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前的拍卖场那叫一个呼声震天,简直就是东家夸夸其谈,吹得天花乱坠的,说得声情并茂的专享场地。
前一秒还在老太太这里点头哈腰的老板站在台子上就像是换了个人,笑容虽然还在,但怎么看都好像多了点狐狸的狡猾,好像那些坐在他面前期待拍卖品的贵公子哥们就是一块块到嘴的肥肉,等着他拿着宰猪刀霍霍挥舞考虑着是里脊肉好呢,还是臀尖肉好呢,四只蹄子看上去不错的样子,可以卸下来称称斤。
白楼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转念一想自己正在说正事,便憋了憋,冷着个脸轻咳一声,企图唤回老太太的注意力。
亘纪麟突然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力道不重,但足以让白楼惊呼一声,老太太闻声回头,顿住。
腰上正抵着一把短匕,不只是何时出的鞘,悄无声息的,这速度令人惊叹,于是老太太想起来了,她并不是被人请过来的,而是被人劫持过来的,不免心有戚戚的看向亘纪麟。
后者金色的面具挡去了大半张脸,只余下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却是怎么看怎么让人瘆的慌,老太太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
“想我赵十娘竟会栽在你个毛头小子手上,看来也不得不服老了,只恨这岁月不饶人。”
两人都是一愣,赵十娘?她是赵十娘?
白楼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赵十娘是谁,当年叱咤风云一代女侠,花容月貌绝代风华,多少的英雄侠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然,最重要还是她奇异多变的武功路数和高深莫测的内功,让她即便年迈身老依旧能行动迅速以一敌十。
可粗粗算下来,这赵十娘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七十,怎么现在看上去像多老了几十岁,头发斑白不说,脸上的皱纹都成了满片疙瘩褶子,实在看不出当年美人的样子来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别有原因,白楼并未多想,只是莫名有些感叹。
本以为自己虽然附在白绮罗身上,但应该和这本书的主线剧情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只需要这么平平淡淡活下去就好了,却没想到随着亘纪麟的出现,那些重要人物都接二连三的跳了出来。
心情渐渐沉淀下来,白楼有些自嘲的笑笑,老实说,还有很多事情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楼思绪万千,猛灌了大杯的茶水。
叮!
远处台上一声响,老板刷拉的掀开红布,朗声道:“今天的第一样展品便是,曾被世人谓以镇灾降魔保宅之上品的,赭!漓!珠!”
“噗——”一口茶水尽数喷到亘纪麟脸上。
亘纪麟:“……”
白楼颇有些歉意的掏出手绢,与无辜湿身的某人对视两秒,亘纪麟眼中尽是委屈,嘴角一瘪,一头撞进她怀里一个劲的蹭。
白楼:“……”手抬起又放下,她深呼吸,并且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个孩子,是孩子,是孩子……
这类小动作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老板口中的赭漓珠一出,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倒不是他们孤陋寡闻,实在是这赭漓珠的传闻早在先帝之时就被掩藏了消息,更有人在后来放出了一些扰乱视听的谣言,这谣言一多,时间一长,真的变假的,假的变真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后人没再分得清的。
所以,无论这老板说什么都不奇怪,而这些人不认识也不奇怪,而且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竞价三三两两,眼看着就要以五十两的低价落入他人之手,亘纪麟突然提高声音道:“六十两。”
赭漓珠的外观极佳,红润的珠子里有几块黑褐色的斑驳,像是月影一般,随着烛光摇曳仿若流动,让座台上的人看着不免眼前一亮,确实是太美了,拿回去做装饰也是好的。
亘纪麟见还有人竞价,干脆道:“两百两。”还故意搂紧了白楼,问她还不好看,像极了想要买来讨姑娘欢心的样子,白楼嘴角抽搐,并不多言。
“两百一十两!”对桌那位公子突然出声,声音语调有些怪怪的,像是被刻意压低了,白楼不免多看了一眼。
亘纪麟道:“两百五十两。”
老板在显然没想到这颗小珠子还能拍出这么高的价格,要知道当初卖给他的人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价钱也是压低了卖的,他收购过来的价格要比这低得多了,现在看到有人抬价,自然乐得观望。
对桌的男子摇着扇子一派惬意模样:“三百两!”
