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以后,门口不断有成双成对之人进入,就那么一会子功夫已经进来了好几对姐弟。漓鸳好生郁闷,暗叹世风日下,姐弟横行。她想着不能够再耽误下去了,照着这样发展,今晚铁定是没有地方住了。她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定下两套,只是就要付定金之时忽然杀出来一对姐弟程咬金。彼时只剩下她定的两套了,一套垂直极限,一套农家小院。那一对丝毫不讲道理,硬是从她手中豪取抢夺走了垂直极限。抢就抢了,不管对她还是对嬴政来说,与对方同住一个房间都算不上是什么稀罕事情,如果不是想要刻意澄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基本上没必要定两套。只不过,临上楼之际那位看起来文静娴雅犹如一湖碧水般的女子手扶在楼梯上,眼神里满含着蔑视的意味,斜睨着她不屑的说道:“就这德行还学人扮姐弟!”她当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幸亏嬴政眼尖手快为她顺了背,又为她倒了杯水。她手端着水杯,靠在柜台上悲愤的说道:“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是怎么回事呀?”
阿三小伙计恰巧从楼上下来,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忍不住插嘴道:“流行呗!要说这前几年,来的可都是兄妹组合,虽说那种组合也是不伦不类的紧,但好歹那时候女子都是小鸟依人般的可爱类型。瞧瞧如今这几年,在咱眼面前晃过来晃过去的都是姐弟。看这势头,女人是越来越跩了!再过个两千年,男人铁定是没地位了。”
漓鸳猛的咽下一口水,这人是谁,竟然能够预见到两千年后的事情,所系同仁?所系先知?她坚决不相信此人是先知,于是端着茶杯蹭过去,问:“小兄弟,请问哪里人氏?姓甚名谁?”边说边目光灼灼的打量起他来。
“我是。”阿三瞥见她对着自己看的两眼直冒油光,即刻伸手护住胸肌,警惕的问:“做什么?”
“查户口的。”
阿三看她好似看怪物,虽然他一向都以顾客的意志为意志,以顾客的喜好为喜好,以顾客的情感为情感,但是此一刻却也是受不住了。他强压住心头的恐慌,面上装作一派镇定,说道:“客官,您弟弟已经点好了饭菜,你们慢用啊!那个,我还有事,失陪了!”说完匆匆忙忙的往后院去了。
“喂!姓名!籍贯!”漓鸳仍旧不死心,追过去嚷道:“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大秦国马上就要办第二代国民身份证了,还不快点报上名来!”
一听这话,阿三更加快了逃命的步伐。他三两步跨进后院,一头钻进厨房,奔着水缸而去,挑了个没水的脱了鞋子就跳了进去,然后拿起一旁的盖子就朝头顶上方招呼过去。厨师们见他如此作为很是不解,大家全都围过来三两下将他拨拉出来,急切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阿三翻了个白眼,说道:“吓死人了,咱客栈进来一个疯子。先前拼死拼活的缠着老板娘非要与她辩论,现下又将矛头指向了我。不知道她要组建一个什么疯狂组织,追着我后头非要我报名。你们看我这骨瘦如柴的样子,寻常走路都磕磕绊绊,哪里是练武的料!”随后边拨拉着盖子边说:“让开,待会儿她要是找过来,你们一定要说没见到我。”
厨师们盯着他那肥头大耳的样貌默然看了半晌,其中一年长者终于忍不住了,感叹道:“夸张呀,夸张,真是太夸张了!”他一把按住阿三将要盖盖子的手,和颜悦色的安慰道:“孩子,这样的人咱不是见多了吗?这个算什么!你难道忘记了,上一回还有一个说你长的像是他娃的娘,硬逼着你当众扒开衣服给他娃喂奶呐。孩子呀,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像你这般弱不禁风十足秦国病夫的样子,被人找找茬是免不了的。该是锻炼身体,增强体质的时候了!现在既然有人要你报名去练武,先不管她脑袋瓜子正常不正常,我都建议你可以考虑考虑。”说着回身向着同事们扫视了一眼,颇具威严的说道:“你们说是不是呀?”
