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手中提取灵力,施展向那个结界上的漏洞,漏洞越来越大,我看到倾雪城内已经有幻术师察觉到我在破解着保护结界,匆匆向冰族宫殿的方向跑去。
我等待着唐孓来到倾雪城上的那一刻,等着断非来到倾雪城上的那一刻,我要断非亲眼看到我把唐孓杀死,让他感受亲人在他眼前死去的感受,让他感受失去自己最亲的人的那种没有对世界有任何留恋的感觉。
雪花一片一片不断落下来,保护着倾雪城的结界上的漏洞越来越大,城池上的聚集的幻术师越来越多,半空里的幻术气场已经十分强烈,无数的炼影剑似乎随时都要划破空气洞穿我的咽喉。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倾雪城上出现了几个人影——唐孓,断非,还有另外几个幻术师。
他们终于来了。倾雪城即将暴露在我的眼前。
毁掉倾雪城,毁掉它。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之中见到唐孓,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冰族之王。就是他,让无数冰火两族的幻术师卷入这场空前的灾难当中。
他有着一双犀利而苍老的眼睛,恍惚中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个人,不是千年之前在寒尽给我的梦境里,可是到底在哪里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在他的那种眼神在我的记忆里如此的深刻。我从没有想过高居在上的冰族之王有着如此绝望的眼神,那眼神里却残存着一丝丝的希望,却是如此的渺茫,似乎随时都要破灭。
保护结界突然消散,我高悬在倾雪城之上,眼神冰冷地看着唐孓的方向。
唐孓也看着我,当他结界破碎以后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我突然地心中一痛,那是……那是什么感觉竟然会让我如此心痛!
低下头,火红色的长发从脖颈后面垂落下来,覆盖住了我的脸颊,但是此时有无数的攻击幻术向我攻击过来,那种恍惚中的疼痛让我只能召唤出保护结界来保护自己。
不断纷飞的三刃剑从保护结界边擦过,迸溅出耀着寒冷的火花。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感到心痛,为什么会比我知道父亲死的时候更痛,会比寒尽死的时候更让我难过。
十万幻术师向我发动着猛烈地攻击,我召唤出的保护结界即将被击碎。
没有办法了,请原谅我在这个时候再次施展魔煞火羽翼。
天空中风云变色,就像是裂枭与戈也突然出现的时候那样,我感到背后有被撕裂开来的感觉,火羽翼突然地展开在空气里,瞬间燃烧起熊熊的烈焰,向天嘶吼一声,无数道从火羽翼之上飞射下来的火焰冲向烈火城池,我看到他们脸上出现惊异的表情,看到他们在阵阵火焰中化成血水。
还剩下约一半的顶级幻术师召唤出保护结界来保护着自己,可是被召唤出的保护结界根本不能抵挡火羽翼上飞下来的火焰,保护结界转眼被击碎。
硝烟过后,有阵阵的风吹起,天空中还是一片阴霾,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再没有任何泛着寒光的三刃剑出现,我看到的只是他们黯然的眼神与痛苦的表情。
刚才支持着保护结界不被击碎已经用尽了他们全部的灵力, 当保护结界被我击碎的时候,他们全部倒了下去,倾雪城内一片空虚,我隐去背后的火羽翼,缓缓地落到倾雪城上,看着他们憔悴的面庞,看着地上银色的血液。
在远处伫立着的那个人就是唐孓,他还是有着我所惊异的眼神,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也越来越接近断非,只是断非现在昏迷了过去,在他的面前杀死唐孓,为寒尽报仇。
越走进唐孓,心里越是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一直到他就在我的面前,他在我的眼里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冰族之王,只是一个迟暮的老人,眼神里却有着一丝遗憾与悲伤。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灵力了,我可以轻易地杀死他——但是在杀死他之前,我还要问他一个问题:
“唐孓,为什么要发动这场空前绝后的战争。”
唐孓转过身去,向着天冷笑着,却什么也不肯说,却突然地佝偻起身子,十分痛苦的样子,这痛苦也让唐孓发出了呻吟声,我看到有一个澄澈透明的梦境球从他的身体里透出来,悬浮到半空里。唐孓也好像对梦境球的出现十分的惊异,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睛里却噙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
最后我只听到了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并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唐孓一步一步走近我,却并没有施展幻术来攻击,只是看着我,默默地看着我,我又质问他:
“为什么是因为我!为什么!”
