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路上，碟片出租厅的老板把董小军拉进了屋子，悄悄对他说：“有一批新碟来了。”董小军跟着老板穿过一道窄门去了里屋。老板从墙壁的木架上取下几张没有封面的碟片。董小军接过来，看也没看就把它们揣在怀里，然后掏出三十块钱放在桌上，转身从后门外的巷子走回家。在巷子口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姑娘，蹲在墙角一动不动。很快他就把她忘记了。
董小军的家在巷子的另一头。他的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单位分给他们家一间平房，从此一家四口就住在那个五十多平米的屋子里，除了董小军和父母，还有他的奶奶。本来父母想等过几年，赚够钱了，在董小军学校附近的社区买套房子，可是在董小军初三毕业那年秋天，他的父母一起坐车去开发区进货的时候出了车祸，没送到医院就失血过多死了。从此董小军没了爸妈，只有奶奶和他相依为命，靠每天早上去菜市场帮人打扫卫生，供他上学。
去年的一天，他的奶奶早晨起床，忽然眼前一黑，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她爬起来后在原地站了半天，接着就哭喊起来：“小军！小军！我怎么看不见东西啦。”董小军当时正在刷牙，他跑到奶奶身边，用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然后说：“奶奶，你真的看不见了。”
奶奶瞎了以后，就不能去菜场打扫了。她甚至连门都不出，整天坐在客厅里，朝窗子外面看。事实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做出看的姿势。每次董小军傍晚放学回家，都能看到自己的奶奶面朝自己坐的端正，他总是觉得她还是在注视自己，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睛似乎并没有失去功能。但当董小军走近她，就会发现，她的两颗眼珠已经浑浊，暗淡无光了。从那时到现在，两个人就靠着奶奶微薄的退休金过日子。董小军想，高中毕业后就不去上大学了，得找份工作养活奶奶和自己。
那天，董小军掏出钥匙打开门，忽然感觉和往常有些不同。奶奶没有坐在门口等他，而是趴在客厅的椅背上睡着了。屋子的墙角有一台彩色电视，还是他爸妈结婚时买的。影碟机就在电视旁边，董小军从怀里掏出碟子，抽了一张放了进去，打开电视。
那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开灯，显得很昏暗。过了一会儿，从碟片机里传来光盘转动的声音，电视慢慢亮了，有了画面。董小军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视，里面出现了一个加油站，某个丰乳肥臀的外国女人正在脱衣服，某个男人从远处走过来。再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便开始做爱。从电视机里传出女人一阵阵的****，董小军看着那些****的画面，忍不住松开裤子自慰起来。就在那时，董小军忽然听到身后咳嗽了一声，吓得他赶忙重新穿上裤子。他回头一看，原来奶奶醒了。
奶奶听到了电视里的声响，皱了皱眉头。她不知道在朝哪里喊：“小军，你在看什么啊。”董小军刚才还紧张的心理一下子放松了，他想起奶奶是个瞎子，看不见东西。他大声对奶奶说“电视里在放女人生孩子，看上去很痛苦。奶奶你之前生妈妈是不是也很难受？”奶奶听了回道：“看那个干啥，换个台。”董小军可没立刻听她的，他重新盯着电视，又开始自慰，直到解决了生理问题才把电视关了。
董小军去厕所洗了手，回到了客厅，坐在了奶奶的身边。他在昏暗里看着年近八十的她，心里默默寻思着自己似乎见到过她年轻时的照片，具体是什么样的容貌，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但绝不是现在衰老的模样：蜷在藤椅里昏昏欲睡。董小军真害怕她会忽然死掉，就像几年前的爸妈一样。他忽然意识到，奶奶不会陪伴他一辈子。这时，奶奶忽然开口说话了，似乎知道董小军就在身边：“小军，你怎么了。”董小军被吓了一跳，他心情不好，于是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奶奶：“今天在学校，下课的时候，我被一群高年级的人打了一顿。”奶奶听了问：“有没有伤着哪里？”董小军本来以为她要询问为什么会被打，他想了想，说：“额头肿了，其他没什么。”“把头伸过来让我看看。”奶奶伸出了双手。董小军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奶奶用手来回摸着他的额头，说：“下次离那些欺负你的人远点。”“嗯。”董小军没再说话，在昏暗的客厅里半躺在奶奶的怀里。
