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过去了,接着,俩小时……
呼!呼气声。
大伙总算长舒一口气。
只听,咣当,一声接着一声,基础坑里坐倒一片钢筋工。
一个字:累。歇会儿,抽支烟。
“今儿个真省烟了啊。”张果老耷拉着眼皮强颜欢笑。
他的意思是,忙得没工夫抽烟。
“我的老不死的腰诶。”老戴龇牙咧嘴的捂着他的腰。
老不死,腰?老戴在自我解嘲。
“给你们讲个笑话,老搞笑了。”张果老来兴致了。
得,笑话闪亮登场了。
他讲……
正当张果老讲得唾沫横飞、兴致颇浓时,那帮钢筋工早已飞身出坑。接着,各自回家,晚睡早起。
张果老一见,只得好不扫兴的怏怏的紧追其后。
翌日,清晨。
六点了吗?我的眼皮似乎不愿意睁开。
“诶,周稻,诶,过六点了,迟到了。”是周到叫醒了我。
我想,他叫我时,应配合着推的动作,才合乎逻辑。可惜哦,他自己都不晓得是否长手了。
顷刻,我勉强支撑着眼皮,看了一眼墙上的左右摇摆的老船长挂钟。哦,六点多了。
我来到5号楼工地,才发现今儿个缺了不少钢筋工,恐怕都是昨晚累趴下了,起不来炕。
还好,今天活儿不多,绰绰有余。所以呀,我也偷偷跑依裳那睡早觉去了。时间,细水长流,俩点悄然已过。
“稻,别这么拼命,注意身体呀!”依裳关心道。
“夜战常事儿。”我说。
“那也不行,我,我担心你呢。”她说。
我:……
她担心我?哦,我受宠若惊了。
“依裳,还有几天就办理出院手续了,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搬我家去住啊。”我也看着她,态度极其认真的说:“你看啊,我一天经常夜战加班加点,半夜回家了连口热乎菜都吃不着,我想,要不,你……”
我不太好意再说下去了。
“呸,我才不给你当保姆呢,呵呵。”她笑了。
我也忍不住的笑了,和依裳聊天真开心。
听,213号病房外远远的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很响特响响脆响脆的。哦,我猜一定是艾琳来了。这丫头走路总是风风火火的。
吱的一声,门开了,果然是她。她来换班了。哦,好,我得立马起身,返回工地。给人打工真不爽,毫无人身自由。况且,还……
这不,一进工地的门,钢筋老板那铁青的脸,发话了。
“周稻,你又无故窜工,扣你一天工资。”他说。
“我呸!”这次我来气了,“昨晚夜战到下半夜,睡会儿觉不行吗?”
老板:……
是的,他自知理亏,没再言语。
接着,他半蹲着身子,对着轿车的反光镜照了照,抿了抿油光崭亮的头发。打开车门,入座,踩油门,嗖,奔洗浴中心的方向奔驰而去。
拜拜,老板。我挥了挥手,暗骂,****老娘的!
“嘿,周稻,不错哦,敢跟老板顶嘴。”张果老满脸堆笑。
嘿,张果老!这厮还真的是老当益壮啊?瞧他那精神头,神采奕奕!
“他怕我炒他鱿鱼。”我说。
“言之在理!”他抽了一口两块钱的大前门,说:“老板他缺人才,他不敢得罪你。”
他不敢得罪我?他不敢那他还扣我工资?我叹了口气,老板真不个东西!一心一意为他卖命的,他永远以为你好熊。
我呸!哦,对,我就应该在老板面前呸呸呸!若加个“****”,似乎效果更佳。可惜,那不是我的作风,也不擅长。
这方面最擅长的是带班的老刘。那家伙三天两头的要求老板给涨工资,一不许诺,得,他立马嚷嚷着要跳槽。一不,嘿,老刘还真卷行李去了。老板最拿他没办法,他一个人拿了近俩人的工资。
向老刘学习,前进,前进,前进进!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
“喂,小周啊。”哦,是老板。这回儿听他的声音挺和蔼的,只听,他呵呵一笑,说:“小周啊,刚才是老哥的不对,你别和老哥一般见识啊。夜战很累,我也知道。这几天啊,我要账都要得脑袋瓜子快爆炸了,你也体谅体谅我啊,呵呵。”
“老板瞧您说的,没事儿。”我笑。
“呵呵,那就好。”他在电话里接着道:“有这么点事儿,瞧,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了,是……”
“有话您说吧?”我依然笑。
“那好,我说了啊。”他的声音依然和蔼可亲,他说:“今儿个呀,6号楼恐怕得夜战,还是绑扎基础坑。那的人手不够,我想啊,你率领5号楼的弟兄们再辛苦一晚吧?好不?”
