分胆色,加上她这相貌,我看是错不了了。”
白楼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知道他们是在抓人,而且还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抓人,不免有些郁闷,她好端端的招谁惹谁:“我好像不记得有得罪过几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刀疤男摇摇头:“绝对不是误会,小姑娘,我问你,你的父亲可是叫白武阎?”
白楼一愣,这是白绮罗父亲的名字,也就是说,这些人找的是白绮罗,莫不是白绮罗的父亲得罪了这些人?可是看他们的表情却并不算凶恶,而且白老爷也过世那么久,这么这会儿突然找上门。
瘦猴一般的男人已经将手里的东西都摆放在白楼面前,却是一盘象棋,白楼有些斯巴达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设定出现这样高端的娱乐方式,还是因为面前显然是劫匪的人要和她对弈。
当然,最主要的是……白楼并不会……
于是在一连三盘被杀得片甲不留后,刀疤男爽得酐畅淋漓,白楼将袖子一捋:“再来!”
一边的瘦猴香蕉皮都剥了一地,显然有些郁闷的看着两人,又拼命从刀疤男使眼色,差不多得了!
最后白楼一盘都没胜,闷在旁边开始兀自运气,当年她做局长的时候就是下棋不行,无论她是军棋象棋五子棋,随便找个人坐她对面,她准输,为此将那一群警员们闹的啊,那段时间看到她像躲瘟疫似的。
刀疤男还在看在最后一局,笑容那叫一个狰狞:“老子和人斗过那么多局,就没见过有人只光盯着一个子来削子的哈哈哈……”
白楼就这么盯着他。
刀疤男轻咳一声,让瘦猴将东西收下去,眼神在白楼身上流转,而后摇头道:“看得出来白武阎真是宠你,竟然什么都与你说,想你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呢,只可惜啊,时不我济,我兄弟几个倒是想图个安宁,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白小姐也是个聪明人,可知道我的意思?”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白楼细细琢磨着,忽然有些猜不出这几个人的目的了,先是说白老爷,又和她下了几盘棋,再抛出这些意义不明的话。
白楼摸着下巴:“我爹只是一介商贾,就算是摊上了事情,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刀疤男大笑道:“白小姐可以猜猜。”
从姑娘到白小姐,转得还挺快,白楼并没有拒绝,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猜,突然就被他们掳到这里,开口却不是提要求,也就是说,很多东西,其实都是她已经知道的……
白楼缓缓抬眼,与那人对视,不紧不慢的抛出三个字:“血刹堂。”
刀疤男的眼珠子晃了晃,白楼清楚自己说对了,用手比了把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却发现他握着茶杯的手微紧,就连站在一边的瘦个子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变。
白楼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她本以为这些人是找上她的杀人凶手,没想到竟是被害者。
最主要的是,血刹堂的人和白绮罗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白楼不知道为何就想到了白老爷莫名其妙的死,脸色白了白:“我爹是血刹堂的人。”
刀疤男攥在手里的杯子咔擦碎了,掌心里的血流了一地,他愣愣的看着白楼,半晌,身子一弓,从鼻子里哼唧几声,而后声音渐渐变了调,他干脆一仰头发出惊天狂笑。
从天而降的报信者都被他突然的癫狂吓的倒退几步,而后赶紧上前拱手:“二当家,南边来报,有人闯山!”
白楼下意识的顺着窗外看过去,这才发现这里群林竹萃,枝叶茂密,没想到竟是被掳进了山里。
肩膀搭上了闪亮亮的尖刀,刀背扣着的三个环锃亮非常,白楼微微挑眉,不知道这人到底几个意思。
像是猜出白楼心里的疑惑,刀疤男在刀背上摸了把,笑得可贼,表情和下棋时如出一辙,白楼无奈,任他压着自己走了出去。
竹楼外面可是个好风景,放眼无际的山,甚至还能看得见山涧的瀑布流水,景丽壮观,然而其中混杂着的刀剑声扰乱了宁静,刀疤男正推着她往那边走。
这山地算不得陡峭,却绝不平坦,过了刚才建起几座竹楼的地方之后,大块的石头越来越多,白楼提着裙子走得很慢,刀疤男跟在后面也不催,倒是那刀剑声越来越近。
白楼对来人很好奇,倒不是想知道那人是谁,而是他会以怎般模样出现在眼前,不免加快了脚步,但这裙摆实在不适合走这种崎岖不平的路,刀疤男自然也发现了,刚想将她提起来,就看到她伸手往下一拽,老长的裙子让她撕到了膝盖往上。
刀疤男:“……”
山坳处刀光剑影,正是焦灼状态,白楼依稀看到个身材较小的人影上窜下窜,无比灵活,交错间可以看到那人戴着半边金色的面具,阳光下闪闪发亮,看在白楼眼里格外的喜庆。
“这谁家毛孩子跑到这来了,也没有大人管管。”本以为是何方人士的刀疤男显然没了刚才的期待,他还以为是萧府的那个主人出动呢,哪想到突然出来了这么个人。
白楼摸着脖子上映出自己半张脸的刀刃:“萧培你就别想了,除非威胁到他的利益,不然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是不会先出手的。”
“哦?我还当白小姐和萧大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待得他状元官升你俩便是郎情妾意才貌佳人,却不知道你竟这样怨恨他?”
刀疤男像是早知道他们的事情,白楼便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他忘恩负义,高中升官之后便娶了长公主为妻,做起了他的驸马爷,却将我弃之不顾,为了避人口舌将我接进府中,让我受尽冷眼虐待,我又何止是怨恨他!”
相比之下,只是稍微有点让人糟心的亘纪麟真是好太多。
“小贼!交出我媳妇!不然捅了你狗窝!”下方用内力传来一声嘹亮的高吼,余音绕谷,回声阵阵,可见其功力之深奥。
白楼:“……”
刀疤男正感叹下面那少年力深厚,小小年纪竟能如此强悍,就看到这小姑娘随手捡了块石头对着下面就是一砸!
砸没砸中不知道,不过少年已经一脚踢翻了最后一拨人,翻身飞跃上来,正站在眼前的大石头之上,垂眸一扫,看到的就是白楼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衣衫不整,发丝散乱,裙子甚至被撕破了,露出两条白玉似的长腿,脸色瞬间一黑,手里的长剑像染上了一层血光。
白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修长的身段,精致的半张金色面具,最主要的是面具的左上方明显缺了一角,顿时心情大好——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