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翠绿的杨柳迎风飘摆,摇曳生姿,正是阳光明媚的五月天。鬼医谷下的小村庄,残破的粗木门坊上挂着树皮牌坊,醒目楷体勾勒着耸人听闻的三个字——阎罗村。
小村庄四面环水,要想进入还得先通过足有三尺宽的浑浊溪流。一座唐突的小桥,只容一人一马通过,桥头意思意思地挂了个小木牌,而小木牌上面同样用楷体勾勒着不怎么吉利的字眼。
“奈何桥?”
小花痴老气横秋地沉了沉脸,看过来。
“怎么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孟婆?”
“二儿哥哥!”
难得开玩笑的心情,被小花痴的老气横秋所打断。
在小花痴身边的蓝祸,做一身美公子打扮,潇洒的明黄衬衫衬得她显白的脸更加贵气,此刻手里握着缰绳,两人同坐在一辆不怎么华丽的马车上,车厢窄小,只容一人报膝而坐,落着一方深色的布帘。
蓝祸没有说什么,驱马向前,心里倒是庆幸当日购马车时听从了店家的建议,不然如今只好弃车过河了。
“祸儿姐姐,我们真的要去鬼医谷?”
突然,小花痴压低声线,凑过来不安地问道,换来蓝祸抿唇轻笑。
“鬼医谷药材齐备。”
当日,小花痴问她的名字,她便如实告知了,自此,小花痴便祸儿姐姐、祸儿姐姐地喊她。而其实,蓝祸从未刻意隐瞒自己的名字,只是那些江湖中人太差劲,打不过她就以讹传讹地诋毁她的名誉,说什么她以武力逼人就范,非得让众人唤她“天下第一美人”不可的无稽之谈,所以,至今武林上知道她真名的只有上官非一人,如今,则多了个小花痴。
但在人前,避免麻烦,小花痴基本上还是以“二儿哥哥”呼唤她。
说实在的,她现在并不急着回去治理眉儿。
眉儿身上的鲜花烙印不会致命,似乎也不会控制眉儿的心志,与她所知道的很不一样,而且,在眉儿身边又有苏忆云照顾着,短期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更何况无色的花语签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制作出来,倒不如在花语签制成之日再回去,也省去了苏忆云对她近日的行为来个大盘查的烦心。
进入了阎罗村后,淳朴的村民们见怪不怪地继续忙着自己的农活,只是偶然的,会有同情的目光投过来。
这时,小花痴又开口了:“我们去鬼医谷,是为了车里的人吧?”
故意压低的童音,显得十分慎重,这小女娃,虽然涉世未深,倒也长了心眼了。蓝祸还是没有开口,马车停在了一个露天摆卖的小吃摊前。
“公子应该不会驾车上山吧?”
店家殷勤地走过来招呼:“‘佛道’可不好走,我们这里可以保管马车哦,只要交付押金即可,不多,很便宜的,只要三文钱一天。”
鬼医谷山路崎岖难行,虽然从前曾有人发现了一条隐秘且平坦的栈道供马车上山,但此举却惹恼了鬼医白愁。于是,鬼医白愁耍脾气,声称只要从栈道上上去的人,一概不治,并且还刁难人似的,要那些求医的人在那栈道上设置机关,若不能叫他满意,也是一律不治。从此,再无人敢用栈道上山,因为大家太心知肚明鬼医白愁的“满意”有多么的刁钻可怕了。于是,那条栈道,如今被起了个雅致的名字——“佛道”,意指从栈道上去的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或在栈道上早已经被机关设计而一命呜呼。
可蓝祸只笑不语,就在这时,又来了两个路过的江湖中人,像是镖师的样子,携着一箱货物,风尘仆仆的,直接坐到了茶座里嚷嚷着点吃,店家见蓝祸似是尚未决定好,便先过去忙了。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要!要大大的一碗肉!”
其中一个口水花喷喷,打着赤膊,肌肉恶心地震了震,“算了,还是来盘馒头就好!娘的,这营生越来越不好做了!”
听着好好的生意泡了汤,店家连忙开口:“哎呀,大爷,您俩辛辛苦苦地压镖,可不能只吃素啊,多亏待自己!还是来点肉吧!”
