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族？”
项艺和林荆疑惑地看着秦戈。
“是的，秦族。”秦戈盯着秦国的版图，缓缓说道，“秦国人，都是秦族的一员。”
家族、部落、民族，人族国家中间有很多不同的群体。
同姓家族、聚集部落，还有民族。
这些群体都有一些共同点，或是血缘、或是地盘、或是文化，抑或是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秦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国内的族群众多。第一批移民到湖外城的就是田族为首的田氏大族，接下来还有四面八方、天涯海角的部落家族。这些移民都有自己的家族、部落和民族，至少，绝大多数都有。
然而，就是没有秦族。
秦国人成分复杂，移民来自四面八方。如果说有什么相同点，那就只有湖外梦了。当然，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秦国人。
如果没有湖外梦和秦国人这样的统一旗号，秦国就是一盘散沙。
实际上，秦国就是一盘散沙。
秦戈想要做的，是聚沙成塔。
聚沙成塔，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出身各异的秦国人打造成一个全新的民族。让秦国成为这些人全新的起点，全新的。
从零开始，不管这些移民之前是什么民族、也不管他们来自何方、做过什么，只要他们选择了秦国，就是秦国人，就是秦族的一员。
秦戈是这样想的，把秦国人统一成一个民族——秦族。
“我秦国是移民国家，内部家族林立，民族众多。虽然同为秦国人，但是却是一盘散沙。即使现在我秦国一盘散沙，也能傲视群雄。倘若我秦国整个是一民族……”项艺点了点头，对秦戈所说的秦族表示看好。
“秦国是一个国家，有疆域。秦族是一个族群，没有疆域。秦国在地理上区分了我秦国与他国的不同，秦族却在人的层面凝聚了我秦国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还可以润物无声地扩散、壮大。”林荆露出了笑容，“秦族，不错。”
“我秦国与他国是信仰之争。既然这样，我们就是一群有信仰的秦国人。我们信仰湖外梦、信仰秦国。这不就是一个新的民族吗？我们是秦国人，我们是秦族人。”秦戈进一步说道。
“我们是秦国人，我们是秦族人。”
“我们是秦国人，我们是秦族人。”
项艺和林荆接连重复道。
“我秦国不仅仅是一个新兴的国家，还是新兴的民族。要把秦国打造成不分家族、出身，毫无差别的秦族。每一个秦国人，都将是全新的秦族人。这是从秦国内部，敛神养气，焕发力量。”
继湖外城、秦国之后，秦戈再次有了一个伟大的创造。
“秦帅，需要在秦国全境举行一次创立秦族的全民运动吗？”项艺摩拳擦掌。
一想到要在秦国超过两万里的土地上掀起轰轰烈烈的创立秦族的运动，项艺就相当激动。这是创立一个民族，怎么能不激动？
“一次全民运动怎么够？创立秦族，绝不是一蹴而就，至少是多次全民运动，才能将秦族的观念深入人心。”林荆立马纠正道。
看起来，林荆对于局面还是有更加清醒的认识。
不过于乐观，冷静思考，林荆当真是大将风范。
“对。一次肯定不够，至少要举行多次全民运动，才能将秦族深入人心。”项艺连连点头。
林荆看向秦戈。这个时候，提出秦族概念的秦戈还没有表达看法，只有他和项艺在热烈地交谈。
项艺也看向秦戈，询问自己的提议是否可行。
“为什么一定要举行全民运动呢？”秦戈笑着问。
“……”
林荆和项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到发现秦戈是不打算举行这样的全民运动，才回过神来。
在林荆和项艺心里，秦王提出来一项重大概念，自然当广为宣传，不举行声势浩大的全民运动，如何推行秦王的理念？如何能深刻影响秦国？
“秦帅，新理念要大力宣传，才能为人所知。我意，通过秦国九部，由上而下贯彻秦帅的秦族理念，借由秦国机器让秦族的观念在秦国广为传播。”项艺解释道。
“通过秦国九部，在各个城区宣传秦族理念？”秦戈的语气中并无肯定，“这样的确声势浩大，但是这样做，真的能让秦族观念深入人心吗？”
