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袁越依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直到深夜,因为躺在床上带来的浑身的疲乏感,与清醒的意识对抗起来,自己终于忍耐不住,起身走去。
还是原来的街道,这几日来自己已经走了多遍了。之前走的时候,父亲似是能够感应到,总是过来阻止自己,而此刻,大概也是忙着修炼,顾不上自己了。
还是在前几夜,路过那个奇怪的路口时,袁越猛地停了下来。
这一次的感受更加强烈。如果说之前一直让自己以为是错觉,那么直到此刻,袁越才觉得,错觉不可能这么一直持续着,且愈来愈强烈。
袁越轻手轻脚地进入里面,进入拐角的时候,可以稳住身子,先把头探进去。
探进去看到的瞬间,自己是绝对震惊了。
万万没想到!一个差不多可以包裹住一个人的光环,在凭空悬浮着,这光环好似一个结界,就浮在这里。
而在光环的另一边,是一个少年模样的孩子,站在那里。双手扣在胸前,口中喃喃念动着什么。
借助光环以及月光的微弱光芒,袁越极大震惊起来,这施展出光环的孩子,竟然是记忆中的张星凌,画魂师小子!
怎么可能……袁越身子微微颤抖。突然在此刻看到自己曾经的伙伴,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弟,不由得巨大的震惊起来。
而星凌也似乎意识到了有人站在这里,猛然间收回了术法,睁眼看着自己。
同时,星凌也是一惊。
万万没想到,在此时此刻,完全意外的人出现了,竟然是阿银站在那里。
“阿银……”星凌不敢相信,喃喃地说着。
“星凌……”关于张星凌以及叶皖的记忆,原本被封印起来,此刻又全部卷土重来,翻云覆雨间似是要把自己的脑海打爆。
“你,怎么在这里啊?”显然,星凌并不知道袁越的真实身份,此刻心中其实涌动着一股喜悦,是一种曾经的伙伴失而复得的感觉。
但是,这四周的气氛,阿银的表情,却又让自己觉得如此的不适和奇怪。
“星凌我不是阿银。”袁越说着。自己觉悟到,如果自己是以袁越的身份出现在这里,那么现在就应该出手,把面前的这个敌人给‘抓住’。
可相反的,自己实在是下不去手,记忆中那个被封锁的‘阿银’涌动起来。
毕竟,此刻自己关于‘夺魂术’的法术已经全部出来了,苦苦练习了十六年,应当不是这张星凌半路出家的能对敌的。
尤其是刚才看到张星凌施展出的法术,应当就是那时在不皈山中学习‘夕’的虚控术吧?
刚才所见的法术力度,是绝对比不过自己的。所以,只要自己愿意,完全可以在此刻捕捉到张星凌。
若是带回去带到父亲面前,那么父亲绝对会异常的高兴的。
心中关于‘袁越’的记忆,在陈述着要让自己这么做,可是关于‘阿银’的记忆,却又在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
冷风从大街上涌进这条狭窄的街道,也涌进了两个人的身体。
凌冽的寒风中,两个人都是对峙着沉默着,彼此心中都有无尽的语言,但此时此刻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阿银……你到底,怎么了?恢复记忆了吗?”
“阿银……叶皖,说很想你。”
“阿银,跟我们回去吧?”
连续的三个问号,代表着星凌心中最强烈的声音。可是在此时此刻,明明眼前站立着的这个人是阿银,却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说着。
“星凌啊。”沉默中,袁越终于张开了嘴,“忘记我吧,我不是阿银。”
“啊,什么?”星凌不能理解。
袁越有种冲动,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可是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有这样的勇气。
因为,一旦说出去了,自己与他的关系就从此破裂,恐怕再也不能面对面的说话了。
“我就……饶你这一次。”说这句话时,袁越的语气异常的稀疏,但是对面的星凌还是看到了。
“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或许我们就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了。”袁越一边流着无奈的泪水,一边语气稀疏地说着。
“为什么?”星凌不解,往前走了一步。
也正是这一步,让袁越意识猛然间打开,‘啊’的一声嘶吼,双臂朝两旁挣去,在自己身旁打出一个圆形的光环。
星凌只是看到这个光环,就足以推测出,此刻的阿银的力量异常的强大。
“你……到底是谁?”星凌一改陌生的眼神和语气,看着面前的银发小子。
“我真的不能跟你说。”袁越依旧是惺忪的语气,转过身子朝外面走去了。
星凌只是呆站在原地,心中指令着自己要追去,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站在原地。
在此刻自己心中,面前的这个曾经的同伴,已然是另一个人,全新的未曾见过的人。
袁越背过身子,越走越远,但是泪水却是越流越多。
直到来到了知府大门前,僵硬地站在大门下面,久久没有动身。
两旁的守卫都已经睡着了,而自己就是面对着大门,如同小时候犯错以后,父亲令自己面壁似的,满是沮丧与悔恨。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自己该如何选择?