我一听:……
年轻的笑容立马僵持。
老板你******还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什么战术?给一巴掌来个甜枣?接着,再来一巴掌?
“老板说什么了?”张果老饶有兴致的问。
“今晚,嘿嘿,夜战喽!”说完,我去“看筋”去了。
我听见,哦,声音来自张果老。他呼天喊地的,近乎鬼哭狼嚎:“****!这还有天理了没?”
嘿嘿,哈哈,我悲喜交加。
今晚又赚俩功了,说不定,再加仨点。更说不定,明儿个一早,周到也叫不醒我了。
这两天,钢筋工仿佛是狂欢在不夜城之中。人不是铁打的是吧?人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吧?人是要为老板分忧解难的是吧?好吧,我们夜战。似乎,人是要保证良好睡眠休息的是吧?人是要吃饭的是吧?好吧,我们夜战。
6号楼哦,带班的拉肚子请假回家了。****!这还有天理了没?他早不拉肚子,晚不拉肚子,偏偏今儿个晚上拉?
“他拉死才好呢!”老戴气得吹胡子瞪眼。
6号楼带班的是钢筋老板的表弟。
我想,他恐怕是上洗浴中心挂号治疗拉肚子去了。
“诶,周稻!”昨晚5号楼被钉子扎脚的林闯冲着我喊:“这个底板拍多粗?间距多少?”
我一听:……
“拜托,这是6号楼!”我喊道。
“哦,我忘了,嘿嘿!”他嘿嘿一笑,继而冲着老孙头喊:“老孙头,这个底板拍多粗?间距多少?”
“别急,别急,我看看图纸啊。”老孙头慢条斯理的展开钢筋图纸。
一分钟……十分钟……十三分钟……
哦,他终于找到了林闯脚下的那块底板拍的位置所在。接着,他戴上老花镜,细细的在图纸上寻么着。我们全体钢筋工一瞧这架势:……
顿时无语,鸦雀无声。
大伙心想,这个慢性子的老孙头啊,还想让人早点回家睡觉了不?二十分钟了,终于,哦,他缓慢的再缓慢的抬起一脸皱纹、和蔼可亲的笑脸。他说,声带很慢条斯理的说:“主筋16的,间距150;副筋14的,间距也是150。”
“孙师傅。”一6号楼的钢筋工喊道:“这个柱子的柱套子是多大的?”
“哦,好,别急呀,我看下图纸。”老孙说。
大伙一听:……
再次呆若木鸡。
在6号楼夜战似乎比5号楼安静多了,因为大伙早已不抱任何侥幸的希望了。哦,是的,宛如QQ斗地主的潜台词:不要走,决战到天亮哦!
可是,可是呀,在后半夜三点来钟时,钢筋工们还是被睡神折磨得揭竿起义了。
“不干了,打死也不干了!”张果老首先带头起义。他将绑线啪的扔在钢筋拍子上,说什么也不干了,独自抽着大前门香烟。
“我也不干了,困死了都!”钢筋工赵老憨气急败坏的扑棱着憨憨的大脑袋。
“对,回家睡觉,走……”
农民工起义正式拉开了帷幕。
……
“别走啊,别介……”老孙头这次动作似乎快了点,不再慢性子,改急性子了。他拉着一个又一个钢筋工的袖子,恳求道:“业已都干这么晚了,那就干脆干完呗?况且,这深更半夜的,你们骑摩托回家,外一出点什么事,我多担心啊?”
大伙一听:……
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孙头难不成又耶稣上身了?他又灵验上了?我的天呐!
“不是我不会说话,真的不安全。”老孙头语重心长的劝道。
“得,得,别说了,我们干!我们请您老歇会儿。”老戴苦笑着。
接着,干吧!若不干,外一刚出工地的门便被老孙头说中了咋办?
天亮时分,活儿终于干完了。我们听孙耶稣的话,不出工地的门了,而是将就着在钢筋工宿舍挤着眯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