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因一直呆在他的灵魂世界里面,跟着北岸一路走来,他只能借着北岸共享给他的视觉看到非常局限的东西,所以她一直以为北岸也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北岸既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否认,但是相处了那么久的赛因都没有发觉,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怎么通过一眼就分辨出来的。是看到的东西,抑或是他说的话里面存在什么破绽,还是两者皆有。
北岸一直注意着一声代表一秒的机械蜂鸣声,第三十下刚好过去,那个机械仆从还保持着最后的警戒姿势,没有向北岸扑过去,北岸转而把大部分的注意放在了树上那个人。西装男说的那句话,不是疑问句,这样北岸刚好也省得回答,这个人他觉得不会像赛因那么好糊弄。
就他沉默应对的时候,树下也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那个燃烧着火焰的机械巨人,身上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热蒸汽也跟着消失,周围又开始变黑,所有东西再次遁入黑暗,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一个被吹到北岸脚边的动物头骨,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魂一幕。北岸只看了一眼,单从外形上看,应该是一只成年食火兽的头骨,上面没有任何血肉粘连,高温促使白色的头骨变黑变脆,他轻轻踩上去,头骨就应声破碎成一堆渣滓。
强横如斯的生物都变成了这样,鬼知道那食火兽在死之前经历了什么。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最终还是那人打破了沉默,冷冰冰地说。
“不知你说的‘这里’是指哪里?”
“你很不错,居然还能活下来,是我看到的遇难者里面的第一个活人。”西装男说道,“‘这里’对你们来说,应该是这一整个地方;对我来说,则是你现在脚下踩着的这片废土。”
“遇难者......”这让北岸想起来了之前看到的那些尸体,“难道他指的遇难者是那些人。”
北岸明白西装男是把他当成了那些人中的一员,不过他不明白的是那些人是什么人,也不多露口舌免生破绽,好歹是又能蒙混过去。
“你对这里很熟悉,能指一条生路吗?”
“恩哼哼...”西装男小声地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生路,我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词语了,我能告诉你的是,这里不存在生路。”
北岸听到他的话,警戒起来。
“尽管放轻松,我们不会动手杀你的。”
“那路上我遇到的那些尸体,又是谁杀的?”
“我只能对他们的不幸表示遗憾,非常抱歉的是,你应该小心的是真正的杀人魔。”西装男继续说道,“关于你想要的‘生路’,虽然没有,不过我这里有几条线索可以告诉你。”
西装男抽出一直插在裤兜里面的右手,指向了一个方位说道,“这个方向有我最后看到的,其他人类留下的踪迹,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你大可以顺着这个方向过去确认,虽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用。”
“还有,这个方向。”他指向了第二个方向,“能带你到达一个地方,帮你了解‘这里’。如果走这边,到时候你可能会因为绝望而失去生命。这两个方向起码能让你活得稍微久一些。”
“最后一个方向,我面向的这个方向,是死路!”
北岸仔细听着这个陌生人提供给他的情报,显得难以置信,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西装男说道:“在我看来,你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或者不久之后就会和你的那些同伴一样,成为一具尸体,我本不必和一个死人多费口舌。但是,你是我见到的唯一幸存者,而且能来到我跟前向我求助,就这一点,我想奖励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这一点不值一提的情报。”
西装男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北岸的嘴角反而上扬起来。这个理由,说得北岸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
“我离开之前,想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可以吗?”北岸说。
“那就要看是什么问题了?”
“你站着的是什么树?我从外面走进来,没有看见一棵完好的,除了你脚下那棵。”
“你知道了也没用,不过跟你很相似,它叫幸存者树,也叫胡恩海纳的机械树。”西装男回答道,“好了,结束,希望你能稍微活得久一点,幸存者。”
西装男从树上跳下来,不再理会北岸,转身走向了其身后的那个更大的黑影。北岸听着他的皮鞋走在坚硬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回响,随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这里又再次回归平静。
赛因虽然听不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看到那人离开,她问北岸:“怎么了?”
“我们的对话结束了,他给我提供了一些情报。我听到关门声,他应该是回家了。”
不但赛因,就连北岸也没想到那巨大的黑影居然是一幢房子,更没想到的是,有人会住在这里。
赛因有些目瞪口呆,说道,“这怎么可能,这里是什么地方?无时无刻生命都会流逝的无人区,而且还是一个凋零领域,怎么会有人住在这里的?”
北岸没有正面回答赛因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认不认识刚才那个人?”
“哦,那个看起来很绅士的人吗?不认识。”
“对了,他说那棵树是幸存者树,也叫胡恩海纳的机械树,你听说过吗?”
“幸存者树?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胡恩海纳’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等你想起来,再跟我说。”
北岸没有回应赛因的疑问,是因为对于赛因的惊讶,其实北岸比她更加惊讶万分。因为他是可以直观地感受到的,自从站到这里,他的阎力就没有再被无人区剥削走,总量一直维持着没有往下掉。他心里怀疑是那棵树搞的鬼,所以才会在最后问西装男有关树的问题,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那个树的存在都非常蹊跷。
赛因的认知结构被破坏了,一直在灵魂世界里面絮絮叨叨,北岸没有打算立即理她,因为他自己也对那棵树能阻止生命流逝半信半疑。他回味着西装男指引他的三个方向,他需要决定接下来前往哪个方向:①有其他人活动踪迹的方向;②了解真相的方向;③死路。
第一条路,他并不打算选择,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让人知悉,而且阎界鬼差都是特立独行的人物,没有团队合作的概念;
从西装男看问题的角度,西装男认为对于遇难者们在这个地方并没有行得通的生路,所以他强调为死路的第三条路,起码危险程度比另外两条路要高,也不能走;
所以,惟有第二条路,不但危险程度不算最高的,更关键的是能够更了解这个地方的秘密。所以,那是最佳的抉择,但是他并不打算直接往那个方向前进,而是采取迂回,先走第一条路的方向,中间再绕往第二条路,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正目的地,尤其是西装男。
......
那巨大的建筑黑影内有一双眼睛正密切关注着北岸的动向,是西装男。
他正站在窗前,手上拿着一个高脚杯,不过里面的液体却是一口都没喝,看到北岸完全离开,才呷上一口,之后保持着那个动作,直到北岸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也不知道西装男在对谁说话,“白色的恐怖即将降临,这个人......”
没有其他的声音回答他,而西装男自己也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