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放在讲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时间到了，交卷！”埋头做教案的鞠正阳抬起头，取下鼻梁上的眼睛，对着下面的同学们喊了句，“不要交头接耳，不要东张西望……”
试卷怎么发下来的，就得怎么交上去。坐在最末排的同学把试卷递给前头的同学，然后坐在首位的组长负责把卷子交上讲台。
听到鞠正阳发话，刚刚还落针可闻的教室里一霎间嘈杂起来，后排同学个个面无人色的把试卷塞给前排的同学。
郡丞高中的座位排列是严格按照学习成绩来的，坐在每组最末尾的同学成绩一般都不大好。
吴子帆以前考试时交卷子都很准时，因为他知道拖延这几秒钟根本就没用什么卵用，不会做的题目还是不会做。
但是今天他拿着试卷有点不肯放手的感觉，前排的刘斌看他半天没动静，扭过头催促起来：“嘛呢？快点儿……”
刘斌坐在吴子帆的前头，按说成绩也不太好，可这小子严重偏科，其他科目不行，数学却是顶尖，这卷子他一个小时就已经做完了，见吴子帆在那磨磨蹭蹭，语气有点不耐烦。
吴子帆这才有点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把试卷往前一递，灵魂好像也跟着这张试卷递出去了一样。
刘斌看他神色古怪，把卷子往前排同学手里一扔，扭头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后悔那五万块钱了？我跟你说别觉得害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懂吗？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我去帮你要，不过你可得给我多一点提成……”
他的话吴子帆一句也没听进去，吴子帆的目光始终随着前头试卷的移动而移动……
刘斌讨了没趣，撇回身子不再说话。
很快，卷子就全数交到了鞠正阳的手中。
“剩下的时间你们自习！”鞠正阳戴上眼镜，甩下这么句话后就埋头工作去了。
教室里又陷入了一种沉寂。
没几分钟后下课铃响了，一部分同学身心疲惫地趴在桌子上休息起来，一部分同学尿急去了厕所。
吴子帆像望夫崖一样地坐着，一动也不动，一对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讲台上正在改卷子的鞠正阳。
上完厕所回来的刘斌见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过来呲他：“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个数学从来都不及格的吊车尾了？就算你这么情深意切地看着数学老师，他也不会给多加几分——就算他给你多加几分，你也还是及不了格的……”
吴子帆还是没有说话，还那么坐着，刘斌那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反应，摇了摇头，找别人聊天去了。
这样一直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鞠正阳在第三节课上到快一半的时候终于把那厚厚一叠试卷全部改完。
他干起活来有点忘我，同学们渐渐就交头接耳起来，教室里现在已经有点哄乱了。
鞠正阳干咳了一声，教室恢复安静。
“念到名字的上来领试卷……”
这回试卷没有分组发下来，而是先以一种示众的方式把每个人的成绩宣告所有同学，然后再由本人领回去。
这看起来好像是多此一举，但其实这是很实用的一招。这个年纪的孩子最讲求的东西就是自尊心了，每个学生从被念到分数一直到他领完试卷，整个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成绩差的人肯定会感到难为情，为了不在下次考试中继续难为情，他就会用功读书一些，这是一种刺激；成绩好的同学会有成就感，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会让他们确信自己的努力是值得的，这是一种激励。
总而言之，一场考试下来，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希望别人知道，成绩不好的总是希望别人不知道，一个合格的老师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前者如愿以偿，让后者铩羽而归。
“马若曦，96分……”
被叫到名字，扎着马尾辫的马若曦一脸巧笑嫣然地站起来，黄莺出谷一样地迎向了讲台，不算漂亮的她，好像因为这个漂亮的分数而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李安，49分……”
李安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垂头丧气地走上台接过了试卷，他平时总在及格线附近晃悠，虽然没有考出过特别好的成绩，但是也没有考过特别差的，49分已经是他历史最低分了，看来刚才屁王争霸赛的输阵对他很有影响。
“孙越，满分……”
小个子孙越眉头一挑，一脸得色地上了讲台。
鞠正阳按着顺序一个个地念了下去，没一会儿，刘斌也领回了试卷，居然也是满分。
讲台那叠试卷越来越薄。
薄到只剩下区区几张，可吴子帆的名字一直没有出现，又一个同学领完卷子，鞠正阳低头正要继续念，但不知怎么的，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好像他看见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成绩。
鞠正阳在改试卷的时候向来是不看名字的，试卷改完，他和被念到名字的同学是一起知道成绩的。
所以有时候一些同学的成绩改变幅度比较大的时候，他就会露出类似的表情。
底下的吴子帆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这会儿看到他的表情，马上就觉得这张试卷应该就是他的那一份了，一时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去听那个分数。
“孙婷婷，29分！”
啊？
吴子帆愣了。
底下的同学们也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起来。
能和马若曦坐做同桌，说明孙婷婷的战斗力不低，不止是不低，孙婷婷的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好几次都进了班级前三，数学尤其是长项，怎么突然考了这么低的分数？
被叫到名字的孙婷婷面无血色地上前接了卷子，鞠正阳盯着她问：“怎么回事？怎么成绩一下掉这么多？”
孙婷婷为人内向，被鞠正阳用这么严厉的目光盯着问，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没回答上来。
马若曦这时挺身而出：“老师，婷婷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才发挥失常的。”
鞠正阳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怎么回事？”
马若曦气呼呼地把头一扭，刀子一样的眼神落到了李安和吴子帆的身上：“还不是某些人干得缺德事！”
鞠正阳听得一头雾水，底下的同学却都笑了起来：好家伙，合着是被刚才的屁给熏得！
李安胸膛一挺，一幅“那又咋了”的豪气模样，吴子帆却难为情起来，他对放屁这事可从来没有感到过光荣。
时间不多了，鞠正阳也没有继续深究，低下头继续正要接着念，可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看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将信将地抬起头，目光朝吴子帆射了过来：“你也有今天啊……”
这话说得同学们一头雾水。
“吴子帆，70分！”
哗，整个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甩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