亘纪麟挑眉,目不斜视:“三百五十两。”
“四百两!”
亘纪麟刚要继续,就感到白楼在他手心里画了个数字,微微讶异,却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一千两。”
一颗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珠子竟能一下子飙升到这样的价码,本是对着珠子不感兴趣,开始期待着下一件展品的人都惊了,各个转身望过来,发现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只是这少年无论从衣着品貌上看都不似凡俗,身边还跟着个俏丽的小姑娘,想来也是那家小公子出来挥霍,要拍下东西讨姑娘欢心了,可是这一千两……啧啧啧。
众人笑而不语,老板是乐得眉梢都带着笑,木锤子邦邦几声,朗声问是否还有加价的,即将定音时,那一直和亘纪麟对着抬价的声音又道:“我出一千零十两!”
白楼和亘纪麟对视一眼,动作十分和谐的捧杯喝茶,点心上来了几道,白楼选了块绿豆糕放在亘纪麟盘子里,亘纪麟剥好一颗葡萄塞进白楼嘴里。
对桌那位抬完价之后颇为得意的朝这边瞧了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似有所觉的顿了一下,耳边已经想起了老板的叫声:“这位先生出一千零一十两!还有要出价的吗?”
白楼打趣道:“他说出嫁,你嫁不嫁?”
亘纪麟目中哀怨:“绣球都给你了,你怎么能让我嫁给别人?”
老板故意将木锤子敲得大声而缓慢,看戏的都转向了亘纪麟这边,显然早将他定义为愿为美人豪掷千金的纨绔二世祖,看他能为这女人砸钱到什么地步。
然而亘纪麟坐姿端正,神情悠然,他身边的女子则是三两口吃了个绿豆糕,随手抹着嘴巴淡定道:“留着钱看下面几件吧,一千两买个没什么用的破珠子,听起来蛮蠢的。”
亘纪麟边剥葡萄边狗腿附和:“是,是,你说的都对!来,张嘴,啊——”
众人:“……”
最后一锤定音,拍卖继续,赵十娘看上去十分关注台上,实际上暗里不知将两人打量了多少便,同时对亘纪麟的身份越发觉得奇怪起来,要知道白绮罗在白老爷还在世时可都是被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从来不见世面,又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人物?
更何况,就她所知道的江湖上还没出过这等人物的,无论是武功内力,还是言行谈吐,都不似绿林出生,倒是有些像哪家的公子,可又多了几分世家贵族里边养不出来的戾气。
而且他和白家小姐交往紧密,不像是今日里才进炎阳县的江湖人,所以他是炎阳县的人?若是在炎阳县,她又怎么会毫不知晓?
思绪正乱,白楼清脆的嗓音入耳:“赵夫人,其实我很好奇我父亲是在哪一边的,这和他的死有关系么?”
赵十娘一顿,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下意识的看了眼四周,发现都是沉溺在竞价中,并没有人关注这边,这才道:“看来你也不没那么傻,这些事你也都猜到了罢。”
白楼并不否认,自打和刀疤男那群闹翻之后,她已经隐隐有预感这血刹堂内部存在一定分歧,而白绮罗她爹肯定是站在了刀疤男的对立面,至于白老爷的死,说不定还和刀疤男那一群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里,白楼就觉得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他们不应该是一起闯荡的兄弟么,一朝反目,分道扬镳,短兵相接,良心上真的过得去么?
“……来来来,接下来要拍卖的东西可是大家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乃是本次拍卖会最大的压轴卖点!”老板夸夸其谈,可手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拿,而是笑着拱手道:“诸位莫急,今日我等有幸得玄武楼楼主赏光,实令小舍蓬荜生辉,适才楼主大人交付于刘某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他边说着边看了眼台下,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坐在个不起眼角落里带着黑面纱并不现脸的中年男人,男人看上去颇有气势,在各种视线之下坐得稳稳当当,自有一股不怒而威,众人有些坐立不安的议论起来。
“这个任务就是……”老板故意拖长了声音,重复了好几次,让听者急得不行,一个劲的催他快快说来。
老板见气氛已经被炒到了极致,满意的一摆手,一字一句道:“楼主大人希望竞价一位亲传弟子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