第二天傍晚放学的时候，他经过巷子时又看到了那个姑娘。这次董小军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女孩背对着他蹲着，前面还停着一辆四轮车，上面用桌布铺着，放有一个大桶和几个小碗，这引起了董小军的兴趣。他走上前去仔细一看，车子旁边有块纸牌子，上面写着：自酿浆糟，欢迎品尝。
女孩蹲在墙角不知有没有睡着。董小军上前弯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慢慢抬头，迷糊地望着眼前的人。董小军忽然发现，自己是认识她的：初中同学夏玉。他和她初中时并不熟，没说过几句话。初二那年，夏玉辍学了，听说是农村家里太穷，不想再付学费，家人觉得一个女娃学太多也没用。也有人说是因为夏玉自己不想上学了，她的成绩不算太好，而且朋友也不多。董小军那会儿看着夏玉，觉得她虽然还是那副样子：剪着刘海短发，穿的衣服有些土，脸像那时流行的女歌星孙燕姿。但是仅仅两年，夏玉已经从个黄毛丫头发育成大姑娘了，胸脯和屁股都很大，其他地方却相当匀称，可以说是苗条的。
夏玉盯着他看了半天，先笑了出来：“你是董小军吧。”董小军挠了挠头：“你还认识我。”“当然认识，你那会儿在班上很出名啊，隔几天就会闹点事情，知道女生都背后叫你什么吗，叫你小鱼儿，那时你长得很矮，不像现在。”夏玉站了起来，把桶打开，凑上去闻了闻，一副醉了的表情。董小军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他觉得夏玉和现在班上的其他女孩不同，浑身散发着某种清爽。
“你要喝一碗吗，我请你。”夏玉抬头说。董小军点了点头，他拿起一碗浆糟，几口吃了下去。浆糟水带着糯米慢慢从喉咙中钻进胃里，甜甜的，有些酒味。董小军觉得自己有些微醉了，在夏天的傍晚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夏玉笑着问：“好喝吗？”董小军再次用力点了点头：“好喝，是你家自己酿的吗？”“是我亲自酿的。”夏玉有些得意地说：“做浆糟也是有学问的。”“该怎么做？”董小军并不急着回家，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给了夏玉：“再来一碗，这次我给钱。”
夏玉边把碗递给他边说：“糯米呢，要先在水里泡上一晚，等它们吸足了水分，然后取出来蒸，蒸到糯米变的晶莹剔透。让它自然降温，放进酒曲，加凉开水再中间戳个洞就可以放着发酵啦。等个两天最后把浆糟弄进冰箱凉着就可以了。”董小军边听边暗自笑着夏玉的认真，他把手上的那碗也吃完了，抹了抹嘴：“可是那年你为什么辍学了呢？”夏玉听了，愣了一下，然后很轻描淡写地说：“因为爸妈出事了。”
董小军也愣住了，半天才问：“发生，发生什么事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应该问这些。夏玉倒显得比他要轻松：“都过去啦，那天早上，他俩开着车，经过路口时被大卡车撞翻了。”“哦。”董小军若有所思，没再说话。夏玉接着说：“后来我就跟着外婆过日子，搬到了城里。她在桥口卖糯米糕。我来这里卖浆糟。再说，我不喜欢上学。”董小军笑了：“我记得那时你的成绩至少比我好。生意好吗？”“你也看见了，也就放学时那些学生经过巷口时好一点，平时没什么人。”“那我以后每天都来吃一碗，照顾你生意。”董小军之前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这么亲近和说话过。夏玉用布把装浆糟的桶盖上，重新靠着巷子的砖墙坐下了，她朝董小军摇了摇手：“回家去吧。我再等会儿也收摊回去了。
从那开始，董小军放学后都会到巷口夏玉的摊子吃浆糟。他吃完也不走，总是陪着夏玉说话聊天，一直到天黑，夏玉收起摊子，骑着车离开。他最高兴的时刻是走在街上，远远地看到巷子口，夏玉站在那里，大部分时候给了他一个迷人的背影。董小军还是经常去学校旁边的碟片店租****带回家看。董小军觉得这种事情是自己的另一个不能对人说的喜好，就像喜欢和夏玉在一起一样。不过他再没有像上次那样把电视的声音开那么大。董小军在不开灯的屋子里把电视弄成静音，默默地边看边****。奶奶不时找他说句话，他完事后就进厨房煮粥炒菜，和奶奶一起吃。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就从那天早晨说起。董小军醒来觉得头很疼，回忆起夜里做的梦，似乎是淋雨了。他把奶奶服侍起床吃了早饭，让她坐在了客厅里，然后就像往常一样出门去上学。经过巷口时，董小军瞥了一眼，巷子就像个迷宫的入口，那狭窄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浸在晨雾里的黑暗中，没有一个人。