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的心倏然一动。
手背上的温度那样清晰,她微微偏过头,失神的看着他的侧颜。
无伤哥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而此时身边的男人的容貌并不在无伤哥哥之下。
他的微微上挑的眼角有一种惑人心神的神秘感,令人一眼见了,就再也不会忘记。
“不是识字么?”耳边,传来他轻声一语。
她猛然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稳了稳神看着他,却发现他的视线已然落在笔下的纸上。
她的手纤细柔软,被他包在掌心,任凭他带着一笔一划的写过。
片刻之后,她的名字再次出现。
她发现,他平时的字都透着些狷狂,而这次却是工工整整。
她立刻抽手离开他的掌心,将纸双手捧起,“往后奴婢就照着这个练习,一定写得一手好字!”
他放下笔,看着她向往的样子淡淡笑出。
……
在团河行宫的日子比在宫内清闲不少,云苓也忙里偷闲得空便去练字。
直到身后响起男人的轻咳声,云苓在反应过来,连忙转身,“皇上?”
楚元昭未作言语,慢慢走了过来,将她正在写的字拿在手上。
她确是有些资质,又懂得揣摩,两个字若有相同的笔画,她会将他教过她的字的比划写法用在新的字里面。
短短几日,她写起简单的字已经有模有样。
“还不错。”他虽然话不多,却不吝惜赞美。
得到楚元昭的肯定,云苓不由咧开嘴笑着,“那是因为奴婢有一位好的先生!”
“比起你口中的那位先生呢?”
她的话令她一怔,发现他正似漫不经心的翻着她这些日子练的字。
她知道他说的是无伤哥哥,想了想,“奴婢说的那位先生医术高超,却已淡出世俗,而奴婢的先生不仅有一手好字,还是一国之君,这根本不能比嘛!”
他微微蹙眉,“朕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先生?”
她先是一愣,见他并无怒意,模仿他的语气,“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这是皇上教给奴婢的!”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令他哑然失笑,“你在用朕教你的东西反过来教朕么?”
“奴婢不敢!”
她连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故意透出一股书生气,他不由点了一下她的头,“朕可不要个呆子侍奉在侧。”
云苓忍不住笑了,却见他放下那些字,“今日天气晴好,陪朕出去走走。”
……
离开房间云苓才发现,何铮和唐修早已经等候在外面。
见楚元昭出来,何铮立刻牵着夜影到他身边。
楚元昭骑在马背上走在前面,云苓跟着唐修他们走在后面。
她看见,前面看上去和猎亭差不太多,但这里草木丛生,道路高低不平,偶有兔子一类的小动物随意窜进窜出,比猎亭更像是一座猎场。
她这才发现,楚元昭虽未穿平时的那身骑装,却也着装十分利落。
“就这里吧。”楚元昭勒停了马,看了看附近的地势,吩咐随行的一众侍卫,“一个时辰内回到这里,猎物最多者胜,猎到猛兽者胜。”
这些侍卫,都是楚元昭一手训练出来的,散开的时候毫不混乱,对于楚元昭的命令也十分熟悉。
云苓猜想,他来避暑只是表面,暗中练兵才是真的。
何铮护送楚元昭先行,一众人亦身背弓箭骑马而去,云苓和唐修只得跟随守卫在此的侍卫一同侯着。
这片林子枝繁叶茂,有几处地方几乎不曾见到阳光,这里又属团河行宫管辖,属皇家之地,平时自然没什么人来这里。
这里虽有树荫遮挡,不比外面炎热,却有些闷热。
云苓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到不远处的树根,眼睛忽的亮了。
她抬步就走,立刻被唐修唤住,“你要去哪?”