“言之有理!”众人都很赞同,齐心协力的要拉阿三出来。
阿三当即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厨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感叹道:“看他这样子,还真不能练武,罢!罢!罢!强扭的瓜不甜,随他去吧!就让他在里面慢慢腐朽吧。”随手拿起盖子将水缸盖了个严严实实。
漓鸳跟在阿三后头去了后院,后院中有许多人在忙活。有的劈柴,有的理菜,还有的洗盘子刷碗,她巡查一番没见到阿三,便进了厨房。厨房里更是忙的热火朝天,切菜的切菜,砍瓜的砍瓜,杀鱼的杀鱼,众人皆各就各位,就是不见阿三。无奈之下,她只好开口询问,只是不论问谁都没一个人搭理她。这些人都怎么了,真乃咄咄怪事也!不理是吧?她伸手从盘子里掰下一只鸡腿,光明正大的啃了起来,边啃边观察那些人的反应,结果快吃完了也还是没人理,她自吃人家自忙。
她很感无趣,不过既然白吃没人管,她便又将另外一条鸡腿也掰了下来。一边吃鸡一边寻人,将后院又查看了一遍,虽然没寻到人却是将道理想明白了。这阿三大搞活人蒸发,显然是不愿意见她,估计是藏起来了。只是后院就那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他能够躲哪里去?她看了看摆满木盆的井沿,又看了眼光溜溜的院墙,想着此人总不至于投井趴墙吧。她立在墙边郁闷了良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其人窝囊,非我族类。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嬴政的声音。
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出去便寻了过来。他拽着她往外面走去,语气里略微带了点责备,道:“不饿了吗?饭菜马上就要凉了!”
她看了一眼墙角落里的那两条鸡腿骨,想要告诉他基本上已经不饿了,但是瞅着气氛不对,连忙笑嘻嘻的哦了一声便跟着出去了。待到了大堂,她发现吃饭的人寥寥无几,整个餐厅冷冷清清,与厨房里杀鸡宰牛的火热场面恰成鲜明对比,忍不住指着后院的方向说道:“如此萧条,他们这不是瞎忙吗?”
话音刚落,只见后院门帘子一掀,一个伙计端着一盘丰盛吃食往楼上去了。此后接二连三又出来好几个端着丰盛吃食的活计,他们排成一长队喜气洋洋的往楼上去了。
她看的目瞪口呆,嬴政则意味深长的对她说道:“看吧,明白了吧。人家都把饭菜端到房间里去吃了。”随后一拉她的手,道:“我们也上去吧。”
她疑惑道:“我们上去做什么?”即刻便明了了,喃喃道:“我们,也。”
嬴政笑道:“是呀,人家都这样的。”
她一想到人家这个词语背后所暗指的暧昧,脸登时便有些发热,辩解道:“可是,我们明明不是。”
“不是什么?”嬴政凑近了一步,几乎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不是姐弟么,那会是什么?嗯?”
她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神,生硬的道:“是,是兄弟。呵呵呵,我们是兄弟,呵呵呵。”随即一把推开他,在楼梯上选了个适宜于演讲的位置,朗声宣布道:“从明日开始我要女扮男装!”
嬴政噗嗤一笑,笑毕淡淡道:“随你喜欢,想要扮作不男不女也可以。”
漓鸳气苦,指着他恼怒道:“你,你,哼!”转身拂袖而去。这人真是讨厌,三句话不离本行,能不能不提那档子事呢?
嬴政待在原地岿然不动,目送着她气冲冲上楼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他很有耐心的等着。果然,不一会儿楼上走廊间传来一阵往回走的脚步声,漓鸳手搭在栏杆上,身子往下倾斜,满脸怒容的注视着他,吼道:“农家小院在哪里?”
农家小院在二楼的最东面,从外面看与其他客房一般无二,漓鸳鼻子里冷哼一声,率先走上前去推开了门。在她看来,农家小院什么的,在客栈的房间里能够搞出什么名堂来呢?无外乎墙上挂着一两件农具,床上铺着些稻草,床下摆着两双草鞋而已。反正真正的农民又不会住这种地方,随便拾掇一两件东西糊弄糊弄外行就可以了。殊不知,刚刚推开门那会儿,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昏暗的油灯下,一道又一道竹篱笆墙横亘在眼前,葱绿油亮的爬山虎蜿蜒曲折的爬了满墙,屋顶上垂着根根碧绿碧绿的丝瓜藤蔓,几朵开的艳丽的小黄花怯怯的躲在层层叠叠的绿叶间,屋顶正中间还有两根生的小巧玲珑的丝瓜嫩生生水灵灵的吊挂在那里。
地上开了好几块状如盆形的小菜地,以下简称盆地。这盆地中种有火红的辣椒与碧青的小葱,田埂之间有一条弯弯绕的袖珍迷你版小水渠。盆地群的另一侧用一些鹅卵石铺了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由竹篱笆开始一直通往卧室之中。至于那卧室里还有什么古怪,目前她还没进去,无法描述也实在是预测不了。
嬴政见她呆在门口半天没动,伸手推了推她,道:“怎么了?如此农家小院你还不满意吗?”
她甚是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又将屋内环视了一遍,心里止不住冒出来一个疑问。农家小院是没错了,可是这地方能够住人吗?她实在不能够确定,这到底是一个实验室还是一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