“娘的,你以为老子不想,这上官非一死,邪教魔道又跑出来横行无忌,抢了老子的货不说,还砍了老子十多个兄弟!”
说罢,也不管店家脸色有多难看,一口水吐在地上。倒是他身边又黑又瘦的同伴压了压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好了,别说了。上官盟主的事情,大家都不想。”
“不想,娘的!不想他做什么无缘无故就死了?”
“两位爷说的,该不会是当今的武林盟主上官非吧?”店家忍不住插口。
“娘的,老子也想是别人!好好的盟主,居然被人暗算,死在恶霸屯,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边的蓝祸,眼中闪过了寒气,发现小花痴正带着惶恐的表情看着自己,想必是被那名声音大得震耳欲聋的镖师的粗鲁给吓住了。于是,她拍了拍小花痴的头,连忙把仍然在打听事儿的店家唤回来,匆匆点了些干粮带走,又在隔壁的水果摊子上买了点苹果,便又驱着马往佛道的方向去了。
“公子!佛道可不好走啊!你还是把马车停在这里吧!”
远远的,仍然听到店家不死心地叫。
“祸儿姐姐?”
小花痴听了那店家的话似乎有点担心,但蓝祸冲小花痴笑了笑,“没事,陷阱不在这边。”
就如蓝祸所言,那条被称为“佛道”的栈道,根本没有设置半点的陷阱,所以,她们的马车一路畅通地直达了谷顶的小木屋。
坐在屋前的,是一名不过四五岁的小鬼头,正在有模有样地捣着药,见到了蓝祸驾车而来,竟见鬼似的瞪大了眼,下一秒,这小鬼头扯开嗓门就叫:“师傅,师傅!”
毛毛躁躁的,竟把手中的药棍一丢,跑进了小木屋里。
鬼医谷里,鸟语花香,见小花痴一脸的蠢蠢欲动,蓝祸点了点头,小花痴这才高兴地跑向那些说不出名字的花儿,弯着身子就要去嗅那鲜嫩诱人的花香。
“那花有毒!”
小鬼头的声音突然又响起,只见光线幽暗的木屋里,一老一少慢慢地走出来。而那小鬼头,此时躲在一名白须长眉脸红扑扑的老人身后,一副很怕生的样子。
经这小鬼头一喝,本是兴致勃勃的小花痴脸色一变,讪讪地跑回蓝祸的身边去。而那名白须长眉的老人,一脸不悦地瞪向蓝祸身后的马车,然后看着蓝祸,怪声怪气地开口:“走‘佛道’上来的?”
蓝祸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眼前的白须长眉老人,正是鬼医谷的鬼医白愁,年过七旬,但听那声音洪亮有力,一听就知道是可以遗害万年的人种。
“老夫早有言明,从‘佛道’上来的,一律不治。”
一番气势十足的话说罢,并没有看到预期中的惊惶失措,鬼医白愁不禁懊恼地重复:“老夫早有言明,从佛道上来的……”见蓝祸依然笑意盈然不为所动的样子,鬼医白愁忍不住凑过来三八地猜测:“莫非车里的人跟你有仇,你本来就不想救?于是,你装模作样地把人抬到老夫面前来,然后诓骗世人老夫不肯救或……救不活,顺便辱了我鬼医谷的盛名?”说到最后,鬼医白愁自己居然信以为真地倒抽了一口气,“好毒、好毒!果然最毒妇人心!”
对于被鬼医白愁看穿自己性别的事,蓝祸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毕竟,身为人人称颂的一代神医,如若连这般简单的事情也看不出来,未免也太叫人失望了。而或许,是在从前已经认识了一个老顽童花四爷,所以在面对同样是顽童转世的鬼医白愁时,蓝祸并无太大的吃惊或适应不良,“鬼医白愁老前辈……”
才开口,鬼医白愁马上打断:“老字就不必了。”
迎着那双像是很受伤的老眼,蓝祸从善如流:“鬼医白愁前辈,马车内的人不能死,还望你出手相救。”说罢,蓝祸在鬼医白愁伸出手去掀马车布帘之时按住了布帘,正式道:“若鬼医白愁前辈并无心医治,就别看了吧。”
来鬼医谷以前,蓝祸已经打听了不少有关鬼医白愁的事。尤其注意到大家话里的一处不怎么有人在意的细节——每次刁难众人以前,鬼医白愁必定先看患者的病症。
这当然不是什么医者父母心担心病人熬不过去,也不是像众人口中所说要凭患者的病情去设定整人的花招,一切只不过是不想错过了任何他所未见识过的病理!