思索中,天色渐渐亮起来了。
府衙中的仆人,按照惯例在日出之时,将大门打开。
在打开的同时,两旁偷懒睡着的守卫,被响声惊醒,同时也侧目看到了袁越站在中间。
由里向外推过的大门,小二也看到了袁越面对着自己。
泪水已然干涸,面容却形如枯草。
“啊,少爷。”仆人先是惊讶,见少爷不说话,立即传达了刚才知府大人的命令。
“少年,刚才我还没睡醒的时候,大人就嘱咐我了,说看到您以后通知您,让去地下密室中找他。”仆人语气诡谲,似是抱着巨大的疑惑,大概就是因为此刻袁魁的面容和白发吧。
被这句话惊醒着,袁越马上回过了神,往地下密室的方向走去了。
密室中,父亲,还有魑魅已然站在了这里。
此刻的袁魁看上去比前几日更是苍老了几分,脸颊上的皱纹与白发更加盛大,只有双目中包含着精光。
这种感觉就好像,身体的力量已然被抽空,但是身体内部的灵力却无比的丰盈。
据袁越所知,在古老的书中记载着,也只有一个炼化妖术,以致走火入魔的人,才会是这般样子。
但是,在依旧威武雄壮的父亲面前,自己不敢提出任何的意见。
“袁越,魑魅。”袁魁清亮的声音,如同之前一样满是霸王之气,“如今,我的王者之术已然修成,我们即刻出发,前往北疆巫山中,寻找那禁制令牌。”
这语气没有一丝的犹豫,满是果决,好像这令牌就在自己手中拿着。
魑魅和袁越低着身子,什么话也没说。
袁越本有种冲动,就是将昨晚见到的事情告诉父亲,但是思来想去,每当自己想到星凌的时候,脑海中关于‘阿银’的记忆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强忍着痛苦与泪水,魑魅和袁越点着头,表示答应。
于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亮整个大地,袁魁,魑魅,袁越,三个人便出了大门,朝着北边大路出发了。
……
看着阿银离开时候的背影,星凌心中也写满了疑惑。
自己无法理解,为什么阿银会变成这个样子,究竟他经历了什么?
隐隐中有一个想法涌动在脑海,但是自己却不敢表露出来。因为这想法的确有写大胆了。
回到客栈中,已是接近天亮。叶皖经过一整晚的沉睡,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与平常不同,尽头的自己毫无睡意,星凌看着刚刚起床的叶皖,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可是思来想去,却觉得不妥。关于这些问题有太多的疑点和难处,若是她知道了,必然会要求自己留在这里,继续寻找有关阿银的踪迹的。
但是显然,此刻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绝对不能在这里停留。
“叶皖,我们现在出发,赶往北疆巫山吧。”星凌掷地有声地说着。
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多少也有一些犹豫,因为两个人都深深知道,那北疆巫山是什么样的地方。
就如同地狱,现在好不容易从哪里逃离出来,再度返回去的话,心里的恐惧要比之前强大得多。
叶皖显然是犹豫了起来,左看右看,对于这几日来身体上的疼痛事情,还没有跟星凌说过,如此一去,会不会葬身于此。
在叶皖几欲开口,却还没有开口的时候,星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主动说道:“嗯,我知道一行也是异常的危险,不如你……”
“你就回家吧。”
这句话像是鼓足了绝对的勇气,抛弃了一切,才敢说出来。
叶皖当然不懂,这句话到底蕴含着什么,他可能是在真心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但是,在星凌的心底,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种恐惧与不舍。
如果她一旦回去,那么就知晓了自己杀死其父亲的事情,她会怎样的恨自己……
如果她跟着自己一起去了,那北疆巫山妖物重重,上次或许是运气好侥幸躲过,那么这一次呢……
“不,我要跟着你去。”叶皖像是经过了长长思索,终于决定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