董小军暗暗嘲笑自己，夏玉只有到中午才会推着车来。那会儿才是早上五点半，天刚蒙蒙亮，街上没有声音，纷纷骑自行车飞驰而过的学生，在董小军看来就像被清晨的寂静凝固了。忽然，他听到从巷子深处传来一阵男女的呻吟，声音虽然小，却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董小军悄悄地踮着脚，往巷子里走，很快发现声音是从一扇窗户里传来的。窗户只是虚掩着，董小军凑上前，从缝隙里往里瞄，隐约看见里面是个卧室，在对面墙角的床上，一对中年男女****着身子纠缠在一起，不停喘气，发出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声音。董小军看了几眼就重新走出巷子，去了学校。他要赶着晨读。不过等他坐下拿起课本开始朗诵的时候，董小军脑力里还是浮现着刚才看到的活生生的场景，那比看碟要真实刺激得太多。
第三堂课结束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董小军一个人跑到了操场上溜圈。操场上在散步的大都是小情侣，他们毫不掩饰地牵着手搭着肩，高兴起来还会停在操场旁边的几棵树下面抱着亲嘴。董小军都高二了，还没谈过女朋友，他觉得有些不对头，是不是自己作为一个男的没有任何魅力。董小军忽然想到了夏玉，说不定以后她会变成自己的女朋友，不过那是以后。正当董小军准备走出操场回教室的时候，班上的一个男孩忽然朝他跑了过来，对他说：“董小军，停车棚那里有人找你，是个女孩。”说完男孩就跑远了。女孩？董小军心里一喜，难道是夏玉吗。但是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想着想着，董小军就扭头走去了校门口边上的停车棚，那里有些偏僻，上课的时候基本没有人，只看见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自行车整齐地摆放着，最后几辆因为风大被刮倒在地。
董小军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夏玉。他有些失望，这时忽然从车棚旁边的体育馆里跑出来五个男孩。董小军仔细一看，正是前几天打他的那群人。董小军转身就想往教学楼跑，可是已经晚了。那五个高三年级的人把董小军围住，其中一个男孩对他喊了一声：“继续打。”董小军没有反抗，很快在他们的拳打脚踢下倒在地上，用双手抱住头。他蜷在地上被打的时候眼睛瞄着校门外，一直挨到上课铃声响起，那五个人才一哄而散。董小军觉得浑身都疼，脸上似乎也肿了一块。他躺在地上缓了一阵才努力爬起来，吐了口带血丝的唾液，走回了教室。最后一堂课，董小军几乎没有听到台上老师说的任何话。他的脑子开始有些迷糊了，嗡嗡作响。下课铃响起时，董小军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却发现老师还在讲课，并没有说放学，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看，从某个角落传来窃笑声。语文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转身看到董小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他皱了皱眉头，说：“董小军，你干什么？”“老师，我肚子疼，想去厕所。”他没办法，只好捧着个肚子演戏。“去吧，下课。”老师对全班人说。董小军边往门外走边想：他们都应该感谢我吧。
他在学校门口买了盒饭与半只鸭子，沿着那条熟悉的街道往家走。每天他的生活都是如此，简单的让他有种安全感。董小军并不痛恨那五个打自己的学长，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自己。他记得应该是自己不小心走路不小心撞了其中一个大个子，不过这个理由未免太渺小了。董小军隐约感到，自己在为这件突发的事儿激动，它是那么刺激。董小军决定如果还有下次，自己一定会带上武器还手。那天中午太阳很大，却不是特别热。董小军走着走着觉得浑身暖烘烘的，脸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当他来到巷子口时，看到夏玉已经在那里放了个凳子坐下了，还在推车上撑了把大伞来遮阳。“回家吃饭啊？”夏玉和他打了个招呼。董小军却发现，她的表情和平时不一样，增加了些许的感伤，笑得很是勉强。董小军点了点头，边往巷子里走边说：“过会儿来找你。”