再爱玩,鬼医白愁还是一名医者,而且还是一名被冠上了天下第一的医者。身为天下第一的医者的自尊,还有潜在他体内的那份要在医学领域中不断挑战突破的欲望必然要比其他的人要强,不然,他不会如此的成功,有今天的声望!
只是,太多的人忽略了这一点,也就失去了与他谈判的筹码,白白地奉送了他太多的机会去整人。
果然,听了她的话后,鬼医白愁吹须瞪眼地看过来,为她唇上的淡笑懊恼不已。倒是小花痴,不了解她的做法与用意,紧张又担心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分心地给了小花痴一抹安心的笑,蓝祸从腰间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玲珑玉瓶,这瓶子是以琉璃制作,半透明的瓶身里,依稀可见墨绿色的丸子。
“这是什么?”鬼医白愁不甚在意地接过去。
“七色罗刹。”蓝祸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冷,而后又恢复过来,“此乃传说中的蓝园秘传的暗器,烟雾呈七色,绚烂无比夺人心志,意志不坚定者极易陷入幻觉,往往因此而失去逃命的机会,杀人于无形,尚无解药。并且,吸入者片刻即死,其貌融如蜡状。”
说到最后,见鬼医白愁老眼圆瞪地看过。
“那是什么?”
蓝祸一愣,“难道少林的余光谱没有……”
见鬼医白愁仍然侧头不解的样子,蓝祸连忙摇了摇头,只是心里十分奇怪。为什么那个少林的俗家弟子没有把那两位少侠的尸首送到鬼医谷来,明明……有看到他出发的,不是吗?
“没事,我只是想,鬼医白愁前辈医术高明,应该能破解此毒的。”
听了蓝祸的话,鬼医白愁怪里怪气地嘀咕了一句话,声音很低,听不真切,而后沉眼看了她数秒,终于越过了她,掀开了马车的布帘。
光线从布帘外悄悄进入幽暗的车厢,半躺在其中的,是一名身穿着染血蓝衫的年轻公子,胸前,是一道染着黑血的刀伤,极是凶险,如今仍渗着黑血,似乎没有被处理过,而苍白无血色的干裂唇瓣,脸上竟戴着半截白玉面具。这面具,左眉处至鼻梁有一道很是凶险的刀疤……
收回目光,翻手诊脉,伤脑筋道:“这毒很凶险,老夫也没有见过,但更妙的是,这毒居然被奇怪地压制住了,像是吞服过有着同样凶猛毒性的毒药。如今,这两股毒素在他体内抗衡着,一时半刻还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如果半月内不清除,只怕心脉受损,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说罢,鬼医白愁怪里怪气地转过来,“倒是胸前的这一道刀伤,黑血凝渗不止,姑娘是认为这位公子血多如牛,还是有心要他血尽而亡?”
蓝祸但笑不语,倒是那戴着面具的年轻公子开口:“是在下……不让她碰伤口。”
声音气若游丝,让鬼医白愁怪里怪气地又笑了起来,“你倒是怜香惜玉,想必你这小子是舍不得害小情人的指头腐烂了吧?”说罢,鬼医白愁弯身捡起早前被小徒弟丢到地上的药棍,往那泛着黑血的胸膛碰了碰,“啦啦”的怪响下,那药棍竟然腐烂如尘,“好了,这人我是救了,姑娘,你且把他扶进去吧!”
蓝祸点头,伸手就要去扶,谁料却被那蓝衫公子给拒绝了。
见他倔强地勉强从车上下来,她不禁叹了叹气,想必这次遭到暗算,真的太伤他的心了吧?才这般想着,见他脚下一软,她连忙过去扶住了他。
手下尽是汗湿,不必多想就知道,他的体力远不及他的意志力,早已经过了负荷了。
“祸儿,让我自己走。”
他在咬牙切齿,而他的话里,似是有着一种深深的绝望,似乎她的帮助已经刺痛了他。这个想法,让她不禁又想到,是否太强的人都会无法面对自己软弱的一面?
