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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安石

王安石(1021—1086年),字介甫,号半山,临川(今江西抚州)人。庆历二年(1042年)进士。神宗时拜相,主持变法。熙宁末罢相,退居江宁半山园。曾著《三经新义》颁于学官。诗文俱为北宋一大家。有《临川先生集》一百卷,《临川先生歌曲》一卷。

桂枝香①

登临送目②,正故国③晚秋,天气初肃④。千里澄江似练⑤,翠峰如簇⑥。征帆去棹残阳里⑦,背西风,酒旗斜矗⑧。彩舟云淡,星河鹭起⑨,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注释】

①桂枝香:词调名。

②送目:即目送,目光随景物而转动。这首词第一句要用韵,所以写为“送目”。

③故国:旧都。国,国都。这里指金陵(今江苏南京市),吴、东晋、宋、齐、梁、陈六个王朝曾在这里建都。

④肃:肃杀,形容天气寒冷,草木枯落。

⑤澄江似练:澄,水清。江,指长江。练,白色的丝织品。这句说,千里长江澄清得象一条白色的绸带。

⑥簇(cù促):聚集。

⑦正帆去棹(zhào照):征帆,远航来的船;去棹,离开归去的船。帆和棹(桨)都是船上用具,这里用来借代船。

⑧斜矗(chù触):斜斜地高挂着。

⑨星河鹭起:星河,银河,这里指长江。鹭起,白鹭飞起。这两句说,长江有如银河直上云天,彩色的画船如在淡淡的轻云里,沙洲上的白鹭点点飞起。

画图难足:图画难以充分表现出来,即比图画还要美。

竞逐:竞争比赛,这句说,想起过去那些帝王权贵,竞争比赛似地过着豪华的奢侈的生活。

门外楼头:门外,城门外。公元589年隋朝大将韩擒虎带兵攻下金陵,从朱雀门进城,俘虏陈后主(陈叔宝)灭了陈朝。楼头,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住的结绮楼。杜牧《台城曲》:“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意思是说,韩擒虎已攻到城门外,陈后主还和宠妃张丽华在结绮楼上寻欢作乐。作者借用这个典故,揭露了六朝帝王的荒淫糜烂生活。

悲恨相续:亡国丧身的悲痛遗恨惨事连续不断出现。

千古凭高:千古,长远的年代。凭高,登临高处。这句说,历代以来,人们登临高处凭吊古代遗迹。

漫嗟荣辱:漫嗟,徒然空叹。荣辱,荣耀耻辱,即兴盛衰亡。

六朝旧事:吴、东晋、宋、齐、梁、陈六个朝代的兴亡往事。

但:只有。

商女:卖唱的歌女。

《后庭》遗曲:指陈后主作的曲子《玉树后庭花》。《隋书·五行忘》:“祯明初,后主作新歌,词甚哀怨,令后宫美人习而歌之。其辞曰:‘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所以后人把它看作亡国之音。杜牧《夜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千秋岁引①

别馆寒砧②,孤城画角③,一派秋声入寥廓④,东归燕从海上去,南来雁向沙头落。楚台风⑤,庾楼月⑥,宛⑦如昨。

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些情耽搁⑧,可惜风流总闲却⑨。当初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醒后,思量着。

