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胥,怎么了?”桑语出声相询,她也走了过来。
“姐,大事不好了,成公子中邪了。”
前一句“且胥”与后一句“姐”彻底将漓鸳雷到,她倏忽抬起头来正对上且胥的那张惊惶失措的脸,忍不住惊叫一声:“张且胥!”一个姓张,一个姓桑,这是哪门子的姐弟。不会狗血到姐姐随母亲姓,弟弟随父亲姓吧?
张且胥也看清了漓鸳,也惊叫一声:“小赵!”随即阴森森的笑笑,酸不拉几的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早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这个时候带公子来这里做什么,分明就是存着勾引之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今日亏得遇上我,否则岂非叫你得逞!我告诉你,本少爷一向嫉恶如仇,万分仇视像你这种居心叵测,存心不良的不法分子!”
恶人先告状,歹徒咬一口,他若是不心虚何来这般歹毒的说辞?漓鸳气急待要分辨两句,却被张且胥一把攥住,盛气凌人道:“跟我走,你做这丑事,今日我就要将你给告发了!”
“且胥!”桑语连忙过来挡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快点放开赵黄门!”
且胥却不依不饶,指着桑语道:“姐,你傻了吧?她明明是个宫女,你怎么称呼她作黄门?”说着朝漓鸳身上打量了一眼,道:“你穿什么都是宫女样,别以为换了套黄门装就变性别了。走!”死命拉着漓鸳就走。
宫女样!想当初成蟜还说她是黄门样,这一对还真是友人,就喜欢给人定性。只是这性定的,搞的她对自己到底是哪样,很感茫然。
“你给我放手!”桑语发飙了,指着漓鸳对弟弟说,“桑且胥,你看清楚了,这位是君上身边的小黄门小赵!”
且胥见他姐姐说的郑重不似有假,遂讪讪的放开手,口中却是仍不服气,道:“怎么可能?她明明是个女子,君上难道就看不出来?”
桑语将且胥拉到一边,语气和缓了一些,道:“君上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也管不了。好了,你也出来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就回去吧。”
“可是成公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处于痴呆状况的成蟜,很是疑惑,“就这么着让他在这里?”
对于这事桑语也不清楚,她以眼神征求漓鸳的意见。漓鸳朝向桑且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君上的事情你既然管不了,成公子的事情最好也不要插手了。似成公子今日这般的状况,你觉得能够说得清吗?”这两姐弟的为人,双重厌屋及乌实在要她明快不起来。
桑语浑身一震,连忙推弟弟走,桑且胥狠狠瞪了漓鸳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等等。”漓鸳叫住他,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要考证一番,“你到底叫做张且胥还是桑且胥?”
桑且胥回头向她挥了挥拳头,气咻咻的道:“你才叫张且胥!”
“原来如此!”漓鸳一脸如释重负与恍然大悟,傻笑道,“如此甚好!”少了一只讨厌的乌鸦。
桑且胥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桑且胥走后,桑语向着漓鸳歉然道:“不好意思呀,小赵,且胥他年纪还小,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请你不要同他计较。”
“桑语姐姐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同他一般见识?”自觉话说的不太好听即刻改为,“令弟纯真直率可爱的紧,虽然鲁莽冲动了些,但是年轻人嘛,在所难免,过几年就好了。”
桑语点了点头,踌躇道:“那今日之事。”
漓鸳嘻嘻一笑,问:“姐姐是说且胥弟弟在宫中私自乱逛,且与君上身边的女官幽会一事?”
桑语不言,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了。
“姐姐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漓鸳将目光转向成蟜,“眼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姐姐帮忙,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
涉及到生死存亡的事情赌咒发誓是没有用的,所谓人心难测,想要让人相信你,不在你身上谋虑,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做到的。要想达到一种速成的无忧效果,便只有形成一种双方互有把柄在手的局面,那便谁也不怕谁。况且眼下成蟜这事,除了桑语而外她实在找不到第二个既肯保密又肯帮忙的人了。
桑语看着站成一棵木桩子一般的成蟜,小心翼翼的道:“你是说成公子?”
漓鸳深沉的点了点头。
当下漓鸳将成蟜的马向相反方向拍走,与桑语一起将成蟜抬回了自己的住处,放到了床上。
她叮嘱桑语道:“有劳姐姐了,你且守在门口,如果有人过来千万要拦住。如果拦不住便拖住,拖的越久越好。”
桑语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问道:“小赵,成公子这样子十有八九是病了,你会医术吗?”