“我只是,不希望……你同情我。”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他突然这样说,反而让她预备松开的手更紧密地扶住了他。
“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如今大难未至,尚未到我松手之时。”
用只有彼此才听到的声音这般说着,蓝祸说罢,冲一脸错愕的他做了个鬼脸。
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因为上官非需要她而浮现在心头,产生了另一种滋味。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又会产生?
把上官非交到鬼医白愁的手上,被赶出症疗室后,她仰望着蔚蓝的天际,身边的小花痴似乎对她说了什么,但她只是虚应着。微风带来了徐徐的花香,拂过凉凉的脸庞,羽毛般的轻柔,让人一再一再地恍惚。
不由得想起那天救起上官非的一幕。
那天夜里,起了无名的风,把一树的新叶无情地吹落,而上官非,失血过多的身体被落叶完全埋住,叶片间是黏稠的血,把新绿错染为红。至于在上官非的不远处,是一名少年,年不过十五,四肢经脉被挑,大腿插着带毒的匕首,胸前为残忍的利刃所穿,直钉在树上,形状可怜。当她去而复返时,那少年已经断气多时。只是,少年手中紧拽住红色的发带,眼神空茫却凝聚一处,而那一处,正是为落叶所埋的上官非。
若没有这少年,她不会轻易地发现他!
当时,她本已走远,若非突然听见身后一阵怪异的鸟叫,想起曾经在灵庐听过,她不会匆匆安置了小花痴去而复返!
她略懂医理,自然知道上官非身中剧毒。
他的胸前有一道凶险的刀伤,翻开的皮肉里渗着青黑色的血,由于毒气攻心所以血流不止。可是,在她有限的药理与对毒的认识里,她无法断定这是什么毒,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不尽快压制毒性,即使大罗神仙下凡上官非也是药石罔效!于是,她把心一横,用嘴咬破了自己腕间的皮肉,喂他服下她的血液——这是她,乃至整个蓝园的最大秘密!
只有身为嫡长女的人可以修炼族里的最高的武艺——《七色罗刹》!
禁忌的武艺《七色罗刹》与禁忌的暗器“七色罗刹”同名的原因就在于——修炼武艺《七色罗刹》的人,必须长期服毒,并且以血养毒,等到年过十二后,修炼《七色罗刹》的女子便可以以己之血提炼最禁忌的暗器“七色罗刹”!
所以,喂他服下提炼“七色罗刹”的毒血,让血液中的毒素与他体内的毒素相抗衡,但她的血毒若比他所中之毒要霸道,又或许她的血毒不足以压制他所中的毒——能否存活就只能靠他的造化了。
当夜,他数次清醒又数次昏迷。
知道那少年人死后,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她,像是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她,在那样的注视下不敢问那少年的事情,也不敢问是谁偷袭了他,只好动手处理他身上的伤。可是,他不允许,坚决地拒绝她的好意。
一夜的失神后,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天空,像是在自责,又像是在懊悔。如此软弱无助的上官非,让她的心狠狠地被揪痛了。
“上官非,你看起来虽生犹死。”
对于她的冷言冷语,他无动于衷,甚至同意地点头,默默地开口:“是的,上官非死了。”
她气结,恨不得揍他几拳。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从不离身的素色挂包里的硬物。
“既然这样,你就戴上这面具,从此隐姓埋名吧!”
看着那递到他面前来的白玉面具,他的眼中这才恢复了些许的跃动。本以为他要拒绝,不料他却这样开口:“祸儿,这一次,就换我任性地待在你身边一阵吧。”
她错愕,看着他浮在唇上的淡笑,这才开始思忖他此刻所处的环境。
的确,身为堂堂武林盟主的他竟然忽然遭到了暗算,身受重伤的他根本无力顽抗,连那个应是赶过来保护他的少年都被击毙了——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致使凶手放弃杀他?
不!
从他身上的伤口以及所中的毒去判断,凶手不是放弃了杀他,而是断定他根本没有存活的机会!
如此算来,上官非在江湖上消失死去后,又是什么人得益?
手,不自觉地摸住自己的左肩,蓝祸的眸光一冷——二十年前鲜花烙印所掀起的连串血案,是当时的武林盟主上官恕所破并把所有的内幕压制下来的,如今上官非“死”后,是否代表前武林盟主会因此重出江湖?事情,会不会跟她所追踪的人有关联?
