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被战争开始时泠陆连着泠洛差点死在玄水下这件事情给吓怕了，这两天，泠陆泠洛两兄妹都被泠萧按在军营里不许出去，每天还有几个医者来给他们看病，听说是给他们清理玄水攻击下的余毒。
“在战场上，像你们这样几乎毫无毒素防备轶事地被玄水攻击的人，估计还没有，再加上大少爷还用火来烘烤过毒素，这更加快了毒素入体，所以你们那时候才会那么快地看不见，如果不及时清理干净，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泠陆听给他们看病的医者这样说道。
兄妹两人在这几天里被灌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液体，到后来他们简直连水都不想喝了。这一次，他们两人直接被扔进了一个装着泥一样的东西的大池子里，不待够一个时辰还不许出来，泠洛被糊得一脸脏兮兮的泥，她胡乱地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清余毒就清余毒咯，搞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干什么呢……”泠陆干脆把自己埋在了泥里，只露出自己的脑袋。泠洛发现如何擦都擦不掉脸上的泥之后，只能不满地停下来，像一条小泥鳅一样拱到泠陆面前，开始用手上的泥去抹泠陆的脸。
“干什么呢？”泠陆一手抓住泠洛胡作非为的魔爪。泠洛一边用另一只手继续把泥往泠陆脸上抹去，一边小小声地说道：“哥哥，前几天师父好凶哦…”
“又不是对你凶，你怕什么？”
“可是爹爹都不敢反驳了！”
“爹爹那是不愿反驳。”泠陆忽然想起了泠萧在那天的表情，那天天色很暗，他也看不很清楚，可饶是这样，刚过九岁的他也看出泠萧脸上带着的愧疚，他看出来了，那种表情不完全是因为他和泠洛，他看着军营上方的朱雀布帐，同样小声地说道，“我想爹爹是因为娘亲……”
“娘亲？”泠洛停下了折腾泠陆的手，疑惑地喃喃道，“师父凶爹爹，和娘亲有什么关系啊？”泠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这样觉得，以后我们还是问爹爹吧。”
“哦…”泠洛趴在泥上，忽然抬起头来，对泠陆说道，“我前几天在营帐外面听见师父和爹爹说话了！”
泠陆本来已经闭上的眼又睁开了：“啊？师父找爹爹干什么？”泠洛托着腮听着看着外面光与影各占一半的天空，道：“好像是不许我们到处乱跑，要送我们去生门五城后面的学堂学四极官话。”
“学官话？”泠陆一下子从泥堆里坐了起来，吃惊地大声问道，“生门五城还有学堂吗？”
“当然有啦，这里虽然没有什么人，但还是有一些原住民的啦！”泠洛煞有介事地说道，接着随手抓起一大团泥巴，一手把泥糊到了泠陆的脸上，“你真该读书了，哥哥！”
四极处在世界的四个极端，当中人所说的语言自然不一样，甚至在同一个极点，不同地方所说的话也可能不一样。
所以在很久之前，就产生了在四极通用的四极官话。
四极的孩子从小除了学习自己地方的语言以外，还会学习基本的四极官话。泠陆和泠洛也算是一个例外，泠陆这个小时候无人敢招惹的大魔王不消说，以前把教他书就相当于让他烧书，后来他本源火觉醒，加入了执法堂，也没有再学习四极官话的机会；而泠洛却是相反，在烬燃书坊的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学起了东极的语言，泠然善也怕她年纪太小，学习语言太多会造成混乱，也一直没教她四极官话。
所以到最后本该最早学会四极官话的族长的这对儿女，反而到现在还没接触过多少官话的语言。
所以泠然善大概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送到学堂里去，在不让他们乱跑的同时也补上这堂‘高层子弟的必修课’。
果不其然，当他们从泥坑里爬出来，重新把自己弄干净之后，泠萧从营帐外匆匆干了进来，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从战场赶回来，他给两人各塞了一个背包：“陆儿，洛儿，你们拿好了，我带你们去学堂。”
背包是用泠城燕子堂的布料做的，里面装着一本厚厚的书，上面用南极泠城的语言写着“四极官话”四个字。同时里面还有一支还没开封的毛笔，一沓宣纸以及一块镇纸。泠陆打开背包看了看，抬起头问道：“爹爹，我们现在就去吗？”
泠萧点点头，道：“现在学堂已经开课有一段时间了，你们是中途进入的，一定要认真地听。”泠洛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本厚厚的书翻了翻，嘟囔着道：“什么嘛，我还想去看看打仗呢……”