“不会。”
“那你要做什么?”桑语抓住漓鸳的手,神色间很是紧张。
对于这个,漓鸳知道桑语满心疑虑,只是在宫廷生活准则的约束下才憋着不问。只不过,一时不问不代表一世不问,刚才不问不代表现在不问,能够接受的不问不代表接受不了不愿意做却非做不可非得接受的也不问。就算不是真问,也得要下意识的问一下。这就像去买瓜时问卖瓜的瓜甜不甜是一个道理,自古卖瓜的哪有说瓜不甜的,但是来买的人却没有几个能够忍住不问的。不过卖瓜的有少数是有原则的,说瓜甜瓜必然就甜,相对而言买水果的也有少数执着的,问了过后必然还要亲自尝的。不知道桑语是属于哪一类。
她冲着桑语宽慰一笑,道:“放心,这件事事关生死,你不想死,难道我就想?为今之计赶紧守住门口才是正道,如果耽误了,只怕我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包括你弟弟。”
桑语手抖了一下,问:“如何又扯上且胥了?”
她冷笑道:“你对令弟与成公子的事情了解多少呢?以后有空了,不妨去问问。成公子这病可是在宫外染上的。”
桑语一个趔趄,颤巍巍的松了手,走到门外去了,并且将门轻轻带上了。
她松了口气,还好,很庆幸桑语是属于忍不住与执着之间的。
却不料,桑语刚出门,桑且胥就过来了,两个人就在门口争论起来。
桑且胥怒气冲冲的说道:“阿姐,我一向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没想到你却帮那丫头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简直就是不知羞耻为何物!今日幸亏有我在,否则我们桑家的大好名声就要毁在你手里了!”说完就要去开门,桑语拼死命拦住不让他开。
“且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小赵她并没有。”
“你还狡辩,我都看见了,且不说他们两个刚才在花园里那般亲密。就是现在,如果不是苟且之事,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关门关窗?”
“且胥。”
门外的争吵继续,而且越来越白热化。漓鸳暗自庆幸,要桑语守在门外是一项多么英明神武的决策呀。
她找出解药塞到成蟜嘴里,用一碗水灌了下去,心里默念他快点好。可是没想到成蟜喝了药竟然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她慌了神,连忙凑过去,心想或许是穴道被封的缘故,皆遂解开他的穴道。成蟜一得着自由整个人便坐了起来,眼也不睁迅疾拿起床头的那颗备用解药塞到她嘴里,伸手在她后背上猛的拍了一下,道:“初筠,这东西味道不错,你也吃一颗。”
漓鸳却没想到这番变故,当下她连忙两手扒着嘴巴想要将药吐出来。成蟜见她这般,不慌不忙的凑过来,伸出手在她后背上又拍了两下。那药方才在下滑的过程中受到些微吸力正有些往回去的趋势,突然受到这一股更大的推力便顺溜的滑进了胃里,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漓鸳两手扒着嘴巴悲愤的头冒青烟,世上有她这么倒霉的人么,救人一命却将自己小命玩完。是药三分毒,何况还是那变态的午时三刻清梦引的解药,不知道吃了她要死几次。
成蟜这时候睁开眼睛来,转到她面前定定的瞅着,讶异道:“小赵!怎么是你?刚才初筠不是还在这里么?咦,你这要死要活的是在做什么?”
这话深深刺激到了她那根已经很脆弱的神经,她恶狠狠的盯着成蟜,一把揪住他前襟嚎啕道:“你不是人,我一心一意为了你,怎么能够这么对我?你为什么不早一点醒过来?这种事情发生了,你叫我以后可怎么活?”
成蟜愣怔当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半晌呐呐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了!但是不知道是借口么,不知道就可以推卸责任么,不知道就可以。”
屋子里面吵的不可开交,殊不知屋外面也正闹腾的厉害,不过桑家姐弟在听到屋内的这一番对话时,皆沉默了。桑且胥狠狠瞪了自家姐姐一眼,哗啦一声将门推开,跳进去劈头盖脸的指着漓鸳就骂:“卑鄙无耻下流,真是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转而奔到成蟜身边,安慰他道:“公子,你不要怕,今日之事不怪你,都是这个丫头勾引了你。你放心,这事要是闹将起来,我可以为你作证!”
漓鸳听他话里的意思很是不纯良,刚要跳起来责问,忽听门外桑语忙不迭的唤了声:“君上!”
紧接着便听到嬴政阴气森森的声音:“小赵在不在?”
桑语沉默,只是向屋内看了一眼,其意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