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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和平战士德罗巴

南非前总统曼德拉在2013年因病与世长辞,世界为之哀悼。包括英格兰在内的很多国家都在他去世的那一周联赛中默哀一分钟,以悼念这位历史上最伟大的反种族歧视的斗士。

但在土耳其赛场上,发生了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就在曼德拉去世后的一周,加拉塔萨雷打了一场联赛,2∶0赢了。赛后队内的两位非洲球员,来自科特迪瓦的德罗巴和埃布埃脱掉了球衣,露出印有纪念曼德拉的文化衫。德罗巴的衣服上写着:感谢你,曼德拉;埃布埃的衣服上写着:请安息,曼德拉。这是多么感人的一幕镜头,两位黑人球员悼念一位一生都为消除种族歧视而奋战的老人,送上最后的祝福。这事儿搁哪儿都值得大肆弘扬。但土耳其足协竟然决定为这个举动召开纪律委员会,打算处罚这两名球员。

是的,足球赛场禁止有政治倾向、或者有商业推广的标语。我们知道以前本特纳庆祝的时候把球裤往下一拉,露出绿色内裤上面印有某个博彩公司的标识,这个举动招来处罚。但鉴于曼德拉在全世界的威望和地位,以及他为人类进步作出的巨大贡献,土耳其足协此举肯定是引发众怒。其实在足球场外,德罗巴有一个和“魔兽”迥异的形象,充满人性光辉和对和平的追求。而这个德罗巴,可能是很多人并不熟悉的。

德罗巴一跪祈求和平

非洲大陆是块非常神奇的土地,它拥有不可思议的自然资源,但是偏偏又受到干旱和疾病的诅咒。它在历史上诞生过数不清的足球天才,可惜很多国家都饱受战争的创伤,满目疮痍。很多在炮火中光着脚踢球的孩子,如果经过欧洲系统先进的训练,都可以成长为下一个乔治·维阿,或下一个德罗巴。说起来,这两名球员都和政治有关。

乔治·维阿效力AC米兰时,那支巅峰期的米兰王朝在中国吸引了数以万计的粉丝,所以很多中国球迷谈起维阿都是很有感情的。这位曾经的世界足球先生退役之后选择从政,2005年总统选举屈居第二,虽然落败,但随后依然投身政坛,非常活跃。说来巧了,AC米兰出来的前锋好像还都喜欢玩政治,舍甫琴科也是一样,退役之后活跃在乌克兰政坛。但是迪迪埃·德罗巴的情况很特殊,他说他自己无心从政,然而这些年来他为科特迪瓦的和平作出的贡献,可能不亚于任何一位优秀政客。

2005年10月,科特迪瓦3∶1击败苏丹,拿到了2006年德国世界杯的入场券。赛后德罗巴把科特迪瓦电视台的摄像组请到更衣室里,拿过话筒,用摄像机对正沉浸在出线狂欢中的人民说了一番话。这番话,让无数科特迪瓦人落泪。

他跪下祈求和平:“请你们放下武器,重组选举,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这个更衣室可是大牌云集,有很多在欧洲豪门踢球的球员,拿着世界一流的薪水,但是当他们对着摄像机全体下跪,恳求和平的时候,在科特迪瓦民众当中产生出了惊人的力量。这段视频在科特迪瓦国内反复播放,反复鞭挞着正在内战中的战士和政客们。

德罗巴跪下祈求和平的大背景是科特迪瓦内战。2002年科特迪瓦发生兵变,由此陷入内战。在内战期间,反叛军占领了国家的北部,以重镇布尔凯为中心;而政府军统治南方,以德罗巴出生的大城市阿比让为中心。科特迪瓦的内战很有典型性,演绎典型的“非洲病”,也就是因为部落和种族,宗教信仰不同产生的战争。科特迪瓦其实曾经是非洲国家中最富饶也最和平的国家,从冷战时期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种族问题在科特迪瓦一直被压制着,国家经济高速发展,堪称“科特迪瓦奇迹”。但随后种族问题终于还是不可抑制地爆发了,南北的对抗,其实说到底是部落种族之间的对抗。

德罗巴出生在南方阿比让,也是基督教徒,因此上场时总是会比划十字,双手指向天空。在整个2006年世界杯预选赛期间,科特迪瓦一直陷入内乱,但是德罗巴在更衣室试图消弭战争带来的影响,他在每场比赛之后都率领自己的队员祈祷,为了同一个目标,也就是世界杯出线祈祷。

科特迪瓦国家队的组成也颇为复杂。德罗巴和切尔西的队友卡卢都来自南方;图雷兄弟,也就是科洛·图雷和亚亚·图雷来自北方;而埃布埃则来自东部,又是不同的种族。但德罗巴就有这个领导力把所有人都凝聚在一起,一起祈祷。你向你的神祷告,我向我的神祷告,大家和平共处,为了同一个目标而祷告。

德罗巴和队员们开始意识到一点:在国家队我们大家全部都是兄弟。每次比赛之后,很多人会打电话给球员说,我们很开心。所有人都跑到大街上跳舞庆祝。这就让德罗巴反思了:我们不还在打仗吗?为什么在我们赢球之后人们不顾一切上大街庆祝呢?足球真这么有魔力吗?当德罗巴和他的队员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足球真的有影响国家的力量时,更衣室内跪下祈求和平的念头就开始了。

