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所说的代理人机制，就是要把秦国九部进行一次改革，使之更方便秦国人。
墨白的总理府组建九大部门，是从秦国政府处理事务的角度出发的。这样的九部可以把秦国事务分门别类，有利于安排官员进行处理。
总理府和九部的体系是秦国政府处理秦国事务的方式，主体是政府官员。这样的治理体系有其优势，就是可以很好地配置官员力量。
然而，九部在方便了配置官员力量外，把秦国人的事务分而治之，割裂了具体的事务，所以就出现了田苏放弃给自己受伤的儿子申请政策扶助的情形。
田苏放弃申请，就是因为九部的职权分散，周旋过多，时间成本太大。
田苏只是千万秦国人中的一个，像田苏这样遇到困难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秦戈能够想见，秦国存在很多这样中途放弃申请的人。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如田苏这般的秦国人不熟悉治理规则，无法有效地操作九部办理自己的事务。
一种办法是，对田苏这样的人进行培训。
秦国有明文法度，厚厚的几千页纸，而且随着秦国的发展还在增加和改进。
秦国可以将这数千页纸中的法度，为每一个秦国人细心讲解。
秦国移民众多，培训几千万人的任务量不可谓不大。但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秦国下大功夫，还是能够让每一个秦国人知晓秦国的每一条法度，明白如何操作秦国九部为自己所用。
这是一种方法。
秦戈却没有采用这样的办法。
为何？
秦国的移民与日俱增，数量一直在上升，已经是千万量级。让这样庞大的人群个个都成为法度专家，显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秦国官员有恒心、有毅力，也不能在短期内达到让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每一条法度。就算是经过漫长的时间，所有人都清楚了每一条法度，也很难说能够熟练运用。
要知道，秦国是一个移民国家，百废待兴，大家不是来进修法度专家的，而是来追逐自己的湖外梦的。
何为湖外梦？
湖外梦就是财富梦、自由梦。
移民来到秦国，就是为了拥有更多的资源，争取更多的财富，获得更好的生活。
因此，绝大多数秦国人的主要精力都在发展自己的产业，不可能有很多时间去钻研法度。一般都是有所耳闻，临时抱佛脚。
这样的情况就是事实。
从另一方面说，秦国人的学习能力也是有差异的。有的人学习能力强，有的人学习能力差。学习能力强的人可以把秦国法度学得好一些，学习能力差的恐怕就不能如意。但是，学习能力强的人未必喜欢钻研法度，未必有时间钻研。
让每一个秦国人成为法度专家几乎不可能。这样的目标只能接近而不能达到。况且，秦国一直在发展，新法度以及改进的法度也会不停出现。这又增加了让所有人成为法度专家的难度。
这样的法度培训只能作为长期手段，作长远之计。换句话说，就是尽人事，至于结果，是强求不来的。
这样的做法是把困难转移到秦国人身上，让秦国政府避免困难。但是，秦国政府也避不开，培训任务本身就是相当大的代价。
秦戈想到了这其中的种种，转而采取另一种方案。
培训秦国人，是从秦国九部的角度出发，让秦国人拥有熟练的用法能力。
秦戈则换了一个角度，从秦国人的角度出发，让秦国九部更方便地被秦国人使用。
秦戈发现，改革自己的治理体系，远远比让每一个秦国人增长运用法度的能力要有效得多。
秦戈从工匠部的装备研制中受到了启发。
工匠部研制的装备，会先有试验型，然后再有实用型。
就拿工匠部研制的飞车来说，墨龙率领的工匠先是建造了一台简陋的试验型飞车。
秦戈见过这辆飞车。
那简直不能成为一辆飞车。试验型飞车就是一堆零件的组合，就像是一具没有皮肤、以及大部分肌肉的行尸走肉。工匠们在这样的试验型飞车上，加入自己的构想，验证各种性能，直到完成大部分基础性能的验证，才考虑给飞车一个更漂亮的外观。
秦戈觉得，现在的九部就像是一副骨架，没有肌肉、没有皮肤、没有脑子。秦国人和这样的骨架打交道，自然费劲。
秦戈把九部看成一部机器。现在的九部虽然拥有了各种功能，但是没有方便的操作手段。
秦国人在使用秦国九部这台机器的时候，需要知道这台机器每一部分的特点，照顾各个部分的要求，操作极其繁琐。更可怕的是，由于秦国九部分而治之，所以整合的任务不可避免地落到了秦国人的头上。
总理府以及九部官员设计了秦国九部这台机器，是内行人。但是，几千万的秦国人没有参与到设计秦国九部的每一个细节，是名副其实的外行人。