回家进了屋子，他没有看到奶奶，里面一片漆黑。窗帘被人拉上了，董小军摸到墙角开了灯，客厅里没有人。他放下盒饭，走进卧室，看到奶奶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因为房子小，只有一个卧室，平时董小军都是和奶奶分床睡在一间屋里的。只是奶奶从来没睡过午觉，董小军觉得有些奇怪，他跑到床边摇了摇奶奶，她醒了，问道：“是小军回来了吧。”董小军放下心来：“是我。该吃午饭了。奶奶你怎么睡了？”奶奶翻了个身，并没有起来，她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感觉有点困有点累，就自己扶着墙进来躺会儿，谁知道睡着了。”“嗯，累就躺着吧。我把饭菜拿进来给你吃。”董小军把盒饭拿到了卧室，一口一口地喂奶奶吃了下去。奶奶吃完，喊着要喝水。董小军边把自己的饭菜扒完，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奶奶已经重新盖好了被子，她对董小军说：“我再躺会儿就起来了。”“好，我的一个朋友中午喊我去她家里玩。”“那就去吧。每天在家也很闷。”奶奶的声音变得很小。董小军觉得她应该生病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的。他不再说话，悄悄走了出去，关上门。
走进巷子的时候，董小军远远地就看到了夏玉，中午生意还不错，有四五个人围在那里，她正在忙着从木桶里盛浆糟。董小军忽然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下午不去上课。他想逃课，陪着夏玉。董小军走到浆糟摊旁边，夏玉看了他一眼，手里还在忙着：“你来啦。”“嗯。”董小军没多说话，开始帮她端碗收钱。等到下午上学的人也渐渐没了，街上重新安静下来后，夏玉才擦把汗，轻声叹了口气，坐到了墙角的阴凉处。董小军也跟着坐在了她的身边。
夏玉有些奇怪地望着他：“今天下午不用上学？”“我请假了。”“哦。”夏玉没再多问。她想跟董小军说什么，但董小军先开口了：“你知道吗，我爸妈也是被车撞死的，在开发区那边，三年多前。现在我和奶奶一起生活。”“那我俩还真是挺像的。”夏玉似乎不想多提过去的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董小军接着说了下去：“时间长了，才能真的发现他们存在的意义。从第一次你跟我说你的遭遇，我就想，也许我俩就是一个人，这个念头是不是很怪异。”“一个人？”夏玉被逗笑了：“除非你变成女的。”董小军也笑了笑。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给我说说学校里的事吧，我离开学校太久，都快感觉自己从来没上过学了。”夏玉对他说。董小军每天都在学校里们自然有太多能说的段子，一开口便停不住，甚至把自己被人揍的事情都告诉了夏玉。整个下午，他俩就那样倚坐在墙边聊天，直到傍晚学校放学。董小军又帮着夏玉忙了好一阵子。过了一会儿，董小军才想起晚饭的事情，他对夏玉说：“不早了，我得买菜回家吃饭了，奶奶等着呢。明天再见。”说着，董小军朝她摆了摆手，往街西边的菜场走。
没走了几步，夏玉忽然赶了上来，她低着头，半天没说话，然后突然看着董小军的眼睛，对他说：“我想告诉你，我明天就不来了。”
董小军被她说懵了：“不来，那你去哪儿摆摊？”夏玉很认真地说：“我不想摆摊了。外婆她身体很好，我想离开这里，去大城市。”“大城市？你去了谁也不认识，应该会很难生活下去吧。”在董小军的心里，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每天能在这里看到夏玉。夏玉昂起头，说：“你也不相信我？外婆就是这样对我说的。我就想去大城市里，那里应该会有新的生活。至于它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敢想。”董小军觉得有些难受：“那我以后就看不见你啦。”“嗯。我本来不想说，不过还是告诉你一声。”夏玉顿了顿，说：“这是我最后一天摆摊了。正巧你不上学陪着我。”“什么时候走呢？”董小军说。“后天就走。”夏玉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高考以后想去哪个城市？”“南京。”董小军脱口而出，然后他又说：“但只是想想，我奶奶瞎了，家里也没什么钱，我打算毕业之后就找份工作，不继续上学了。”夏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对他说：“去吧。买菜回来我应该还在这里。”
