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小脸苍白，勉强扯了扯嘴角，在距离斗篷人最远的角落坐下。
马车“轱辘轱辘”向前驶去。
“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吴二小姐还记得我吗？”
“嗯、嗯……玄武先生。”她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掩住她的表情。
玄武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车外，才道：“听说你最近收留了一名青楼女子，我想和她谈谈，方便否？”
雪娘？
原谅她猥琐的思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玄武和雪娘有一腿，雪娘刚从良到她家，玄武就找上门了。
但是雪娘已从良，她既答应保她安稳，就没有道理再让她陷入以前的牵扯。
“这……恐怕不大方便。”
“吴小姐胆子真大呢。”玄武轻笑。
她心一颤，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道：“雪娘已经从良，和过去就断了牵扯……请玄武先生不要，不要执着于……”
玄武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马车就这样驶到了吴府。
吴玉看了玄武一眼，见他没动静，便准备下车，再回头看，他也站起来好像要跟她下去。
不好，这是要厚着脸皮跟她进府的节奏啊！
要是被家人知道因为她收留了雪娘，玄武找上门来，绝对会把雪娘赶走。
她卡在准备下车的动作僵住了。
玄武见她半天不动弹，干脆坐回去
她也赶紧坐回去，试探地问：“我准备去买一些东西，玄武先生……”
玄武抬手示意她随意。
她松了口气，先拖着吧。
“去城南买核桃酥。”她命令车夫。
马车又开动了。
吴玉偷偷瞥了一眼淡定坐着的玄武，心里哀嚎！
于是——
城南买桃酥，城北买糖人，城东买干果，城西买瓜子。
车夫弱弱地提醒，“二小姐，马累了……”
“真的吗？这该怎么办？可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买……”吴玉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在附近找个客栈喂马，我自己去买。”
“小人可以把马牵回府……”
“那怎么可以？马儿已经很累了，我不忍心它继续奔走。你看，前面就有一家客栈，就暂时停那里吧。”
马车停下后，吴玉像是突然想起一样，不安地问玄武，“玄武先生，我还要去买东西……”
玄武道：“吴小姐自便。”
越好说话，她心下越不安。
果然，等她下车以后，他也跟了下来。
很自然地演变成两人并肩走着。
终于，她忍不住。
“那个……玄武先生，您找雪娘有什么事吗？”
玄武似笑非笑，“皇家机密也能告诉你这小丫头？”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雪娘好不容易脱离了原来的生活，不想和过去再有牵扯……”
玄武似乎叹了口气，“吴小姐多想了，近来发生了一些事，和雪娘过去的客人有关，我想找她问问。”
哦，原来是这样。
这比玄武是雪娘相好要好多了。
但还是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被旁人看到也不好，要是以为吴家和玄武扯上关系就麻烦……
她猛然一怔，她对玄武的态度竟是这般避如蛇蝎！
若是有一天，她被识破了身份，所有人也会这样对待她吗？
光是这样一想，心就难过得不可思议。
本来想让雪娘出来，在无人的地方和玄武交谈。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玄武，更对不起自己。
“玄武先生，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斗篷拿下来，不然管家会以为你是可疑的人……解释起来也不方便。”
“好。”他答应下来。
她激动地抬起头，可以看见他的真容了！
斗篷缓缓拉下。
她睁大眼睛！
入目的是一张还算俊俏的脸，然而，这张脸的额头上突然落下大片皮……
她愣了愣，瞪大眼睛，捂嘴抑制住自己的惨叫！
玄武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把皮剥下来，露出来另一张脸，“不好意思，用久了。”
她扯了扯嘴角，“没，关系……”眼睛突然注意到他下巴下面不自然地掀起一小块皮，他顺着她的目光摸过去，了然地笑笑，又撕下一张面皮，还问她：“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吧？”
她再说不出话了，扯了扯嘴角，转身带他进府。
吴管家正好迎面走来，看了一眼玄武，问她：“二小姐，这位是？”
她平静道：“这位是王大夫，我同窗家的私人大夫，医术高超，我带来给逸才瞧病。”
玄武诧异地看了她两眼。
吴管家仔细打量玄武，“二小姐，敢问是哪位同窗？”
吴玉抬头，反问：“难道我什么事情都要给管家交代？”
“当然不是，但是老爷不在，夫人静养，这时候要是让不明人物混进来就不好了。”吴管家不卑不亢。
“我说了，他是我同窗家的大夫。”
“哪位同窗？”
所以说，吴管家是这个家里仅次于吴夫人她最讨厌的人！
“吴管家，请问你最近是不是夜里难眠，白日乏力，有时双腿不自禁颤抖？”玄武突然出声询问。
吴管家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大夫。”玄武微笑。
吴玉趁机出声，“现在相信了吧？”带着玄武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她问：“吴管家得了什么病？”
玄武看了她一眼，“纵欲过度。”
噗！
吴管家那种人会有女人，还纵欲过度？
“玄武先生还会医术？”
“略懂。”
吴玉想自己向古婆婆学过一些药理，应该也称得上略懂，但转念一想，她可看不出吴管家那些症状，更得不出他纵欲过度的结论。
雪娘被叫出来，发现自家小姐面前还有一个陌生男子，疑惑地问：“小姐？”
“这位是……”吴玉看向玄武，示意他自我介绍。
“请问雪娘姑娘和财源赌坊王老板可相识？”
雪娘脸色变了变，慌张地看向吴玉。
“雪娘，你不要紧张，这位公子的身份有些特殊，你知道什么，如实回答就好了。”吴玉安抚她。
“是。”雪娘冷静下来，“奴婢曾与万老板……有旧……”
玄武淡淡一笑，“吴小姐，能否麻烦你沏杯茶？”
这就要赶她走了。
吴玉在心里撇嘴，“王公子稍等。”转身离开。
磨蹭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吴玉端茶进来，却不见了玄武的身影。
“那位公子呢？”她问雪娘。
雪娘低着头，“离开好一会儿了。”
“哦。”吴玉在雪娘身边坐下，随口问：“他都问了你什么？”
“问奴婢是否清楚周世子去赌坊那日发生的事情。”
“哦？”吴玉挑眉，“那天你在？”
雪娘惊讶，“小姐也知道此事？”
吴玉笑，“听书院的同窗说的，我还蛮好奇的。”
“嗯……其实奴婢也不大清楚，那天万老板带奴婢过去，奴婢一直待在……他房里。”她难堪地咬住下唇。
吴玉面露抱歉，“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不，雪娘既然坚持自己的名字，也会铭记过去发生的一切，时刻警醒自己。”
吴玉很欣赏雪娘的这一点，“好了，你也累了，今天早点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
“雪娘。”
雪娘回头，“小姐？”
“你现在的身份虽然是我的丫鬟，但你并未欠卖身契，是自由身，不需要自称奴婢，还有，你若是找到更好的出处，随时可以离开。”
“谢小姐。”
“还有，刚才那位公子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是。”
吴玉抿了一口茶，静静思考着。
雪娘当日被叫去赌坊陪客，玄武来询问雪娘对那件事的了解。难不成玄武认为周杜凡欠赌债的事情存在蹊跷？并且和那万老板有关系？
周杜凡性子冲动，赌红了眼睛欠下这么多钱并不奇怪。但既然玄武会认为事有蹊跷，那事情恐怕真没表面那么简单。
难不成那万老板敢坑周大世子？这胆子也太大了！周杜凡暴怒起来打死他都有可能。
要是询问本人或许会有线索。
但她已经不是吴逸才，用吴琉璃的身份去探望他，怎么想都不合适。
算了，她相信以玄武的能力去调查肯定能水落石出，她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