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禁军抬起眼来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叶清酌冷漠的脸,心中打了个突,急忙转开了目光,低着头回答禁军统领的话:“不曾,这是世子爷住的院子。”
后面那半截话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禁军统领挑了挑眉,朝着叶清酌看了过来:“原来世子爷住在这儿啊?不过本统领奉旨行事,还望世子爷行个方便。有人亲眼瞧见那贼人朝着世子爷这边来了,不好好搜一搜,本统领回去也无法交代。”
叶清酌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他,那禁军统领被他满是寒意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脸上却仍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世子爷不会阻拦禁军捉拿窃贼吧?还是说,世子爷想要包庇那贼人?”
声音带笑,只是语气却令人有些反感,轻墨的手在袖中握紧了几分,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那禁军统领朝着轻墨看了过来,目光刚刚落在轻墨的身上,叶清酌却已经侧过了身子,将路让了出来,神色是一如既往地淡然,仿佛并未将他的挑衅放在身上:“请便。”
叶清酌抬起眼来望向那禁军统领:“李统领要搜查我这院子,我自当配合,只是若是李统领待会儿若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我也希望李统领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那李统领闻言,却是瞥了叶清酌一眼,将剑插回了剑鞘,朝着身后招了招手,身后的禁军便鱼贯而入:“本统领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世子爷若想要交代,不妨去找陛下要去。”
言罢,却是看也不看叶清酌,抬脚跟着禁军入了院子。
苏婉兮瞧见叶清酌垂在一旁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而后才转过身来,进了院子。
院子中的下人皆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在了院子中,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地瞧着屋中来回搜查的禁军。见着叶清酌三人进来,目光便落在了叶清酌的身上。
那禁军统领立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下,转过身来啧啧叹了两声:“楚王世子是何等的尊贵身份,这院子这样简陋,如何配得上世子爷的身份?”
叶清酌没有理会,在院子中站定了脚步,一言不发。只转身将苏婉兮手中的伞接了过去,自己举着伞站着。
苏婉兮一愣,看了眼那沉静如松的身影,低着头立在一旁。
“啧啧,世子爷还真是怜香惜玉。”李统领哈哈笑了起来,而后扬声吩咐着:“仔细一些啊,可不要将贼人给放走了。”
有禁军进了叶清酌的书房,苏婉兮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朝着叶清酌看了过去,书房素来是叶清酌的禁地,即便是院子里侍候的下人也不敢随意进出的地方。
叶清酌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落在亮起了灯的书房上,身上却散发着寒气,带着几分嗜血味道。
那李统领一直留意着叶清酌,见着这副光景,嘴角一挑笑了起来:“世子爷的这院子里面,应当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说罢,又似乎明白,叶清酌十有八九并不会搭理他,笑呵呵地自言自语着:“应当是本统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世子爷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自然是不会的。”
“嘭”的一声,让苏婉兮亦是忍不住心头一跳,是从书房传来的,倒像是什么东西落地摔碎了的声音。
苏婉兮又抬头看了看叶清酌的神情,心中暗自想着,这李统领倒实在是个惹人厌烦的人,也难怪叶清酌说与他不对付了。
正想着,却瞧见有个禁军手中拿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书房之中走了出来,快步走到了禁军统领面前:“禀报统领,我们在这书房之中摆放的一个大花瓶中发现了这个。”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上,禁军统领将那东西接了过来,快速地看了一眼,而后转过了头来,眼中带着明显的兴味:“夜行衣?倒是不知,世子爷的书房里面竟还藏着这东西?且藏在花瓶里面,是害怕谁发现了吗?还是说,世子爷刚刚穿过,回来就匆匆忙忙地脱下来藏在了花瓶里面?”
