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陈道并没有打算回家睡觉,而是在夜店里领了一个姑娘,回到上次沈涵住的那个酒店里开了一个房间,正打算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门外却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月色幽凉,沈涵想都没想在全市最大酒店里找到了陈道,巧到不能再巧,他住的这间竟然是她常住的那间,好像一切就是为了让她能轻松的找到他一样。
屋内音乐开的很大声,敲了许久的门终于有人过来将它打开了,一身白衣的清冷美人站在半开的门后,脸上有些不胜酒意的嫣红,“陈先生已经睡下了,小姐你就算有什么事,也请你明天再来吧。”
她的面上不动声色,身后的那只手却已经在不被他人察觉的时候,掏出一把法式小军刀,抵上她的喉咙,这个女人应该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见锋利的刀口已经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泛出阵阵凉意,竟然还能淡定的笑着说道:“他吩咐过了,今天谁也不见,您还是先回去吧,免得闹尴尬了。”
沈涵的脸色仍然带着笑,手上的小刀已经在那姑娘雪白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见血的口子。门内的这个女人失声尖叫了一声,她身后的阳台上的玻璃门应声而开。
她连看那女人都懒得看她一眼,抬步跨进房间门,门后那女人愣了愣,就要跟上去想要拦她,却在看到她回过头时的那一个眼神,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阳台上传来一声轻笑,有些不知名的的花开在阳台的花盆中,刚才那个在门口那女人口中说是已经睡下的陈道,此刻却正站在阳台上左手叼着一支烟,右手端着一杯酒,从被那些花花草草挡出的半阴影下走了出来,像是满腹疑惑:“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停住脚步,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他一番:“你将你未过门的妻子留在家里独守空房,自己却跑来这里寻花问柳,风流快活,这像什么话,你怎么不想想,这样会让她多伤心,多难受?”
陈道的面上仍然是笑着的:“你专程跑来这里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不等沈涵开口回答,他已经转身走回到刚才的花影下,漫不经心的吩咐了一声:“蓁蓁,送客。”
那个被唤作蓁蓁的女孩子,在听到陈道的这一声唤之后,眼角浮起一抹冷淡的笑意,正打算往前走,却再次停住脚步。
沈涵转过身,抬眼略略的瞟了她一眼,目光从她素色的白色衣服上还有那头直直的黑发上掠过,淡淡的:“远看这身打扮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阿道,你喜欢我,已经喜欢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她身后的那个名叫蓁蓁的女人神色一顿,脸上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
陈道从阳台的花影下慢慢的走了出来,手上少了方才拿着的香烟和酒杯,神色冷淡的看着她。月影浮动,流光徘徊,她一步一步的走近,隔着大约三两步远的距离,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今晚出去后又喝了很多酒吗?今晚的你太任性了。从前的你不是这么一个没有分寸的人。今晚是什么时候,怎么能由你这样胡来?”
他低头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得贴近,眼角的眉梢上又是那种秋水桃花似的笑:“你不是正希望我能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她微微抬了眼眸,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他右手抬了起来,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落在她的腰间,克制不住似的紧紧搂住她。而她任由他抱着自己,任由着他将自己的头埋进了她的肩窝。
他在她的耳旁轻笑,嗓音却被冻住了似的森寒:“很多时候,看到你这无动于衷的模样,都想一把掐死你算了。你说的没错,我喜欢你,已经喜欢到这个地步了,是不是觉得怪恶心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许你说的才是对的,一切都是命运将我们绑到了一起,又是命运让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我却又是这样的苦苦无法自拔,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挺开心的啊?”
