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鸳狠狠瞪着他,心道这人什么时候说话不好,为什么一开口就要抢她台词呢?虽然这是一个浅显的好办法,她能够想到,其他人就都能够想到,但是由别人说出来就凸显不出她在此次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了。她一直都惦记着师姐以毒相逼的那件事情,想着颜玦这厮此刻应该还在秦国没走,借着这件事情多派出些人手去寻,万一将人给寻着了,她就不用再费事了。这事一完,立刻就能够向师姐讨解药了,多好。
尚舍瑟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是个好办法,但是操作起来却并不简捷。”
漓鸳不解,问:“不知师兄何出此言?”
尚舍瑟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笑的如同三月春风拂面,慢悠悠的说道:“因为颜玦今天一大早就回楚国了。”
“不可能!”漓鸳大叫道,“他今早还对我说,与人十日之约还有一日未完,怎么会提前走呢?他这人脑筋很死的,绝对不会不遵守承诺!”
尚舍瑟没有立刻讲出实情,反而冲着她笑了笑,揶揄道:“看来,你对他倒是蛮了解的。”
漓鸳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瞥了嬴政一眼,但见他面无表情的沉默着,心里微微的有些着急。尚师兄这是怎么了,颜玦自走他的,做什么要言语带刺,步步紧逼的挤兑她?
尚舍瑟看着她与嬴政的表情,很是得意,继续慢悠悠的说道:“本来是要再待一日的,但是刚出客栈大门便接到飞鸽传书,说是红颜山庄发生一件紧急的事情,必须要立刻赶回去。那时颜玦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见着不忍便答应替他护送蒙家小姐。”
漓鸳幽怨的瞪着他,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欣然答道:“没有人告诉我这事很重要。”
漓鸳没好气的问:“既然如此你现在怎么又说了?既然说了为什么不快说?”
他更加欣然的答道:“因为知道他对于你来说很重要我便说了。至于为什么不快说,纯粹是因为没有人嫌弃我的语速。”
“够了!”嬴政铁青着脸打断了师兄妹二人的对话,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追吧。”
“追不上了!”尚舍瑟收敛了得意之色,颇为严肃的说道:“因事出紧急,我便将自己的千里追风借给他了,这会子早就出了咸阳城不知道多少里了。”
嬴政冷声道:“那也得去追!”他上前一步,朝着虚空之中大喝道:“来人!”
他这一声令下,不到三秒钟,便从客栈门外涌进来十几个青樱卫,离着远远的便跪了下来,领头一人道:“先生请吩咐!”嬴政正要吩咐下去,尚舍瑟却说道:“慢着。”他这一声慢着刚出口,立时引来楼下青樱卫齐刷刷的拔剑声,那一片白花花的光芒耀的人眼睛疼。尚舍瑟却是面不改色,只稍微顿了顿,便道:“这只是我们芙蓉山庄的家事,或者说这只是我们师姐妹之间的矛盾。我认为这么劳师动众的去寻人不好,这颜玦固然可恶,但他毕竟不是朝廷钦犯。”说完向漓鸳递了个眼色。
漓鸳即刻意会,走至嬴政面前,低声劝道:“阿政,你刚才也说了,是要将颜玦追回来问一问,并不是要审一审,若是动用了青樱卫怕是有些不妥当。”
嬴政沉思半晌,靠在她耳边说道:“我也是一时急昏了头。你放心,此事必会妥善处理,定然不会伤了芙蓉山庄与红颜山庄的和气。”他向领头的青樱卫招了招手,那人立刻走至他面前。嬴政俯在那人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带着下属撤离了客栈。
漓鸳捣了捣他,小声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嬴政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要他们去外面等候而已。”
她知道他没说真话,或者没有全说真话。若真是如他说的那般简单,大可堂而皇之的吩咐下去,有必要鬼鬼祟祟的附耳低言么?她很是郁闷,很是神伤。
尚舍瑟眼见着一大帮青樱卫离开,松了口气,转而问荷子:“这件事情是因你而起,本来该由你去将颜玦追回。但是,这件事情,你去定然是不合适的,得要寻一个合适的人去才好。”
荷子笑嘻嘻的接口道:“这个人若是那日身在现场的就更好了!”她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漓鸳,一副“我看好你呦”的神情。
漓鸳登时由郁闷神伤转而为黯然神伤,想着与荷子私底下的约定,甚是幽怨的说道:“不瞒众位,我认为我就是那个合适的人。”她终于要走上那条曲折蜿蜒的寻求解药之路了。
“不行!”嬴政毅然决然的否定,“我不同意!”