董小军在菜场里就像失了魂，他买了些蔬菜和肉，塞给小贩五十块钱转身就走。那个人喊了好几遍才把他喊回来，找给他二十块零钱。董小军忽然对明天充满了迷茫，他拎着一大袋菜在街上到处乱走，最后他觉得需要一些东西来填补他的空洞，于是他走进了碟片店，老板正坐在吧台里喝罐装啤酒，看到董小军来了，笑着说：“这么快就看完了？”董小军那会儿心情很糟，就“嗯”了一声，自己往里屋走，却发现门是锁着的。老板喝完酒，掏出钥匙走了过去把门打开：“今天不高兴？”董小军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他随意地从墙边的架子上取下了两张碟子，揣进口袋里。“你不用看看是不是已经看过了？”老板问道。董小军说：“无所谓了。”他慢慢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钱。老板接过来，数了数，放进抽屉里，然后带着调笑的口气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女孩，别人不要你？”董小军虽然摇着头，但他无精打采的表情却像在承认。“没事儿，这种事是常有的，我这里有样东西，你可以试试。”说着，老板再次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放在手心里。“这是什么？”董小军有些好奇。老板嘿嘿一笑：“好东西，你只要让她吃下这东西，想让她干啥都可以。”董小军听说过这种东西：“就是迷药呗，我想我用不上它。”老板接着说：“可以试试，这颗就收你五十块钱，觉得有效果的话下次再来。”董小军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低头从口袋里翻出了所有的钱，零零碎碎一共快五十，全给了老板，然后伸手接过了那颗药丸。
再次回到巷子时，夏玉果然还站在那里，孤零零的，没有一个顾客。她说：“差不多卖完了，我准备走了。”“哦。”董小军没多说话，站在那里。夏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收起碗准备推车走。董小军忽然上前伸手拉住了她，对她说：“晚上去我家吃顿饭吧，奶奶也在家。”夏玉笑了笑，没有拒绝。两个人推着四轮车穿过巷子，来到了家门口。
“你家原来就在巷子里啊，还是你本家的名字。”夏玉抬头看了看门上面的铁皮牌子：“董家巷。”董小军有些心不在焉，他掏钥匙时碰到了那颗药丸，天气热，它几乎要融化了。一阵门锁转动的声响过后，他俩把车停好，走了进去。客厅里还是没有人，黑通通的。董小军打开灯，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奶奶还躺在床上。董小军没有喊醒她，而是重新把门关上，拎着菜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夏玉也走了进来，说要帮着一起弄饭。“你奶奶呢？”“她还在睡觉，过会儿弄好了再喊她。”董小军手里不停切着菜叶子。
半个小时后，客厅的桌上摆上了四盘菜。董小军对夏玉说：“我去喊奶奶过来，你先坐。”夏玉点了点头，坐在了桌边，她似乎比在巷子外面站着的时候多了份安静，也许是夜晚降临的原因。董小军再次推门进了卧室。他就像中午一样坐到床边，摇了摇奶奶的肩膀，把她弄醒，这次似乎用了更长的时间。奶奶睁开眼说：“小军中午放学了啊。”董小军说：“奶奶，现在是晚上了。”“哦，我睡了一天了。”“起床吃晚饭吧，我已经烧好了。”董小军说着就想扶她起来。奶奶没有起身，她依然躺着，对董小军说：“小军啊，我这会儿不想吃东西，中午吃的饭菜还在肚子里没消化。你自己去吃吧，我想继续歇会儿。”董小军觉得有些奇怪，奶奶从来没有这样过。他本来想告诉奶奶，有个女孩晚上会一起吃饭，但是奶奶已经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董小军看到床头柜上的那杯水，一口都没有喝。他忽然心里有了个念头，那个念头让他自己既兴奋又害怕。但董小军没有犹豫，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粒药丸，放进了水杯里，然后拿起来走出卧室，把门关上。
董小军把水杯带到厨房，用筷子搅拌，直到药丸完全融化在水里。他拿着它回到了客厅，夏玉正在等着他。董小军坐在了她的对面，把水杯递给了她，先喝口水吧。夏玉接过水杯，问道：“你奶奶呢。”“她说不舒服，暂时不想起床，让我俩自己吃。”董小军很镇定，看着夏玉端起杯子，把里面的凉开水喝了一大半。两个人开始夹菜吃饭。红烧肉是夏玉煮的，三个素菜是董小军炒的。董小军吃一口饭就看一眼夏玉。她似乎没什么变化，闷着头吃饭，显然有些饿了。董小军对她说“你可以不走吗。”夏玉放下筷子，很严肃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了。”“好吧。”董小军又吃了两口饭，把碗里的饭菜都吃干净了，抬头看着夏玉。她站了起来，摸着肚子说：“吃得好饱，我该走啦。”董小军也站起来：“那我送你。”