用足球搭建桥梁

2006年德罗巴率队打了德国世界杯。遗憾的是,他们和阿根廷、荷兰一起分进死亡小组,最后拿到小组第三没能晋级淘汰赛阶段。在这一年,德罗巴拿到了个人第一座非洲足球先生,后来他在2009年又拿了一次。在2007年初的非洲足球先生颁奖典礼上,德罗巴穿着一身民族服饰,微笑接过奖杯,简直是科特迪瓦和平的天然外交大使。

但随后“魔兽”又做了一件特别不同寻常的事情。就在2007年年初会见当时科特迪瓦总统巴博时,德罗巴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把下一场非洲国家杯预选赛安排在布尔凯,而不是此前的大都会阿比让。要知道,布尔凯可是反叛军占领的地区啊。

当时,巴博和反叛军领袖索罗已经签下了停战协议。不过整个国家还处在战争的高度戒备中,在政府军和反叛军之间有森严的关卡,不可能实现自由往来。当时德罗巴提出要去布尔凯比赛,提议本身就非常震撼,而总统巴博竟然同意了这个请求。

于是,2007年7月,科特迪瓦和马达加斯加之间的非洲杯预选赛,就在25万人上座的布尔凯球场举行了。赛前,德罗巴带着他的非洲足球先生奖杯率先抵达了布尔凯,会见反叛军领袖索罗,并送给他一双球鞋,这双球鞋上绣有索罗的名字,还有一句标语:为了和平而团结,together for peace。当时护卫索罗和德罗巴的军人有很多,但是球迷更疯狂,有些居民眼含热泪,跑出来看德罗巴,科特迪瓦人真的把德罗巴当神一样崇拜。

比赛当天,有200名政府军出现在布尔凯球场,作为两边停火的一个象征。但看得出来,刚开始这些军人表情非常紧张,毕竟在他们眼中的“敌占区”,自己势单力孤,但很快这些军人就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比赛上。马达加斯加哪里是科特迪瓦的对手,最后5∶0结束战斗。现场球迷为科特迪瓦的每一次传球、每一次射门欢呼,赛后他们疯狂冲入场内想要近距离去摸一摸偶像们湿透的球衫,亲吻一下他们脚下的草地。很合时宜,那天德罗巴也进球了,整个布尔凯为之陷入狂欢。

后来德罗巴自己回忆,当他站在布尔凯球场中央,听着场内播放国歌,所有球迷都高唱祖国的国歌时,他也是热泪盈眶:“我看到的只是科特迪瓦人,没有‘北方人’,他们都是我的同胞。相信我,足球真的很重要。”比赛之后全国报纸的一个头版头条标题这么写:五个球,抹去五年战争的痛苦。

他是天然的和平使者

德罗巴出生在阿比让一个贫穷的街区,到现在这里还有光着脚在砂砾上踢球的孩子,当然几乎每个街角都会有一个德罗巴的大幅海报。德罗巴五岁的时候,和哥哥一起去了法国,和在法国踢职业足球的叔叔生活在一起。其实德罗巴家族有踢球基因,他父亲的兄弟们都爱踢球,不过没达到他这样的成就。德罗巴拥有法国和科特迪瓦双重国籍,但毫不犹豫地选择为祖国效力。

德罗巴自己说他在遇到未来的妻子之后,才开始认真踢球。从勒芒、马赛,再到切尔西,整个职业生涯大概到25~26岁之后才开始受人关注。但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西方,德罗巴对于政治的概念非常欧化。德罗巴对于非洲病的观察和理解,是非常到位的。而他自己又能够超越种族和宗教给他带来的局限性,所以才成了足球场上的天然和平使者。不管是什么种族或者信仰什么宗教的科特迪瓦人,都对德罗巴如上帝一般尊崇,这并非因为他球技有多么惊人或者拿了多少奖杯,而是因为他追求和平的理想,以及让同胞生活得更好的目标。

2009年3月,科特迪瓦在阿比让进行了一场世界杯预选赛,对手是弱旅马拉维共和国。这场比赛德罗巴刚刚伤愈复出,在比赛中梅开二度。赛前有大量无票的球迷想要进球场来看从欧洲返回的大牌球星,尤其是被奉为神明的德罗巴,但因人数过多,现场秩序失控,发生踩踏事件,有22名球迷因此丧生。

赛后德罗巴带着自己的队友去当地医院探望受伤的球迷,一下子被医院简陋的条件震撼。回到切尔西之后他立刻和切尔西以及赞助商百事可乐协商,把他的赞助费,总共440万美元,全部投资到在阿比让建立新医院的计划上。他成立了德罗巴基金会,在伦敦也搞过慈善晚宴,目的就是为祖国的医疗建设投入更多资金。

如今德罗巴也已经到职业生涯的尾声阶段,来中国上海申花淘过金,也算是中超拥有过的最大牌的超级巨星,遗憾的是时间太短暂。但我相信,和很多退役之后不是当教练就是当解说嘉宾的球星相比,德罗巴更拥有值得人们纪念的东西。这,就是绿茵场一代“魔兽”德罗巴的故事,一位和平斗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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