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希淳显得并不在意,“你若是急功近利之人,李让医治皇长子有功的时候,你大可当面揭穿他,而不是到情非得已才讲出来。”
云苓立刻朝夏希淳一拜,“娘娘懂臣。”
夏希淳大方一笑,“走吧。”
初春乍暖还寒,出门的时候,夏希淳还披着斗篷,走了一阵子,日头高了,路边的花竟开了一大片。
天高云淡,仰头便是一片蔚蓝,一阵暖风拂过,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平日很少离开寝宫,一出来见到这样好的景致,夏希淳见了心情大好,乐安体贴的摘了些花做成一束,递给夏希淳,“娘娘闻闻,好香呢!”
夏希淳还未接过,就闻到阵阵清香,看着四周的花越开越盛,“今年的花不但开得早,还开的好。”
过了一整个冬天,看到这样的春景,嗅着花香,云苓也觉得心情舒畅。
她放远目光,突然,在看到一片淡紫色时,柔和的目光渐渐变沉。
那是一株丁香,淡紫色的花开的柔美,可落在云苓的眼睛里,她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记得在她有孕之时,夏希淳曾摘了丁香给她,害得她差一点小产。
她不知真正原因,所以即便她现在投靠夏希淳,在内心深处还是有所防范。
想了想,她朝那株丁香走了过去。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面对开得正好的丁香花,她不疾不徐的念出这句她曾念过诗,轻重得当的声音中透着感情,连语气都是故意学了夏希淳当年的样子。
正在赏花的夏希淳在听到云苓的声音时,突然没了赏花的心思,所有精神都集中到那株丁香上面。
云苓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垂下捧着花的手,缓步朝云苓走了过来。
她没看云苓一眼,从发现起,目光就一直没离开那些淡雅的花朵。
云苓看这身边的夏希淳,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凝结,看这株丁香的时候就好像在看一位故人。
“娘娘喜欢丁香?”云苓明知故问。
看着沉默着的夏希淳,云苓想着夏希淳曾经说过的话,“丁香香气浓郁,可盛开不过数日,人门很快就会忘了它的香,也会忘了那一个个妆点春日的丁香结。”
夏希淳眼神一滞,侧头看着云苓,神色微怅,“你也喜欢丁香?”
“是啊。”云苓神色自若,“丁香美而不艳,可入药,可做香料,只怕没人不爱。”
“是这样么?”夏希淳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云苓猜想,她定是又想起了什么,“娘娘有心事?”
和过去一样,夏希淳只是沉默,一个字也不肯说,连她身边的乐安脸色也变得凝重,是不是的看看主子。
云苓此时关心的不是夏希淳的过去,而是她曾送她的丁香花。
想着,她的脸色刷的一沉,看着夏希淳,“娘娘千万别站在这!”
夏希淳一怔,懵然看着云苓,“怎么了?”
云苓一脸紧张,“丁香大寒,有滑胎之效,娘娘还是离远些好。”
夏希淳却并不在意,“本宫并无子嗣,不碍事。”
云苓坚持,“那也不可,时间久了,会损害娘娘身子,到时候怕是会影响娘娘有孕。”
云苓这一番警告的话,夏希淳还是不大在意,仿佛她并不关心子嗣的事。
云苓只好继续,“娘娘是皇妃,断不可大意,这株普通的丁香还好,若是换做西域羌国的丁香,即便不食亦会伤身呢!”
说话的时候,云苓一直紧盯着夏希淳的脸,她眼看着她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相比之下,乐安更显惊讶,“真的?”
看到云苓十分肯定的眼神,乐安劝夏希淳,“娘娘回去之后还是把那些都砍了吧,要不然就不要再去那边了。”
云苓知道乐安说的正是颐和宫园子里的那些,可她现在要故作不知,“什么砍了?”
“大人不知,娘娘宫里面恰好有些西域丁香。”
云苓劝道:“姑娘也别太过担心,娘娘此时尚无身孕,不会有大碍,臣回去开道方子略加调养便可。”
说着,云苓的神情突然有些紧张,故意让乐安看到。
乐安果然追问,“大人有话快讲。”
“是。”云苓看着夏希淳的眼睛,“臣想叮嘱娘娘,宫中若是有有了身孕的主子去娘娘宫里,千万别带她去赏丁香,否则极有可能滑胎,娘娘还会为此背负罪名。”
“大人说的是,奴婢记住了。”
听着云苓与乐安的对话,夏希淳的脸色突然有了变化。她握着花的手在下面捻着花茎,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云苓看在眼里,立即开口,“娘娘有心事?”
