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眼看着男人将药涂在她脚踝红肿的地方,不轻不重的揉捻着。他的手掌宽厚,一股暖意自心底升起,暖遍她的全身。
她记得他说过,这些都是在外逃亡的时候不得已才学会的,她也想起了他们过去一起经历的许多事。
“试试看,好些了没?”
耳边一语打断了她的回忆,她看着自己已经微微消肿的脚踝动了动,竟真的好些。
他亲自为她按摩,她欣喜之余又心中叹息。他早已认不出她的模样,想到他也会对别的女子这么好,心中顿感失落。
“不要谢朕么?”
“嗯?”她反应过来,侧头看着他正打量着她。
他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你以为随便谁都能让朕屈尊为她疗伤么?”
换做别人,早就开始对他说着最中听的话,对他好好的赞美恭维再趁机表露忠诚,但她却扬起唇角。
“你笑什么?”他微蹙眉。
她看着他,“皇上方才的手法,有些问题呢?”
他丝毫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哦?”
“皇上帮臣擦了药,还为臣揉捻,只是皇上可知,若是取穴有误,不但起不到作用,还会伤身。”
他的脸色闪过一丝紧张,没有打断她的话。
“若是身子弱一些,还有可能会红肿甚至溃烂。”
听她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禁扫过她的脚踝,然后才问,“朕错在哪里?”
她笑,“臣以为,皇上应该是略懂些医术的,只是手型有些问题。”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哪里有问题。”
大概是说到了医术,她一下子来了兴致,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应该是这样。”
他竟认真的看着她的样子,跟着她学了起来。
她看着他略显生疏的样子,欠着身子过去,轻轻握住他伸出的手,为他摆好了位置,“对,是这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视线慢慢落在旁边那只纤弱的手上。
她微微一怔,这才反映过来,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臣逾越了,请皇上恕罪。”
他没有出声,亦没有看她,“罢了。”
她这才敢抬起头,忽听他问,“听说,元昊也曾问过你医术?”
他转变得好快,她忙道:“是,在猎亭偶尔会受伤,王爷便命臣说几个简单有效的处理办法。”
她故意将尊卑说得清楚,他还是续问:“你们很熟?”
云苓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主子有吩咐,臣只是做臣该做的事。”
“可朕看得出,元昊待你很不一般。”
他的话令她没来由的一紧,“臣不知皇上何意?”
“元昊早到了大婚的年纪,却迟迟不肯娶妻,朕与太后说过他多次,他仍旧不肯听。你该知道,大祁国最喜欢玩最会玩的人,非豫东王莫属,他却偏偏不近女色。”
云苓应声,“皇上说的,臣也有所耳闻。”
“但他却对你十分中意。”
云苓解释道:“大概是因为臣一直以男装示人,王爷还没有适应臣是女子的身份。”
“不。”他摇头,“朕了解元昊,他既然知道你是女子,就会将你以女子相待,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显然,他待你非同寻常。”
云苓应对自如,“王爷平时就喜欢捉弄人,大概是见臣突然转变了身份,才故意为之的。”
“你相信吗?”他问她。
云苓微微语塞,禁不住想起了楚元昊之前的那番话。
“元昊贪玩,却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爱慕他的姑娘那么多,他待她们都没有分别。”说到这里,他轻轻一叹,“元昊已经许久不曾关心过哪个女子了。”
“皇上?”云苓心想,难道楚元昊曾为情所伤?
“他曾喜欢过一个女子,甚至已经得到太后的指婚,只是可惜……”说到这里,他似是说不下去。
她忍不住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知道这个时候,云苓才反映过来,他口中的那个女子,正是她啊!
她竟不知,楚元昊竟是这般长情的人。
“如今有人能解开他的心结,朕甚感欣慰。”说罢,他转向她。
“皇上?”看着他投来的目光,她心中暗暗一揪。
她没想到,他竟如此直白的问她:“你觉得元昊如何?”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这分明就是要赐婚呀!
她连忙装傻,“王爷是主子,臣岂能妄加评断。”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问你,如果你的夫君是元昊那样的人,可觉得满意?”
“臣答应过皇上,不敢有非分之想,也从没有过非分之想,皇上不必如此试探臣。”
他呵了口气,“朕并非试探,朕是认真的。”
她终于沉不住气,“皇上?!”