他还是没有说话,举起手神伸向我的脸颊,我闭上眼睛,在手中召唤出天祭剑,然后贯穿了唐孓的胸膛,银色的血顺着剑锋留下来,流到我的手腕处滴落在地上,他颤抖的手指停留在离着我的脸颊很近的地方。
明明是冰族人的寒冷的血液,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灼热,那炽热的感觉一直从手腕处延伸到手臂,延伸到心脏,延伸到身体的各个部位,当唐孓带着绝望的眼神倒到地上的时候,我也因为这种灼热跪倒在地上——那就像是身体里的第四种神秘的力量带来的痛苦席卷了我的全身。
在唐孓死的时候从他的手中也悬出一个梦境球,我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的难过,反而像是满足的表情,断非这时候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到唐孓已经被我杀死,他像是疯了一样向我冲过来,我在那里召唤出一个结界把他困在其中。眼前却突然地出现一道光亮,从唐孓手中悬浮出的那个梦境球向我飞过来。然后眼前又一片黑暗。
原来,你就是见狐……
我早该想到的,但是为什么知道了以后却看到了自己胸膛里溅出的鲜血。
被你杀死了,被我亲生的儿子杀死了。
我等了那么多年,等到心已经碎了,等到已经不再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你却出现了,然后举剑杀死了我。
但我只是想抚摸一下你的脸颊,哪怕是让我抚摸一下,只是一下便足以了,但是上天连这一下都不肯给我。
其实这一切最后的结果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几千年之前这一切已经注定,注定我的命结束在你的手里。
只是我没有想过这一切会来得那么突然,会在这战争本将结束的时候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在三天之前一切都变了,其实在我听到回来禀报战况的幻术师说了你用了那招火羽翼将几乎所有的幻术师都杀死后,我就知道了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
可是为什么你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我却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你的母亲在我身体里种下的那个梦境撕裂开身体悬浮到空中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就是我的儿子。
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就是因为你。
我知道你并不会明白我所说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所以你的母亲在死去的时候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一个梦境。在你走出我死前所幻化出来的这个梦境的时候,你就会进入那个梦境里。
见狐,一切都该结束了,梦总有醒的时候,缘终将看破一切,听你身后细碎而凌乱的脚步声,真相已经到来。
唐孓的声音慢慢消失,而我已经被他说出的话所以击溃,一下子跌倒在那梦境里,我不知道心里的那种感觉是难过还是空洞,梦境的最后我看到唐孓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幻术长袍,呼啸的寒风将他银白如雪的长发披散开来,在风中凌乱的舞蹈,我看到他绝望的眼神与眼睛里隐约的泪痕。
这是在神界千血塔外歆魄给我的那个梦境中我所见过的一幕。那个站在山崖之上似乎等待着一个人归来的人就是唐孓,而他所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周围的飘雪逐渐变得灰暗,这一切的景物都变得灰暗,在那黑暗的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深深地呼唤着,我不知道那是谁在呼唤着,也不知道是在呼唤着谁,但是我却不由自主地向着那个呼唤的深处走过去,一步一步走过去,心里却空洞一片,控制不住的悲伤慢慢溢出来,扩散到空气里。
一百一十二章:真相
随着慢慢地走近,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楚,我听到一个女子发出悲凉的哭泣声和火焰燃烧的声音,看到她在一片烈焰里燃烧着,火红色的幻术长袍在火中飒飒作响,却永远也不曾毁坏。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呼唤与哭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悲凉,似乎她不是一个高傲的幻术师,只是一个平凡而可怜的女子。但我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样子,那张脸飘渺而朦胧,似乎永远隔着一层弥漫的雾气,似水——似冰。
她在烈焰中对我说:
“见狐,你终于来了。”
唐孓口中的这个是我母亲的女子竟然问了我话,为什么会这样,在梦境之中的人怎么可能与我对话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站在黑暗里,站在她的面前,。她笑了,然后她对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着话,又像是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我是火族的四公主,是火族之王泽亦唯一的一个女儿,若雨。
从小我就安逸地成长在父亲母亲的溺爱里,成长在三个哥哥的呵护里,尤其是我的三哥哥武言,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用灵力在半空里幻化出燃着火焰的巨大的花朵,绽放出一层又一层的鲜艳,一直到我露出笑容。
我本来以为一切都会照着想象中发展,在他们的爱里一直幸福着,但是在我一千一百岁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烈焰城千里之外的地方就是冰火两族的界限了。虽然冰火两族自古以来相安无事,但是却有着明显的分界,父亲从来不允许我们到那处分界线处去。他们是有着银色瞳仁与银色长发的种族,他们也施展着幻术,但却是冰族幻术。
这些都是从三哥哥口中知道的,他在担任着火族很重要的职位,能力远远超出大哥与二哥,可是每当有人说也许他比大哥更适合做火族的王的时候,他总是微笑着说不。
我对他说:
“哥,你为什么不和父王去说呢?大哥也这样认为,他说过你比他更能让火族壮大。”
三哥微笑摇头。他说做为火族之王除了要有很强的管理能力之外还要有着宽阔的胸襟,对火族子民仁慈的爱,还有还有……我知道其实三哥哥说的这些他都有的,只是他自己却没有说出来,我笑了,也没有说下去。
“三哥,冰族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是一个冰雪的世界,漫天的飞雪,巨大的冰封。”
但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是雪,什么是冰,他后来在藏书殿里拿出了一本关于冰族的书,我知道了那是一种凝结起来的水,我提取灵力想要把身边的水凝结起来,却怎么也不行,我无法控制那流动的液体。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三哥口中知道了雪之后我突然地想要到那里去,看一看传说中的冰族一落十年的大雪,看着雪花一片一片从天空中飞舞下来。
或许,我可以去亲眼看看那种不会流动的水是什么样子的。
在某一天的清晨,我偷偷地溜出烈焰城,施展幻术来到了烈焰城的千里之外。这里没有燃烧着火焰的火焰树,没有遍地的火焰花,只是有着肃杀凄凉的空气让人觉得绝望。
但是,为什么这里没有雪花呢?史料之中不是记载着冰族有着一落十年的大雪吗?那些白色晶莹的凝结的水——我不知道这样形容那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雪是不是合适,但我依然向往。
抬头看看天空,四周清冷得让人感到窒息,但是我一定要看到那史料里美丽而晶莹无比的雪,我继续向前飞行,不知不觉已经越出了火族的国界,进入了冰族的领地。
就这样向前飞行,一直。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我的身体已经要承受不了那里的温度了,可是我好想看看雪花满天飞舞的景色,只是一眼,一眼就好。
到了最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提取灵力施展飞行之术了,只能艰难地向前徒步走着,我不会放弃的,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不会什么也没有看到就回去的。
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还没有看到雪花的路上,我的手好冷,我的身体好冷,之前在途中感到冷唤出火焰来温暖自己的身体了,现在灵力已经用尽,我还要怎么取暖。
我已经要坚持不住了,但是我不想死——因为我还没有见到雪花。
终于在最后,在我倒下的那一刻,天空突然的黑暗下来,周围有冷冷的风刮过,火红色的长发凌乱地覆盖住我的脸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在一个保护结界里,周围好暖,结界外是一片银白色,不断地有从天空里掉落下来的白色的东西。
那就是雪吗?