不客气地说，即使是秦国官员这样的内行人，也不一定能够秦国这台机器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了如指掌。
内行人都不一定能够全面掌握，更何况是一个外行人呢？
现在的秦国九部就是一台试验型机器，把自己的内部各部分直接放给秦国人，必然操作复杂。
秦戈觉得，应该为秦国九部设计一个合适的外观，让九部变成一台实用型机器。
秦国的代理人机制，就是秦国九部的理想外观。
代理人机制，就是把九部的各部分功能收纳起来，只留给秦国人一个操作手柄。
还拿田苏给自己儿子申请受伤扶助来说。
在秦戈的构想中，代理人机制要把田苏周旋过的，以及还为周旋的步骤全部承接过来。
代理人机制，就是把田苏跑腿的功夫省掉。
田苏要申请扶助，只需要到秦国九部任何一处的代理人那里申请报备即可。
如果田苏找到了农业部，那么就在农业部的办事处报备自己的事务。接下来，田苏的事务就由农业部的代理人接手。
该向执法部要求证明材料的，代理人去办。该从移民部申请许可的，代理人负责……
总之，只要田苏在秦国九部任何一家的代理人那里报备，就可以放心等待事情的结果。有什么需要，代理人会主动找田苏配合，省去了田苏许多冤枉路。
这样一来，秦国人要办的事务，就全部交给九部的内行人去处理，自然减少了许多周折，为整个秦国节省下不少人力、时间。
这样的代理人机制很好。
秦戈在思考代理人机制的优势时，也看到了代理人机制的劣势。
秦国几千万人，而且还在增加。秦国的官员有限，处理这样庞大的事务很可能力有不逮。
也就说，不管哪一种办法，都避不开处理事务的代价。
田苏和其他村民在对秦戈提出的代理人机制喜悦之余，表示了深深的担忧。
秦戈知道田苏等人为何担忧，他们是担心秦国担不起这样繁重的任务。
秦戈没有动摇。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为了湖外梦，秦国不惜一切代价。”
秦戈坚定地说道：“湖外梦，不仅仅是所有移民来到秦国的梦想，还是整个秦国变强的梦想。湖外梦，不仅要让每一个秦国人圆了自己的财富梦、自由梦，还要让秦国成为一个强壮的国家，一个能够担负沉重使命的国家。秦国在成长，即使现在的力量还不够，但是在未来，一定能够达到那种力量，担负起最沉重的使命。”
田苏等人没有想到秦戈的决心如此之大。他们不敢想，秦王会把他们这些普通移民的一点意见看得如此重。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秦戈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立即动手开始改变。
“秦国，要变得更好，不能把责任和困难都压在秦国人身上。秦国的治理体系要分担更多的压力、更多的任务。如果像田苏以及各位一样的每一个秦国人都不再因为困难而放弃秦国的法度，那么，秦国才真正称得上是一个宜居的国度。”
“秦国，这架机器还没有完全成型。秦国的九部还只是一个简陋的工作机器。机器不好用，不能怪秦国人不够聪明、不够灵巧。机器不好用，就要改进。机器操作复杂，一定是设计这台机器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肯定会有更好的方案。”
秦戈把责任揽到了秦国九部身上，实际上也是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有问题，不苛责秦国人，秦戈的态度很难得。
“我王真是为我们这些秦国人考虑啊。我王身为一国之君，不批评我们平民素质低下，反而为我们说话，我们深感惭愧。我王放心，秦国人会努力学习法度，依法办事。”田苏和其他村民哽咽道。
“各位说的对，我们共同努力，才能让秦国变得更好。我觉得，代理人机制是可行的。虽然代价很高，但是秦国值得这样去做。现在不能一蹴而就，可以先实现第一步，让秦国九部在秦国人面前具有同样的能力。”秦戈说道。
“九部具有同样的能力？”
“是的，代理人机制现在无法完全接手秦国人的事务，但是可以给出整套的办事提示。就像田叔去申请扶助，不管找到农业部，还是移民部，乃至秦国九部的任何一部，都可以获得一份详细的办事提示。有了这份提示，田叔就能够合理规划行程，在最短的时间里办成自己的事务。”
“这样的提示就像是菜谱，只要按图索骥，就能做出一道菜。即使是毫无经验的新手，也能办到。”田苏高兴地说道。
“而且，办的事多了，经手的菜谱也多，对于常用的法度自然就熟悉了。好啊。”其他村民附和道。
“九部每个部门都能提供这样的菜谱，实在太好了。”
……
“秦国九部，每一个部门，不管自身的主要职责是什么，都要有为秦国人提供这样的菜谱的能力。”秦戈的语气不容质疑。
“我王英明。”田苏与众人齐声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