“是啊。”项艺回答。
林荆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
“真的如此吗？”秦戈再问。
“当然。”项艺极为肯定。
“呵呵呵呵。”秦戈笑了。
“……”
项艺听得出来，秦戈并不认同搞全民运动。
全民运动声势浩大，是最有力的宣传手段，短时间就能把“秦族”二字播撒到每一个秦国人耳中。但是，“秦族”真就这样深入人心了吗？
灌入人耳是一回事，深入人心是另一回事。
而且，全民运动虽然在宣传上很有力，但是这也成为它的缺点。
搞全民运动，势必是秦国九部主持各城区的秦国机器推行。如此一来，必将占用秦国机器的运转时间，那么秦国人千头万绪的事务就得耽搁。这不仅不会帮助秦族在秦国生根，还会让秦国人反感“秦族运动”。
秦戈能够想到，声势浩大的“秦族运动”，不过是一次充满官僚主义的一次作秀。
不说秦国人能否接受，单是那些照本宣科的九部官员能否理解还是未知之数。
一群人大言不惭地讲着秦国人都是秦族人，就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所有秦国人立刻认同秦族一样。恐怕他们自己，也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秦族，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心向往之。”秦戈缓缓说道。
“心向往之……如何才能动之以心？”项艺琢磨道。
秦戈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沉思的林荆。
林荆已经沉默好一会儿了。看得出来，他是在全力思考。
“林荆，说说你的看法。”秦戈微笑问道。
林荆踱到了秦国版图跟前，转身说道，“秦族不是一句话的事，而是秦国人的人心。秦族可以说，但不是由秦国九部去说，而是秦国人自己去说。秦国九部是国家机器，是处理秦国事务的机器，让一台机器去干涉人心，是不可能的。”
“林将军有什么更高明的方法吗？”项艺问道。
“秦帅说了，秦族是心向往之。就如你我，为秦国而战，为秦族而战，却不用时时喊着这些话。如果只顾喊话，就成了空谈。空谈误国。”林荆显然想到了秦戈所指的严重后果。
如果一件事对秦国无益，甚至是有害，还有什么理由去推行呢？
项艺叹了口气：“唉，全民运动，到底不过是一场秀，做给别人看，也做给自己看。初衷很好，做起来却变成了空谈。”
“林荆说的不错。空谈误国。我秦国绝不做空谈之事。白白耗费秦国人的财力物力，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实在是对秦国、对秦国人的犯罪。”秦戈对林荆很赞赏。
这位秦国的不败战将，峰顶跳跃者，思维越来越成熟了。拥有这般手下，秦戈自然相当高兴。
“这着实难以下手，虽然用意是好的，却没有好的效果。”项艺很是纠结。
有些事情，思考的时候很合理，但做起来就完全变了味儿。
有太多的悲剧，就是这样用意虽好、效果极差的行动造成的。
用意归用意，结果归结果。两者并无必然联系，当然不可混为一谈。
用意再好，如果不能产生好的效果，就只能忍痛割爱，否则，就会产生悲剧。
“有一个办法。”林荆突然说道。
“讲。”项艺眼前一亮。
秦戈也示意林荆说下去。他相信，林荆和他的看法一致。
果然，林荆的想法与秦戈如出一辙。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林荆微笑道。
“……”
项艺看向秦戈。
“哈哈，且听林荆接下来的说法。”秦戈大笑，已经知晓了林荆的方案。
“秦帅、项将军，既然要深入人心，就要全方位地接触。我秦国人全部成为秦族人，不需要去说，只要去做就可以了。”林荆看了看秦戈，又看了看项艺，走到了指挥部堆叠的战报旁边。
只见林荆随意拿出来一份战报，扬在手中。
项艺看着林荆手中的战报，期待林荆的方案。
“我秦国人俱是秦族，所以不用搞空谈的全民运动。以后，凡是要以秦国、秦国人名义播撒的战报，都可以用秦族的名义进行。”林荆一边向秦戈和项艺晃动手里的战报，一边说道。