云苓指了指自己发现的宝贝,“奴婢去摘些草菇,回去煲汤给皇上,草菇能清暑热,消食益气呢。”
“真的?”唐修看到那些样貌丑陋的草菇心中怀疑。
“自然是真的!”云苓自信满满,“奴婢以前常常吃的。”
唐修想起云苓为长公主的随从除病的事,暂且相信云苓说的,“不要走的太远,里面有猛兽出没。”
“奴婢知道了。”
云苓蹲在树根边,看着饱满的草菇不由喜上眉梢。
她以前饥饿难耐的时候,吃嫩槐树芽可以充饥,若能吃到这样的草菇简直是美餐一顿。
取出随身的帕子,云苓把摘到的草菇包在里面。
她看了看周围,这种地方应该最适合草菇生长,再向前走了几步,果然又看到一些厚实的草菇。
好久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云苓摘了一些又一些。再往前走时,忽然想起唐修的话。
正打算回去,却恰好瞥见了前面地上的竹荪。
这竹荪可是雪裙仙子,山珍之花,向来被人们称作“草八珍”之一,可遇而不可求。
云苓想了想,决定摘些回来。
看着包好的绢帕,云苓心中十分满足,一想到今晚可以吃到美味的草菇汤,她仿佛已经闻到了清香鲜美的味道。
才转过身,她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后面有些动静。
她以为是捕猎的侍卫,望过去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四下里寻着,依旧什么也没看到,她的心中顿时紧了一下。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她抱起草菇顺着来时路就走。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似乎是有动静。
心中紧张的她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依旧空无一人。
脚步这样轻,动作这样快,难道真的有猛兽?
她忽然好后悔没有听唐修的话,脚下也从疾走变成了快跑。
她时不时的向后瞧着,却在一次回身之际撞在一个人身上。
“啊——”云苓捂着嘴,圆睁着的一双眸子里满是惊惧。
男人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眉间微微蹙起,“怎么了?”
云苓看清楚来人,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她看见楚元昭一只手里提着一只紫貂,正略显疑惑的打量着她。
她将气喘匀了些,“奴婢方才……好像瞧见了什么东西……”
她依旧还是紧张的。
楚元昭朝着她背后的望向望了望,并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
他收回视线看着她,“你怎么在这?”
她拖着手中的绢帕包,“奴婢只是来在摘些草菇。”
他看了看她,眸光缓和了些,把箭从刚刚射杀的紫貂身上拔下来,再把猎物挂到马背上。
看着男人翻身上马,云苓心中的紧张感再次突生出来。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她不由四周观察着。
才迈出步子,马背上的男人突然伸出手到她眼前。
云苓一愣,呆呆的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只听他声音很轻,却如命令一般,“上来。”
只是一瞬间,她如同被解救一般,如释重负的看着这个男人,然后把手放进他的手里。
他稍一用力,将她带离了地面,下一刻,她已经坐在马背上,他的身前。
“怎么自己跑来这里?”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责怪,“唐修没有告诉你这里很危险么?”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云苓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奴婢瞧皇上这几日吃的不多,而草菇消积开胃,就想给皇上换个口味。”
身后的男人没有回应,而是道:“朕先送你回去,不要再乱跑。”
云苓听出男人声音里微微透出的警告之意,听话的点点头。
然而才走出几步,楚元昭却一收缰绳,放缓了脚步。
云苓心中疑惑,才要开口问,却见男人竖起食指挡在她的唇畔,同时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那是岩貂。”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寻了寻发现一颗树后面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身子,那小东西和他刚刚的捕获的猎物极为相似,只是模样更俏,皮毛也更为发亮。
看样子,他是发现了新猎物。
“坐好。”他轻轻叮嘱,打马朝那只岩貂悄然而去。
岩貂的听觉十分灵敏,楚元昭才走了几步,那只岩貂便好像发现了动静,嗖的从树后面窜了出来,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急速逃走。
楚元昭眼睛微微一眯,放开缰绳便追了上去。
云苓第一次骑马,马儿突然一跑,她被这瞬间的颠簸弄的差点跌下马背,正不知道该抓什么才好,却发现他的一只手已经环在她的腰间。
此时此刻,她正被他紧紧搂在怀中。
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口。
方才的紧张感还没退去,另一种紧张却将之前的覆盖了。
佛堂那晚之后,她第一次和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而他做这样的动作竟是如此自然。
颠簸中,她低头看了眼他的手臂,微微侧头看着他的脸,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猎物。
岩貂跑得飞快,他们一路疾驰才跟得上它的速度。
突然,那只岩貂突然停住,楚元昭也连忙勒紧缰绳。
这次,他看准时机,利落的弯弓搭箭,她被他圈在怀中,看到箭尖直对着那只岩貂。
眼看着那只岩貂正欲再逃,楚元昭手中的利箭已经飞驰而去,嚓的一声,箭头直插咽喉,岩貂当场一动不动的栽在地上。
“待在这。”男人的唇角划过一丝得意的笑容,跳下马直奔那只岩貂。
他躬身捡起猎物,极为满意,却在转身的一瞬间,一直飞驰而来的箭朝着他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