泠萧无可奈何地敲敲泠洛的脑袋：“傻丫头，打仗有什么好看的，你经历过一次还不怕吗？那还是最初级的前锋部队的试探，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你恐怕躲都来不及呢。”泠洛扑过去抱着泠萧的大腿：“爹爹就让我看一眼嘛！上次我什么都看不见呢，哥哥一下子就抱走我了！”
泠陆在旁边不禁气结，这死丫头，他还拼了命地去保护她，她还怪起自己来了？早知如此当初就把她扔到生门五城外城的大街上不管她了。
泠萧对这不讲道理的丫头也是毫无办法，可对她板起脸又不舍得，也只能把她抱起来苦口婆心地劝着：“洛儿你还小，现在还不适合去战场，乖啊，去上学。”
小孩子的好奇心一起来就完全压制不住，现在泠洛还哪听得进话，抱着泠萧的脖子就不停地嚷嚷：“爹爹就让我看一眼嘛！不打仗的时候让我看一眼嘛！”泠陆听着也是有些心动，轻轻拉了拉泠萧衣袍的一角，道：“爹爹……现在听声响应该是暂时歇战吧？生门五城的戈壁高原也挺广阔的不是吗？开阔的高原要作战征兆也很明显的，我们上城楼远远看一眼没有危险。”
这两兄妹，一个撒娇，一个讲理，到最后谁也招架不住，更不要说泠萧了。到最后他叹息一声：“好吧……反正去学堂的路上也要过一段长城，你们过去的时候远远望一眼好了。记住了，绝对不可以靠近边上！”
泠洛笑嘻嘻地向抱住泠萧，笑声脆生生的：“爹爹万岁！”
生门五城由外城和内城组成，外城除了最接近内城的聂家，完全没有人居住，由依着断层带建造的长城和烽火台组成，内城还有稀稀落落的一些城镇，泠陆和泠洛要去的学堂就在镇中心。
要走到学堂去，就要先从外城军营走上长城，直接横跨长城走到内城的方向，再走下长城进内城。长城的城墙极高，要走上长城的阶梯也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累啊！我背了两个背包呢！”泠洛眯着眼看着被夏季的艳阳燎烤的滚烫的砖石，用力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哥哥的背包都是我背着呢！好热啊！”
泠陆擦着汗一边上阶梯一边瞥了泠洛一眼，忍不住说道：“你有立场说这话么？”
泠洛嘻嘻一笑：“当然有啦！我可是帮哥哥背包了！”
泠萧抱着背着两个包的泠洛脚步不停地往台阶上走，也是笑。若是换了其他人这么无理取闹，以自家儿子那性格，早就一言不合就打架了，可偏偏无理取闹的那人是这小丫头……
果不其然，泠陆只扶着城墙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接着闷声不响地继续爬着台阶。
泠萧点点泠洛的脑袋：“你啊你，平时什么事情哥哥都想着你，可偏偏你就喜欢惹哥哥生气，我该说你什么好？”
泠洛甩了甩泠萧替她梳的整整齐齐的马尾辫，打着卷儿的乌黑头发在夏季的阳光下跳动：“哥哥很好的啦！不会气我的！”
“洛洛，可以看到高原戈壁了。”泠陆把脑袋往肩膀的衣服蹭了蹭，衣服上立刻沾上一片汗渍，他回头看了眼那没心没肺的丫头，往台阶上走上几步，指着远方说道。
泠萧抱着泠洛走上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小丫头立刻兴奋起来：“哇！爹爹，战场好壮观啊！”
正是正午过后，太阳正盛，炫目的阳光笼罩在整个生门五城的戈壁滩之上，一望无际的高原把黄褐交杂的色调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风化的岩石碎成石砾遍布整个高原，高原与天相接的地方有一道漆黑的弧线，墨色的云朵在远方一直延伸开来。
四周顾望，整个长城正处在高原和山地的断层带，沿着断层带的形状，长城蜿蜒成一条龙的形状，一座座烽火台静默着，头顶蔚蓝的晴空。
“远看自然是壮观，但近看…”泠萧摇摇头，看着黄褐色调的戈壁滩，“这是血与火的色调。”
泠陆相比泠洛对战场更加敏感，他向长城边上靠近了几步，看见石滩在正午烈日的照耀下，隐约反射着刺眼的光，他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挡住了射向眼睛的刺眼的阳光，终于看清了那些反射光的来源，那是散落满地的损坏的武器。
“爹爹，这些武器，是几天前在城门广场的武器吗？”泠陆指了指远方，问道。
泠萧沉默地点点头，沿着长城走去：“走吧。”
泠陆同样也是不说话，闷声不响地走在前方，半晌后，他忽然问道：“爹爹，下一场战争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都会。”
“爹爹，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泠陆在泠萧前方停下了脚步，眼神分外认真，“天火出现的时候的那场战争，让我留下来，我想学兵法，一人敌万人的真正的兵法。”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