咬了咬唇,甩开恼人的层层思绪,她瞪着手上的白玉面具。
如果上官非不死,那幕后的人是否会有所警惕?
再次抬起的眼帘,美眸里有了新的决定,也闪过了一瞬的杀意与残忍。可,当目光与上官非那不知打哪来的笃定或信任撞上时,又乱了一乱。
“既然大家都传说我有一名焦不离孟的面具仆人,而他暂时又不知去向,那么,就委屈上官盟主你暂且顶替他吧。”
当着他柔柔的目光,她徐徐地把面具戴到他的脸上。那意外的契合,让她稍稍地怔了怔。
而上官非的目光,上官非的目光……
因为面具蒙了脸,他那黑曜石般的眸子就更显突出了。虽然疲累、虚弱,却是如此的摄人心魂!
“知道你的面具仆人叫什么名字吗?”
虚弱地扯出一抹笑容,他勉强自己站起来,可身上的伤势根本不容他去逞强。脚下一软,他连忙咬牙扶住身后的树干。而这一扶,再次扯裂了他身上的伤口,渗着的黑血猛地又流了出来,见此情景,她才迟钝地想到自己该扶住他。
关于面具仆人的事,她完全是从旁人口中听回来的,毫无印象的她,又如何得知那位面具仆人的名字?而像是洞察到她的心思,上官非在她扶住他时开口:“玉面,你的面具仆人曾说,这是你为他取的名字。”
“玉面?”
躲开上官非那像是要探知什么的目光,她低喃着重复,料想到连这种事也告诉上官非的玉面,两人分明是互相欣赏的。也不禁的,让她的心底,开始想要知道更多的,关于这个面具仆人“玉面”的一些事。
为什么这个人会与她焦不离孟,为什么现在又只身远走?那么,他在凉亭里为她留下面具又是代表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上官非又开口:“祸儿,不管你还忘记了什么,就让我当一回你那焦不离孟的玉面吧!”
焦不离孟、焦不离孟……
话是说得如此的坚定,可他还是体力不支地昏死了过去。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的焦不离孟,纵使是自己的影子,也会因为阳光无法周详而隐逝而去,何况是两个无甚牵系的肉体?真是焦不离孟的话,真正的面具仆人——玉面,何以又离她而去?
不禁地,想起那一夜默默出现又默默消失的玉面。
心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去少了些什么。
到底……
“姑娘,你可以进去照顾他了。”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满头是汗的鬼医白愁走了出来,满手的血污,看得蓝祸心惊胆战,“他如何了?”
“他体内有两股毒素,老夫只能逐一清除,并以银针保住他的经脉。”
灯残如豆,三更天了。坐在幽暗的房间里,蓝祸轻轻地剥落戴在他脸上的白玉面具,扭了湿毛巾,开始顺着他起伏的颧骨为他擦拭。
鬼医白愁离开前的话,让她警惕着不敢轻易入睡。
“能做的老夫都做了,若能熬过今晚,老夫就有时间为他体内的第二种毒努力。”
她自然明白鬼医白愁语句间隐去的话语,两股强毒在他的体内相抗衡,才能使他熬到今天,可如今鬼医白愁清去其一,剩下的毒,必然在他虚弱的身体内叫嚣。
“希望那原为救他而存在的毒,不要成了他过奈何桥的主因吧。”
这是安慰她的话,同时也让她感到绝望。
中了“七色罗刹”的人都会死于非命,而直接喝下她的血的人,如何又能轻易摆脱?看着那不停冒上额心的汗珠,蓝祸连忙又扭了湿毛巾去为他擦拭。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痛苦地梦呓起来,手更是狠狠地抓住床沿。
关节是露白的,他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上官非,记住了……我的名字……”
隐约地,听到他这样呢喃,像是在对谁说着话的样子。
他,到底梦见了什么?
深深地凝视着他苍白虚弱的容颜,她的指尖轻轻地拨开那汗湿的刘海,描绘着那带着汗珠的黑眉。
突然,手腕被抓紧,而他,徐徐地张开了眼。
“上官非你……”
“上官非,记住了……我的……名字……”
意外地看着那又徐徐合上的双眼,她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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