“元昊难得寻到喜欢的姑娘,朕岂能不才成人之美。”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眸子是垂着的。
云苓忍不住问:“臣与王爷相识短短几个月,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一个月,王爷怎么可能对臣有什么念头?”
他的某光突然变了,慢慢的,看向她的脸,“那是因为,你与她有几分相似。”
听到这句话,云苓自嘲,“臣怎么可能与王爷的心上人相似。”
他凝视着她的脸,“你们眉间的神态,倔强的眼神,十分相似。”
她的心突然开始咚咚的跳着,“皇上也是这样认为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看着她,唇动了动,似是要开口,眼神却暗淡下去,顿了顿才道:“朕怎么想不重要,元昊喜欢就好。”
“可是臣从未想过嫁人!”她极是郑重的看着他,“臣只想做一名太医,为大祁效力。”
“嫁了人,你一样可以为人看诊。”
“不可以!”她态度坚决,“臣明白,女子出嫁从夫,就算臣只是豫东王的一个小妾,也不可再抛头露面。就算豫东王肯,臣也不肯,臣不可坏了王府的规矩,不可坏了王爷的名声。一旦这样,臣便不能再济世救人,既然如此,倒不如当初被皇上逐出宫去,即使不能入朝为官,起码还能做一名医者。”
他没有想到,她竟如此不情愿,又看了看她,他突然语气轻松,“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她总算稍稍缓了口气,心中却不轻松。
以后,她该和楚元昊保持距离才是。
只是越这样想,情况越遭,第二天才一出门,她远远的就遇到了楚元昊。
她当即做出决定,趁他离得还远,她立刻从最近的岔路转了弯,宁可绕路,也不想与他再有交集。
走了一段路,她才停下来,回头看看他没有跟来,这才放心。
才回过头,她被近在眼前的一张脸吓了一跳,刚才她苦心要躲的那个人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眼前,吓得她慌忙向后退了一步,“王……王爷?”
他眯着眼睛对她笑着,“凌大人走得这样急,是要去哪?”
云苓稳了稳神,“臣要去明华宫。”
“明华宫?”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打量着她,“这是去明华宫的路吗?”
云苓低着头,想着说辞,“臣觉得这边风景好一些,又不会绕很远,才走了这边。”
“大人心情看似不错嘛。”他唇角一扬,“不如本王与你同行。”
“不必了!”她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又补了句,“臣的意思是,王爷应该不会有事去明华宫吧。”
楚元昊进宫,除了去见楚元昭就是去猎亭,没事不会到处溜达的。
他理直气壮,“是啊,怎么了?”
“既然王爷不去,那臣与王爷便不顺路。”
“谁说一定要顺路?”他不以为然,“不顺路就不能同行吗?”
他这算什么道理,她忍着脾气好言相劝,“臣是怕耽搁了王爷的要事。”
“本王今天没什么事。”说着,他向她稍稍靠近了些,“本王是来找你的!”
“找臣?”她不解。
“对呀!”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好些了没?”
她硬着头皮回答,“已经好了,多谢王爷关心。”
“本王瞧着也是,看你走得这么快,就知道你没事了。”他稍侧开身子,使了眼色给她,“走吧。”
她毫无办法,只得随他一起,“如果王爷为了臣的伤而来,那大可不必,臣是太医,有分寸。”
他侧头睨着她,“不只是因为你的伤,原因本王昨天和你说过了。”
云苓突然一顿,“臣以为,王爷是在开玩笑的。”
他也停下来,“你还是这样以为的?”
她点头,“是。”
他突然一笑,“所以本王才特意来见你,就是让你知道,本王没有开玩笑。”
从看到楚元昊的那一刻,云苓就做好了准备,她毫无怯色的看着他,“听皇上说,王爷心里面一直都有一个人,王爷对她用情至深,现在又来和臣说这些,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果然,他的脸色微微变了,笑容渐渐隐去,眸光也变得深远。只是很快,他的表情复又自然起来,挑眉瞧着她,“那又怎样?本王就不能看上你么?”
她显然没料到他会用这样的轻浮的语气回答她。身为王爷,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楚元晖的府里光是侍妾就有十几位,楚元昊此举她如何反驳。
也只是片刻,他又正经起来,“你说的不错,可本王不能只守着一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