好美,好美。
像是银白色飞舞的精灵一般,如此轻盈,如此华丽,我被眼前美丽的景象所迷住了,却在好久之后才察觉到不对的细节,这保护结界是谁召唤召唤出来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面?
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看不到有任何的人影,我也感觉不到有任何幻术施展的痕迹,只有一个留在保护结界里的我,漫天飞舞的雪花和偶尔在天空里飞过的我所没有见过的冰族的鸟。
我没有感到任何的害怕,也没有担心,在这个保护结界里我只觉得好温暖。我好累了,就这么睡过去。
到了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我在漫天的飞雪中看到一个人影,那人在向着我这边走过来,我却一直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雪花纷纷落满他的肩膀,又被凛冽的风吹下去,吹到他的身后不知道散落在什么地方。
当他走近以后我才发现,他是个如此英俊的人,穿着一件银白色的幻术长袍,有着银色的瞳仁与长发。
他竟然是冰族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冰族的人,飞雪在他的周围似乎在护佑着他,我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他走到保护结界外,保护结界外散落着雪花,我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听到他问我冷不冷。
我看着眼前纯洁的世界,轻轻地告诉他这里的雪花很美丽。
他诧异了,久久没有说话,然后消散了保护结界,我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保护结界是他召唤出来的,因为他施展出幻术轻而易举地消散了那道灵力深厚的保护结界。
我走出结界,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向着那个我并不认识的冰族幻术师微笑,我没有问他是谁,只是和他一起静静地看着雪花不断飘落。
后来我知道了他是冰族的皇子,叫做唐孓,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他以后我觉得他并不像我想象中的冰族人那样那样冰冷无情,他也会笑,也会像我一样把手掌张开让飞舞的雪花落在掌心,只是雪花落在他的手心里会迅速地凝结成晶莹细碎的冰凌,而那些雪花则在我掌心的上空消散不见。
从那次见到他以后,每一次去看雪的时候都会遇到他,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说,但是每一次都会在冰火两族的交界处都会看到他在那里伫立着,在漫天的飞雪里,在银色的世界里。
他每一次都会都会问我冷不冷,我还没有回答他就会召唤出保护结界把我保护在里面,自己则站在结界之外,雪花落满他的肩膀,然后被风吹散。
那一次在漫天的飞雪里他照例召唤出保护结界来将我保护在里面,我看到他却一直站在外面,让他一起到保护结界里来,他说他喜欢雪,喜欢雪花落到他的身上,落到他的肩膀上,落到他长长的睫毛上变成晶莹细小的冰凌
这样一直过了很久很久,我发现我每一次去那里的时候似乎不是要去看雪了,而是去看他,看那个伫立在飞雪之中的冰族皇子。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我第一次这样问他。
“对不起,我们不可以的。”
“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因为从来就没有过不会两族联姻的先例,所以我们不可以。”
我绝望地笑了一声,然后想要冲出他为我召唤出的保护结界,却在在施展破解幻术的时候被伤到了,火红色的血液一直从口中流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到银白色的雪地上,渲染出一朵一朵鲜艳的花朵。
当我要倒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他从原来站着的地方冲过来,瞬间消散了保护结界抱住了将要倒在雪地上的我,雪花不断地落在他银色的长发上。
我那一刻好难过,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竟然哭出声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能公开于天下,但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便足够了,我觉得很幸福。
但是……
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我们的事情就被两族的亲人发现了,在火族的宫殿里,父亲让我与唐孓断绝关系,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跪在那里,父亲在半空里召唤出一把炼影剑,却迟迟没有下落,我知道此时他有多难过,但我只是抬起头说了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