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希淳顾不得腿上的伤,从床上站起来,乐安看见连忙又去扶夏希淳,“娘娘。”
“怎么这么严重?”夏希淳在乐安的搀扶下走到云苓面前,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吩咐乐安,“去把门窗关好,就说本宫已经睡下了。”
“是。”乐安会意,正要走又被夏希淳唤住。
“打些热水,记得从后面进来,只是……这药……?”
云苓一指自己带来的药箱,“都在里面。”
撑到颐和宫,云苓早已面无血色,夏希淳看在眼里眉间颦起,“先把衣裳解了,让我看看。”
云苓不再避讳,慢慢的解开了衣襟的口子。
见她动作笨拙,乐安上前,“奴婢来吧。”
衣裳完全解开的一瞬间,乐安心疼的皱起了眉。
撑了这么久,她的胸口已经肿了起来,落在夏希淳眼中,不由到底了口凉气,“要快些接骨。”
乐安把云苓带来的药箱拿过来,打开放在夏希淳面前。
夏希淳到底是将门之后,在军营的经历让她对简单的外伤处理十分在行,她把需要的东西拿出来,看着云苓,“我毕竟不是太医,手法粗糙,你还要多一忍。”
云苓果然没有求错人,虽然不及太医的手法好,可夏希淳也不差,至少她的动作利落,只要能为她把骨头接好就够了。
到底是断骨之痛,接骨的过程中,即使夏希淳再小心,云苓还算疼得紧紧地咬着牙。
乐安看着云苓,时不时的给她擦擦汗,眉头紧紧皱着,满脸都是心疼,可是更多的佩服,佩服她在整个接骨过程中愣是一声未吭,把全部疼痛都咽到肚子里面。
看着云苓逐渐舒展的眉头,夏希淳终是松了口气,“好了。”
“多谢娘娘。”云苓有气无力,正要去穿回自己的衣裳,立刻被夏希淳叫停。
“你别动,让乐安帮你。”看着乐安帮云苓穿着衣裳,夏希淳叮嘱,“虽然接好了骨,你还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移位。”
“是,臣知道了。”
夏希淳喝了口茶,看着云苓直叹气,“你真是命大,那断骨若是戳到脏腑,你怕是没有命了。”
想到在猎亭发生的事,她的眼色微微有些变化,“你一个姑娘,哪里来的勇气,只身去挡那惊马!”
“臣……”云苓避重就轻,“臣看到马蹄落下来便没多想,那毕竟是我大祁的皇帝。”
“你可知道,你那样做有多危险?”
云苓淡笑,“臣受伤,总好过皇上与娘娘受伤。”
“一定要这样吗?”夏希淳望着云苓轻轻摇头。
云苓一怔,“敢问娘娘何意?”
“就算你想让皇上看重你,就可以连命都不要吗?”
她知道,夏希淳误解她了。
天知道,她冲出去根本不是为了这些。那仿佛是一种本能,就好像在行宫遇到狄国奸细,面对呼延霆的那支箭,她毅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云苓面带微笑,表现得并不在意,反问夏希淳,“如果是娘娘,娘娘会怎么做?”
夏希淳看着云苓,目光渐渐变成了赞同,终是轻轻呵了口气。
云苓的脸色多了一丝凝重,“臣有一事,想问娘娘。”
“什么?”
“在猎亭时,娘娘上马之前,是谁伺候在跟前?”
夏希淳眸光一动,想着之前的事,“是两个侍卫,怎么了?”
云苓再问:“那两个侍卫,娘娘可认得?”
夏希淳摇头,“那两人看着脸生,我不记得在猎亭见过他们。”突然,她眼神一变,“我想起来了,上马之前,皇后曾让人护送我,有什么不妥吗?”
云苓直言,“娘娘与郡主赛马之前,臣就觉得娘娘骑乘的马,马镫似乎有问题,当臣想要指出的时候娘娘已经出发,赛马过程中臣发现娘娘的裙摆和马镫挂到一起,但绝非是因颠簸而至。”
夏希淳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有人做了手脚?”
“正是。”云苓十分确定,“一般情况下,衣摆只会缠进镫环中,而娘娘的衣摆竟然被挂在镫柄的孔里。那个孔又小又扁,衣摆怎么可能被挂进去,除非有人放进去,那样就不容易扯出来了。”
“一定又是皇后搞的鬼!”乐安一脸愤怒,“她口口声声说保护娘娘,其实是去加害娘娘,实在太可恶了!”