他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右手与她紧紧的五指相扣,并且越扣越紧,她却没有挣扎,空着的那只手微微抬了起来,终于还是垂了下去。可能她自己都不晓得该去握住写什么吧,沈涵的嘴唇动了动,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他的唇瓣贴住了她的耳畔,像是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了一般,轻声道:“你想要我家里乱起来,越乱越好,你想离开我,越快越好,你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事,只为了让我难过。她,伊凡是怎么进的我家的,我的爷爷又是怎么把定亲用的镯子戴到她的手上去的?接下来,你又想做什么?没关系,涵涵,就算你惹的我这么不快活,可是你想要什么,我都还是会陪着你的。就像你说的,我欠了你太多了,这样做正好,正好……”那些语声多像是一对情人在相互呢喃啊。
她僵了僵,却只是垂下眼,由着他的唇边印上她的耳廓:“阿道,你醉了。”
“你只晓得她会难受,他们会难受,你可曾想过?我,也会难受?”他慢慢的放开她,漆黑的天幕上只挂了一轮皎皎的孤月,他看着她,点头,笑着道:“你说的没错,我喝醉了。”
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据陈道回忆起来,那时已经是夏天了,因为那时的沈涵已经放假在家里了,他在老宅子旁的紫藤萝花廊下,摆了一方小水车,有水从花园的荷塘中被捞起,然后自水车引入花廊下的另一个新开的池塘。池水顺着紫藤萝的花藤下蜿蜒滴下,花廊四周泛着一片水雾,即便是这么热的酷暑天气,这花廊下也是鬓若高秋。
沈涵很容易得空调病,一到夏天发病的几率更是高了一倍不止,但她又不愿意穿过与清凉裸露的衣服,当天气热到电风扇对着她也抵挡不了炎热的时候,她就带着笔记本,去了那陈道精心布置的花廊底下,并且也能时不时的碰到搬了一张软榻躺在这个地方的陈道。
但即便陈道没有说,沈骜听到这里也觉得,第一次是他与沈涵姐姐是偶遇,但是以后的次次偶遇,肯定是陈道在这里等着她。
然而,也是每当这这个时候,陈道才能和沈涵有一些情侣间的模样,可以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偶尔还能聊几句关于自己家的以前的有趣事,再讨论几句关于沈涵学跳舞的事。
沈涵的神情却始终是冷冷淡淡的,但陈道看起来也浑不在意,仿佛那时说过想要掐死她的那些狠话,真的是喝醉后说的胡话罢了。
听着水车喳喳的运转着,花藤上有水滴下淅淅沥沥,偶尔也能看到陈道垂眼安静看书时的一脸黯然的模样,就好像这一方小小的花廊,是一片小小的与世隔绝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能让人忘记许多忧愁烦恼。沈涵有时也会怔怔的看着他,当他的目光从书上抬起时,她会假装是不经意的瞥向远处看那老宅子旁的高墙大树。
或许,陈道至始至终都没有打动过她吧,沈骜原以为,可以做到也是这样的爱,墨勋是那样的心冷,现在才知道,那时会这么认为完全是自己没有见识,比起自己的沈涵姐姐来说,她的师傅墨勋,说他富有一颗宽广的爱心都觉得对不起他,不对不对,应该是大爱无疆,必须是大爱无疆。
也是直到现在沈骜才明白,自己的姐姐原来是一个这么固执的女人,没有谁能阻挡她的决定。很早她就明白,爱和恨要是能变成信仰,那就会失去其本身的意义。因为信仰这个东西,会让人走火入魔,它会在你的心里开出黑色的花,那些纠结的花盏会遮挡住一切的光明,那时就是这个将其视为信仰的人的末日,因为这样的人,会毁掉自己。当然最后的最后,她终归是会毁掉自己的。
当听到陈道说沈涵在他喝的咖啡里下来迷药之后,她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忍心听下去了,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坚强些。
上一刻陈道还对着她笑的温和暖软,下一刻,她就能将掺了迷药的咖啡端给他,哄着他喝下去,全部都喝下去。大约陈道那些对着她真心的温柔笑意对她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这些她却不明白,这样做,以后的她会失去什么。
日渐黄昏,夕阳渐渐西向,花廊外的水雾在空中泛出一道彩虹。这时的陈道已经伏在软榻上睡着了,脸边上堆了一本法语的杂志。花廊外的水车上刮板一拍一合,她淡淡的看着远处,不知道目光沉沉的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风吹过,陈道脸庞的书页被吹起,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她俯身捡起那本书,手指在不经意间触到他淡色的唇边,书竟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沉默的起身走出花廊,花廊外水车浇起的水落在地上,溅起的水星泛湿了她雪白的裤腿,她回头隔着水幕望向花廊下软榻上的也是一身白衣的陈道,终究是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电话的那一端说了什么,她雪白的脸变得更加的苍白,“这件事,一定要办好。”
Do you rememberthe look back? Also want to go back? Even if already know the truth.
【你还记得回首遥望吗?还想过回头吗?即便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____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