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夏玉忽然身子晃了一下，转过身面对着董小军，两只眼睛有些翻白。她的意识似乎开始模糊了，声音变得微弱而颤抖：“小军，我有些头晕。”说完她直径往电视的方向走，不知道想干什么。走到一半，夏玉又转身朝大门走去。董小军看着整个过程，感觉她就像在梦游一样，想笑却没能笑出来。最后夏玉还是没走出门，摔倒在地上。董小军有些紧张地跑上前，用手指在她鼻子下面试了试，夏玉的呼吸很均匀，她像是睡着了，但却还在小声胡乱说着什么，董小军一句也听不懂。他使劲摇了摇夏玉，她闭着眼睛，什么反应也没有。董小军把她抱起来，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然后坐在她身边。董小军就那样盯着夏玉看了很久。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走向墙角打开了电视机，把刚才买的碟片放进DVD机里。然后董小军关了灯，重新坐在昏睡的夏玉身边，静静地看着电视里渐渐显现的无声画面。
看到一半，董小军无意间碰到了身边半躺着的夏玉。他伸出左手，抚摸着她的脸，有一种温热而柔软的愉悦感。董小军的手慢慢往下移，解开了夏玉的外衣扣子，隔着胸罩摸着她的乳房。夏玉微微有些喘气，两只手像要有所举动，却还是闭着眼睛，没法动弹。董小军越发得大胆，他看了一眼电视，心里就像有一团阻止不了的火控制着自己的行动。董小军趴在了夏玉的身上，他亲吻着她有些凉的嘴唇，两只手脱下了她的上衣和裙子。在昏暗中，他隐约看到夏玉****的身体，再也没有退缩的想法，把自己的裤子也脱了，学着***里的样子，把她的双腿分开，胡乱地摸着。夏玉似乎还没有完全受迷药的控制，她眯着眼睛，似乎在挣扎，可是力气小得就像在迎合。就当董小军把内裤也脱了，准备尝试进入夏玉身体的时候，他一抬头，忽然吓得大叫了一声，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下面也软了。
董小军看到，奶奶就站在沙发旁边，挡着电视，她的眼睛炯炯有神，正在黑暗中望着自己。董小军想对她说点什么，但她已经转身离开，重新进了卧室。
董小军完全清醒了，感觉自己的脊背凉凉的。他把自己和夏玉的衣服都重新穿好，让她平躺在沙发上睡好，找了条毛毯给她盖上，夏玉还在迷药的作用里轻微地喃喃自语。电视的好戏还在上演，董小军却已经没心情看了，他走过去关上，然后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奶奶睡在对面的床上，一动也不动。董小军想起奶奶是个瞎子，这让他感觉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幻境。他轻声喊了一声：“奶奶。”那边没有回答，董小军没再说话，脱了外衣躺到了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闭眼睡觉。整个屋子格外的寂静，董小军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上，董小军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不远处的床上，奶奶背对着他，还没有醒来。董小军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走出卧室，发现夏玉已经坐在沙发上，她在发呆。董小军有些心虚，咳嗽了一声。夏玉看到董小军，问：“我怎么睡在这里。”董小军假装镇定：“你昨晚吃完饭，说很困，就在沙发躺下了，毛毯都是我给你盖上的。”夏玉有些疑惑地说：“我怎么不记得了。”她站了起来，笑了：“也许是这样吧。我只记得吃完饭我要回家，觉得头有些疼，接着的事就不太记得了。奶奶起来了吗？”“没有，这两天她不太舒服。”董小军知道夏玉并没有发觉什么，松了一口气。“那，我走了。外婆肯定要着急了。我得赶快回去。”“我送你。”董小军看着夏玉，忽然觉得昨晚自己很荒唐，本来一切就应该就像这个送她离开的早晨，董小军跟着夏玉默默地在巷子里推着车走，又在巷口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两个人都没多说话，夏玉临走前只是跟他说了句再见。直到夏玉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街的尽头，董小军才转身回家，他想，就当她没有出现过。
董小军哼着歌回家了，他打开门，经过拉着窗帘的客厅，走进了卧室。他走到奶奶的床边，对她说：“起床啦。”奶奶背对着他躺着，没有反应。董小军又大声地喊了一遍：“奶奶，起床啦。”奶奶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董小军坐在床沿上，使劲地摇了摇她的身体，让她朝向了自己。奶奶的眼睛睁开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是冰凉的。董小军伸手凑到了的鼻下。奶奶已经没有呼吸了，她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