苏婉兮一愣,夜行衣?花瓶?书房之中能够放下夜行衣的花瓶,只怕也只有门口那一对半人高的白釉刻花饕餮纹瓶,那是前几天管家送过来的那批器物中的其中一对,苏婉兮瞧着那花纹是瑞兽,想着摆在正厅也不太合适,且正厅已经摆了一对三彩双鱼瓶,就顺势放在了书房里。
听着李统领这意思,倒似乎是在怀疑,叶清酌就是那夜探皇宫盗窃布防图的贼人。
苏婉兮的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叶清酌目光只是从李统领手中的夜行衣上淡淡扫过,眉头微微蹙了蹙,握着伞的手紧了几分。
不多时,又有禁军小跑着出来了。
“统领,布阵图。属下们从世子爷书房书架上放着的一个摆件之中寻着的,那摆件是中空的,不留意看根本发现不了。”那禁军的声音中带着邀功般的欢喜。
苏婉兮眼皮猛地一跳,脑中回过神来,这禁军所说的摆件,十有八九是前几日才新换上的三彩天王俑。
苏婉兮微微蹙了蹙眉,虽然这李统领说,是今夜宫中闹了贼。可是轻墨先前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今夜不曾有人进过院子,叶清酌手中隐卫的本事,苏婉兮还是十分信任的。
况且,叶清酌的书房,也并非是谁都能够进去的。
这两件东西都出现在前几日管家新送来的器物之中,只怕不是什么巧合。
兴许,管家将器物送过来的时候,这两件东西就已经存在于里面了。
今晚这一出,不过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害而已。
怪不得,禁军一进了楚王府,就径直朝着清风院来了。
李统领先转头看了叶清酌一眼,带着几分若有所思,随后才接过了那布阵图,只展开来就这院子里的灯笼光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的确是宫中失窃的布阵图。”
言罢,便目光灼灼地望向叶清酌,扬了扬手中的那布阵图和夜行衣:“这两件东西,不知世子爷应当如何解释。”
叶清酌嗤笑了一声,心中兴许也有了几分猜想,只冷冷地望着李统领:“李统领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李统领却没有接话,禁军已经从屋中退了出来,李统领将夜行衣和布阵图都递给了身旁的禁军,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世子爷,事已至此,不妨随着本统领入宫一趟吧?”
叶清酌嘴角一翘,笑了笑,脸上不见丝毫的慌乱,只将手中的伞又交还给了苏婉兮。
苏婉兮心中装着事,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察觉到有人盯着她,才猛地清醒了过来,一抬眸就瞧见叶清酌清冷的目光。
苏婉兮心中猛地一颤,连忙伸手将那伞接了过来,不小心碰到了叶清酌的手,冰凉刺骨。
“走吧。”叶清酌声音淡淡地。
轻墨有些慌了,轻声唤了一声:“世子爷……”
叶清酌侧过头看了轻墨一眼,轻声吩咐着:“咱们院子里的事情瞒不过父王,只是母妃那里……”
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和阿娇去牡丹院同母妃知会一声,就说我没事,让她莫要慌乱。”
言罢,便径直出了院子。
苏婉兮静静地举着伞,望着叶清酌挺拔的背影,手猛地握紧了起来。
禁军统领跟在叶清酌身后,带着禁军快速地撤出了院子,院子中一下子便又安静了下来。
雪还在下着,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苏婉兮觉着全身都冷得厉害,寒风像是灌进了骨头里一样。
禁军一撤出院子,院子里的下人便纷纷围了上来:“出什么事了?什么盗贼?什么布阵图?他们为何将世子爷带走了啊?”
苏婉兮抬起眼来,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都带着慌乱和焦急,亦是心乱如麻。
半晌才道:“没事的,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等着世子爷入宫去同陛下解释清楚了就好了。咱们莫要自乱了阵脚,天色尚早,都回去歇着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只是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却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入宫行窃,盗窃布阵图,这是什么样的罪名,苏婉兮心里是清楚的。
众人听苏婉兮这样说,似是有些不相信,又将目光望向了轻墨。轻墨亦是扯出了一抹笑来:“阿娇说的没错,世子爷不会有事的,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散了开去,各自回了屋。
轻墨转过头看了苏婉兮一眼,轻声道:“我派人去牡丹院那里守着,今日那禁军一进府就来了咱们这边,牡丹院那边应当还没有收到消息。等王妃醒了,咱们便过去。”
苏婉兮点了点头,收了伞进了书房,书房中的灯还燃着,因着方才禁军的搜查,书房之中弄得有些乱,书架上的书亦是到处乱放着,地上是碎裂的瓷片,苏婉兮抬眼看了看,摔碎的是青花夔龙香炉。
苏婉兮抬起眼来,目光静静地在屋中扫了一圈,拢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
是她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