见她不语,云苓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莫非有人去过娘娘宫里的花园?”
乐安一愣,像是记起了什么,看向夏希淳。
夏希淳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些许愧疚,“的确像大人说的,本宫差一点酿成大祸。”
云苓心中起伏,表面佯装惊讶。
夏希淳摇摇头,“不过万幸,那个孩子没事。”她叹了口气,“本宫若是早知道,便不会与她赏花之后,还送了花给她,现在想想真的后怕。”
云苓心中一动,难道说夏希淳当初只是无心?
看着她的脸色,云苓又道:“娘娘能否告知是哪位主子,臣借看诊之机为她加以调理,免得娘娘自责。”
夏希淳的眼神倏地一暗,“不必了。”
云苓坚持,“娘娘放心,臣不会暴露此事。”
夏希淳还是摇头,“没那个必要了。”
云苓故作不解,“为什么?”
“因为……”夏希淳眸子一垂,“她已经不在了。”
宫中故去的女子不止一人,可生过孩子的女子只有她一人。
云苓的心越跳越快,她忍住心中的紧张,“娘娘说的难道是……?”
“是。”夏希淳语气沉重,“本宫说的,正是皇长子的生母。”
云苓极是平静的问着:“听说,那一年云府突发大火,皇长子的生母产下孩子第二日便不幸遇难。”
“是啊。”夏希淳神色悲戚,“皇上已经下了立妃圣旨,只等云姑娘诞下皇子便封妃,哪知云姑娘走得如此突然,哎,真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乐安看着主子,眼眶也红了,“主子念在皇长子可怜,想要抚养皇长子,可皇后娘娘到底是云姑娘的姐姐,是孩子的姨母,由皇后娘娘抚养顺理成章。”
云苓心中一阵温热,“皇长子有娘娘惦记,也算是有福气。”
夏希淳摇头,“别人再疼又如何,怎么比得了有娘亲在身边?”
云苓趁机,“娘娘说的那位云姑娘真的故去了吗?”
夏希淳脸色微变,“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臣听说,云府大火之后确是发现了一具尸体,可臣也听说,当时被困住的有两个人。”
“本宫也曾怀疑,可云府的人十分确定死去的是云姑娘,想必不会有错。”
“那么……”云苓终于问出心中想要问的,“皇上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夏希淳才要开口,突然望向云苓,“你很关心这件事?”
云苓不动声色的解释,“关于此事,坊间传言颇多,臣也只是好奇罢了。”
“都是过去了事了,就不要再提了。”夏希淳呵了口气,仿佛不愿多谈此事,而且从她的眼神中,似乎能看到禁忌。
不能问出答案,云苓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听夏希淳又道:“眼看着天气暖和了,本宫身子也好些了,该去趟惜颜宫了,本宫还真有些想那卿儿了呢。”
“娘娘还要去吗?”乐安的脸色很不好,“她对娘娘可是没安好心呢!”
夏希淳明白乐安的意思,“咱们防着她一些就是了,本宫前些日子才做了一身春装,再过一阵子刚好能穿上。”
“又是送衣裳又是送吃的,娘娘干脆把颐和宫也搬去算了。要奴婢说,娘娘还是别对皇长子这么好了,皇后娘娘定是觉得娘娘另有所图才会对娘娘暗下杀心。”
夏希淳脊背笔直,目光诚恳,“本宫对皇长子好,一是为了皇上,也是为了云姑娘,云姑娘在天有知,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疼爱着,也该安心了。”
云苓听着夏希淳主仆两人的话,心一下子软了。
原来当初丁香花一事只是误会,夏希淳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对她的孩子视若己出,她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她的动机。
“对了,皇长子近来如何?”
面对夏希淳的问话,云苓略显迟钝,“什么?”
“皇长子,你不是配了药送过去,调理的如何了?”
“哦,臣尚不知情,皇后那边一向是王大人负责的。”
“也罢,等过些日子,你随我同去惜颜宫,你的医术在王太医之上,莫要耽搁了皇长子的病情。”
云苓心中惊讶,也燃起盼望,“是。”
……
她们到猎亭的时候,里面的人正谈论着羌国使君的事。
“我还以为皇姐会来,上次不曾见到,这次也没机会,真是可惜!”说话的是楚元昊,他的声音里面透着遗憾。
楚元晖一笑,“就是皇姐来了,也要去见皇上和太后,没空理你。”
楚元昊嘿嘿笑着,“有云杞陪我就好了,还有凌大人,对了,他怎么还没来?”
边说边朝大门望去,看到云苓跟随夏希淳进来,脸上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