“先斩后奏？”项艺说道。
“是这个理儿。”林荆点了点头，“缺什么，要什么。只有那些不够善良的人，才会去提倡善良。因为他们不够善良，所以高喊着努力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如果本身就是善良人，何必再去努力成为善良人？真正的善良人，本身就是善良人，他们不用努力成为，也不用声嘶力竭地高喊。”
“明白了。”项艺恍然大悟，他总觉得搞全民运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找不出来。经林荆一说，他全明白了。
如果本来就是善良的，去提倡善良还有什么意义？已经足够善良，自然无需提倡。
高喊着努力成为一个善良人的那些人，很可能是不够善良。他们要高喊，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虚。他们要努力成为善良人，因为他们与善良人相去甚远。
其实，这些口号本身，就暴露了严重的问题。要成为一个善良人，那么现在肯定不是一个善良人，还要努力成为，那么现在距离善良人相当之远。
努力的意思，就是困难很大。困难很大，就意味着容易失败。容易失败，就表示多数人不能成功。
如此说来，努力成为一个善良人，往往就是不能成为一个善良人。
高喊口号本身，就预言了口号里的目标必然失败。
注定失败的事，还要去做。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秦国不做必败之事，秦国人也不是愚蠢之人。
秦国九部，天花乱坠地说，就是集中了秦国所有精英的秦国机器，是秦国人中间最智慧的一群。
如果这样一群最智慧的秦国人，操纵秦国机器使出来愚蠢的行径，岂非笑掉大牙。
难道最智慧的人会做最愚蠢的事？
难道真的是物极必反吗？
秦国人中的智慧人物，竟然愚蠢透顶？
项艺满脸羞愧，他竟然做了这样愚蠢的决定，还执迷不悟了这么久。他无地自容，自觉给秦国丢脸了，给秦国人抹黑了。
秦戈为林荆鼓起了掌，项艺也佩服地跟随鼓掌。
“林将军说得对。我秦国人本身就是秦族，何须再空谈？自今日起，秦国就是一个民族，秦国人都是秦族人。只要以秦族名义行事，自然能让秦国人理解秦族。这和秦国代理人机制中的菜单一样，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秦戈道。
这样的策略很快传入秦国总理府，秦国九部悄然发生了变化。
没有大规模的全民运动，但是秦族的观念却很快传播开来。
总理府关于秦国战报的通报，不仅说到这是秦国的战果，还是秦国人的战果，是秦族人的战果。
秦国北伐的每一次胜利，是秦国胜利的同时，也成为了秦国人、秦族人的胜利。
湖外梦，是秦国治下所有秦国人的梦想，也是所有秦族人的梦想。
湖外梦独一无二。
秦国是新的国度。秦族是新的民族。
只要是秦国一员，就是秦族一员。
来自天涯海角的秦国人，不仅仅是汇聚在秦国的土地上，还是共同追逐湖外梦的秦族人。
秦族，让秦国人血脉相连，心心相通。
无论之前是哪个家族，哪个民族，成为秦国人之后，就都是秦族人。秦族包罗万象，将一盘散沙的秦国人聚沙成塔。
所有的官方说法中，在秦国人与秦族人之间画上了等号。
秦国人就是秦族人。
成为一国之民，只能代表自己生活在这个国家。成为一族之人，便是代表自己融入这个群体。
在移民构成的秦国人中间，秦族人的名号越来越响，尤其是那些四海为家，闯荡天涯的人，倍加推崇秦族。
秦国强大，秦族强盛。
秦国人，不单单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移民，更是一个拥有相同梦想、相同利益的族群。
是的，秦国人有很多相同之处。这么多的相似点，想成了秦国人的秦族情感。这样的秦族情感，才是秦族深入人心的体现。
当秦国人走到其他国家，不用再为自己属于那个民族而忧愁。
“你是哪国人？”
“秦国人。”
“民族？”
“秦族。”
这就是秦国人来往各国的身份对话。
自此，秦族观念开始深入到每一个秦国人的日常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