【注释】

①千秋岁引:词牌名。根据《千秋岁》添减字数而成。

②别馆:客馆。砧(zhēn真):捣衣石。这里指捣衣的声音。

③画角:古代一种管乐器,形如竹筒,本细末大,用竹木或皮革制成,因外形绘彩,所以叫画角。发声凄厉高亢,古时军中用来报昏晓。

④寥廓:高远空旷,指天空旷野。

⑤楚台风:宋玉《风赋》说,楚王在兰台上游乐,一阵风吹来,他披开衣襟说:“这风多爽快呵!”这里指秋风吹来。

⑥庾楼月:刘义庆《世说》载,东晋庾亮在武昌和僚佐殷浩等,乘月夜共上南楼,靠着交椅吟诗开玩笑。这里指月亮上升。

⑦宛:仿佛。

⑧耽搁:担误。

⑨风流:风流韵事,指文人诗歌吟咏,琴棋书画之类的活动。闲却:落空。

漫留:随便留下。华表:古代帝王用来表示纳谏的木柱。这句说,当初随便向皇帝进谏,提建议。

秦楼:指歌舞的场所。

梦阑:梦醒。

南乡子①

自古帝王州②,郁郁葱葱佳气浮③。四百年④来成一梦,堪愁,晋代衣冠成古丘⑤。

绕水恣⑥行游,上尽层城更上楼。往事悠悠⑦君莫问,回头⑧,槛⑨外长江空自流。

【注释】

①南乡子:词牌名。

②帝王州:指金陵(今江苏省南京市)。三国的吴、东晋、南北朝的宋、齐、梁、陈、五代的南唐等朝代在此建都,故称为“帝王州”。

③郁郁葱葱:草木茂盛。佳气浮:浮动着美好的气象。

④四百年:金陵作为历代帝都将近四百年。

⑤衣冠:古代士以上的穿戴,衣冠连称,是古代士以上的服装,后引申为世族、绅士。古丘:坟墓。

⑥恣(zì自):无拘束。

⑦悠悠:长久。遥远的样子。

⑧回头:指透彻醒悟。佛家语“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⑨槛:栏杆。

菩萨蛮①

数家茅屋闲②临水,轻衫短帽垂杨里③。今日是何朝④?看余度⑤石桥。

梢梢新月偃⑥,午醉醒来晚。何物最关情⑦?黄鹂一两声⑧。

【注释】

①菩萨蛮:词牌名。

②闲:清幽安静。

③轻衫短帽:简便的衣帽,即便服。这句说,我穿便衣戴便帽在垂杨里漫步。

④朝(cháo潮):朝代。

⑤度:过。

⑥梢梢:垂长的样子。月偃(yǎn眼),即偃月,半边明月。

⑦关情:动情。

⑧黄鹂(lí离):黄莺。

浪淘沙令

伊吕①两衰翁,历遍穷通②。一为钓叟一耕佣③。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

汤武④偶相逢,风虎云龙⑤。兴王⑥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⑦!

【注释】

①伊吕:伊尹和吕尚,旧时并称为贤相。伊尹,商初大臣。名伊,尹是官名。一说名挚。传说奴隶出身,为有莘氏女的陪嫁之臣,为汤所用,任以国政,佐汤灭夏。吕尚,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俗称姜太公。传说他直到晚年还困顿不堪,垂钓于渭水之滨,遇周文王,先后辅佐文王、武王,成就了灭商兴周之业。

②穷通:指困顿窘迫或顺利显达的处境。

③钓叟:指吕尚。耕佣:为人耕作,指伊尹。

④汤武:商汤和周武王。汤,成汤,即位后用伊尹执政,灭夏,建立商朝。周武王,姓姬名发,即位后以吕尚为师,灭商,建立周朝。

⑤风虎云龙:语出《易·乾·文言》:“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意思是说,云跟随着龙出现,风伴随着虎出现,圣明的君主出现,国家和社会就会昌盛繁荣。

⑥兴王:兴国之王,即开创基业的国君。这里指辅佐兴王。

⑦争:争论,比较。这两句说:伊尹、吕尚的功绩,直到如今千年之后,也没有人能够与之相比。

生查子

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①。绿叶渐成阴②,下有游人归路。与君相逢处。不道③春将暮。把酒祝④东风,且莫恁⑤、匆匆去。

【注释】

①这两句说:春雨拍打着江南的树木,一夜之间就催开了无数的花朵。

②阴:树荫。

③不道:不堪,无奈。

④祝:祝祷。

⑤且:暂且,姑且。恁(rèn刃):如此,这样。这三句说:把酒向东风祝祷,暂且不要让春天就这样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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