夏希淳神色平静,这种毫无对证的事,她根本无权质问云榛。
乐安气不过,“娘娘越是退让,她反而得寸进尺,娘娘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那个毒妇陷害。”
“就算有所防备,我们在明,她在暗,抓不到把柄,又能奈何。”
“娘娘没想过化被动为主动么?”云苓看着夏希淳。
夏希淳刷的抬眸,“你想说什么?”
“娘娘一味退让,皇后就会步步紧逼,娘娘何不先下手为强?”
夏希淳摇头,“没那么简单。”
在云苓疑惑的眼神中,夏希淳缓缓开口,“如今的云家比昔日更加难以撼动,不止手握军权,这京城里面甚至是周边城郡的商铺也都被云家控制,想动云家就如同蚍蜉撼树,谈何容易。就算倾尽全力扳倒一个云榛,云家还有三小姐,还有杜家的表小姐,怎可令后宫大权旁落,到时候就会更加艰难。”
云苓唇角紧绷,“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夏希淳依旧淡淡,“天下最大的还是皇上,皇上对云戈十分敬重,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敬重?
云苓不解。
她还记得楚元昭削弱云戈兵权的事,他对云戈一直心存忌惮,又怎会与云戈再次同心?
她试探的问:“云大将军手握重兵,皇上难道不应该防范么?”
夏希淳的目光突然变得悠远,她仿佛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眼中露出惋惜之意,情绪低落的摇摇头。
“娘娘?”云苓疑惑。
乐安看出夏希淳的心思,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皇长子的事。”
“皇长子?”云苓心道,这与皇长子有什么关系。
夏希淳不紧不慢,“皇长子的生母是皇上最中意的女人,那场意外让皇上心痛不已,皇上曾说,他若是早一日接云姑娘回宫,就不会发生意外。皇上说他愧对云姑娘,就把这份情意转移到云家,皇后之位原本应属庄妃,是皇上执意要立云榛,甚至不惜违逆太后。”
竟然……是这样……
听到云榛被立为皇后的消息,她曾责怪他许久,怪他竟然立她的仇人为后,原来他这样做,都是为了她啊!
她的整个人都像僵住一般,心思已经不在云榛上面,满满都是那个男人。
乐安也十分可惜,“真是可怜了皇长子,才出生就没了娘亲,养母还是个阴狠毒辣的人。”
夏希淳放低了声音,“不过说来倒是蹊跷,起了那么大的火,云家竟然没有人发现。”
乐安也说道:“是啊,云府那么大的势力,难道救不出一个女子吗,闯也闯进去了!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救云姑娘,云姑娘得皇上宠爱,死了正好一了百了,就没人能挡皇后的路了!”
“切勿乱讲!”夏希淳还保持着理智,“宫中的规矩,你都忘了么!”
乐安虽然不服气,可还是听了夏希淳的话。
夏希淳突然抬头望着云苓,“你先是拆穿皇后的阴谋救我性命,又将她害我的事如实相告,你就不怕有一天她知道了,会对你下毒手么?”
“臣还是同样的话,臣只做自认为对的事。”
“我听说,皇后本打算重用你的,是吗?”
云苓不敢隐瞒,“确有此事。”
“那你为什么还要与她对立,你该知道,皇后的人脉远远广于我,你为她做事,可以更容易得到皇上的赏识。”
“娘娘不相信臣?”同样的话,她已经对她解释过,她突然再次问起,难道是对她起疑?
夏希淳目露审视,“你似乎很不喜欢皇后,是吗?”
云苓心中一紧,夏希淳看上去不争不抢,可心如明镜,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否则,你为何不肯为她效力,还要揭穿她的毒计?”
夏希淳是云苓唯一的靠山,在事情完全被她掌控之前,她绝不能让她对自己生疑,“娘娘慧眼,不瞒娘娘,臣曾有一段快乐的日子,可一夜之间便一无所有,后来臣才辗转得知,害臣的人竟与云家有关,若不是云家权势滔天,臣的仇人也不会有恃无恐逍遥法外。”
云苓一字一句都满是感情,而且,她并没有欺骗夏希淳,而且巧妙的让夏希淳误解了她的原意。
夏希淳眉间一动,“那你进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等云苓回答,夏希淳又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可以轻举妄动,知道吗?”
“是,臣谨记娘娘教诲。”
乐安也为云苓抱不平,“皇后在宫中害人,云家在外面害人,总有一天,皇上会知道他们干的好事!”
夏希淳的眉间闪过一道异样的光,“从现在其,我们要关注皇后做的每件事,千里之隄溃于蚁穴,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漏洞的,”
……
云苓从后门悄悄的离开颐和宫。
幸好有夏希淳,云苓现在感觉好多了,还要再服些消肿的药。
为了避免身份泄露,她常常要整理自己的房间,以免留下痕迹。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她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