荷子伸出头去,诧异的问道:“妹夫,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我。”嬴政一时语塞,觉得这理由甚是不好说,踌躇半天才说道:“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荷子更加诧异道:“妹夫,难道你不跟着一起去么?”她咂了咂嘴,很是不满的批评道:“我说妹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想那楚国之行路途遥远,红颜山庄机关重重,你怎么能够放心让师妹独身前往呢?哎呀,倘若要我家如花似玉般娇滴滴水灵灵俏生生的亲亲师妹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我这个做师姐的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呢,恨不能即刻替了她。可惜呀,我去不合适。”说完,连连的唉声叹气,还掏出帕子擦了几滴鳄鱼泪。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皆受到了感染,人人面色凄惶的紧,尤其是漓鸳,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里差点就要滴出水来。
忽然,尚舍瑟伸出手来从荷子头上狠狠拍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这事还要你操心么?师妹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去?咱们芙蓉山庄高手如云,随便委派两个也能够护得师妹周全,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他转向嬴政,郑重的说道:“所以说,师妹此行非常安全,你不必担心。师妹,你说是吧?”
漓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向着嬴政说道:“是呀,你不必担心。”
他又急又气,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狠狠皱了两下眉头,咬牙切齿的对她说道:“不管怎样,总而言之,你不许去!”
漓鸳火气也上来了,厉声喝问:“为什么不许去!”这不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凭什么他要自己陪嫁到楚国就理所当然,去寻颜玦就如此阻挠。
“我,我。”嬴政气急,顾不得其他三人将她拉到墙角处,阴沉着脸问:“你真要去楚国?真要去寻那个什么颜玦?”
她理直气壮的答道:“我为什么不去?”其实她很想说“你装什么装?我去楚国不是早就定下的事情了么。”但是话到口边却变为:“既嫁人又寻人难道不比光嫁人强吗?”
嬴政闻言呆了一呆,皱眉问道:“什么叫做既嫁人又寻人,嫁什么人?谁要嫁人?”
她冷笑道:“我呀。”随之关键的一句话终于说出来了:“不是你将我陪嫁到楚国去的吗?我想着反正要去楚国,不如就答应一道去寻人。”
嬴政先是惊愕,继而暴怒,几乎是用吼的:“谁要你陪嫁的,我怎么不知道?”
漓鸳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他,一时之间很有些胆寒,结结巴巴道:“是,是,朝云,朝云求的你,你娘,然后你娘便,便向我下达了命令。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嬴政猛的吸了口气,声音放低了许多,一边捶墙一边恨恨道:“朝云那个混蛋!我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将她给嫁出去呢!阿娘也真是的,怎么就任由她胡闹!”
漓鸳心惊胆寒的看着他一连在墙壁上狠捶了十几下,直到流出血来还在继续。她连忙攥住他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来慢慢的擦拭伤口,责备道:“你傻了么?你是想要将这座楼捶的塌方还是怎的?”
嬴政不言语,任由她擦拭,低下头沉思半天,嘴角慢慢浮现一丝微微笑意,问:“你是不是不想嫁去楚国?”
她皱了皱眉头,实在不知道他喜从何来,闷闷道:“是呀。”
嬴政靠近一步,轻声问:“先前你以为是我要你这样,你心中必然是怨恨我的,嗯?”
嗯你个头!她眉头皱的愈发紧,愤愤道:“是!”
“那。”嬴政慢慢靠近,贴在她耳边梦幻一般说道:“那为什么你还愿意跟着我出来?是,舍命陪君子么?”
漓鸳愣住了,这个原因委实有些道不清说不明,半晌挠挠头,道:“我那时。”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思量半天,突然发觉其实她那时好像也没怎么想,被他一拽就跟着出宫了。至于谋划什么的,那是出来以后才想到的。
“想不到吗?真是糊涂的可以呀。”嬴政手指轻点她的额头,梦幻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是让我来告诉你。”
漓鸳竖起耳朵听。只是不凑巧的很,恰在此时,尚舍瑟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妹!你们两个在做什么?”紧接着便听到荷子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声,其间还夹杂着一句话:“哥,你这是做什么?偷窥是不文明的行为!快走!师妹,没事,你们继续,我帮你们站岗放哨!”
漓鸳只觉得头皮发麻,用尽生平力气狠狠的一把将嬴政推开,回过头去看。果然不出她所料,荷子两眼放光的拽着面无表情的丈夫与神色间颇有愠怒之色的哥哥在一旁看的分外起劲,就差拍手叫好了。
漓鸳见人到的这么齐,很有点尴尬,讪讪道:“那个,我只是与阿政说了几句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