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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独立门户

运送军粮一事在胡顺官的计划下顺利办成,朝廷对王有龄特下旨嘉奖,上任不久的他稳稳擢升湖州知府——本想给他个下马威的黄宗汉只有干瞪眼的分。

在离开杭州之前,王有龄简单操办了一下,迎娶采菊过门。这位一心想做官太太的落魄人家小姐,终于称了心愿,晋升为王夫人。

她虽心里奇怪补缺做上官之后一直拖着婚事不办的王有龄怎么去了一趟上海,回来急匆匆地就要娶她,可嘴里始终不曾问出口。

之后成为夫人的她有许多要事得操心,便将此事彻底地给忘了,再不想提起。

王有龄升了官,又成了亲。胡顺官向漕帮告了假,特意前去祝贺。

“王大人,您这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啊!”胡顺官拿了礼物献上,照着礼单逐个念下去,“威爷送大人一对玉屏风,阿四大管家送大人及夫人一对西洋人的琉璃高脚杯,还要我附上一句话:祝二位岁岁年年永相依。”

玉屏风采菊倒是见过,可对西洋人的玩意很是好奇,接过礼盒便要打开,王有龄想拦已迟了。

“这西洋人的玩意就是跟咱们不一样哦!他们个子比咱们高,连用的酒杯都比我们高,真是好玩得很。”

采菊把玩着那对琉璃高脚杯,一个没留神,手一滑,酒杯直直地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亏得王有龄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一只,却看着另一只砸在地上,变幻成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琉璃。

碎了,到底还是碎了。

王有龄心头一凉,所有的火气都冲上了头,开口便骂:“你怎么回事?连个酒杯你都握不住?”

跟他从相识到成亲这么多年,采菊从未见生过这么大气,在瞬间的震惊过后便是重重委屈,“不过是对酒杯,不过是不小心罢了。你怎么能当着胡大哥的面这么说我呢?我成了什么了我?”

从前,他没做官的时候,都是她指着他的鼻子又说又闹。如今,他官做起来了,架子也摆出来了,她还得挨他的骂受他的气不成。这样算来,他还不如别做这个官。

“从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我摔了你多少东西,也不见你的脸红个一下。如今日子富裕起来了,我不过是砸了一只酒杯,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吗?”

采菊气得丢下剩余的那只酒杯,转身便走。胡顺官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本想劝采菊几句,又想着身为男人不便入后堂,到底还是留在了王有龄的身旁。

“你看这弄的,我本是送礼物来的,却惹得你们夫妻二人口角,这可……这可怎么说的。”

王有龄摆摆手,明摆着不想再提此事。将剩余的那只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收好,他着下人来打扫地上的琉璃碎片,还特地嘱咐下人将这些琉璃埋进后院,不得随意乱丢。

胡顺官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王有龄诸多的举动,却未开口说一个字。

一切办妥,王有龄拉着胡顺官说起了正事:“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当初你为了我的事被钱庄赶了出来,暂时留在漕帮帮忙,你对以后的生活可有什么打算?”

“我?”胡顺官憨憨一笑,“我从前跑街,如今跑船,书读得不多,字识得几个,我能有什么打算?”

“我给你做了打算。”王有龄将自己的想法说予他听,“我哪,想给你捐个官,让你跟着我。这回筹措粮草的事全亏了你帮忙,出主意、从中调停全赖你了。我要是离了你,还真是不行。怎么样?跟我做官吧!”

胡顺官对王有龄是千恩万谢,但他却有一句:“我不是做官的人,官场的那些是是非非,我学不来、做不出,也顺应不了。王大人,你要我做官,我怕只会给你惹麻烦。你若诚心帮我,我倒有个主意,你听听看。若行得通,咱就办;若行不通,您全当我什么也没说。日后有用得着我胡顺官的地方,我照样给您跑腿。”

王有龄洗耳恭听——

“我想借用官府的便利开办钱庄。”胡顺官细细分析自己的设想,“钱庄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银钱吗?银钱是大家存进来的。是借贷的眼光吗?钱庄借出去的钱定是想好了如何收账,账收不回来就拿房产、拿田产、拿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东西抵押,钱庄断不会做蚀本的买卖。那钱庄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以为是信誉——一家钱庄信誉好,自然客如云来,存的、借的全都来了,钱庄的门脸便撑起来了。有什么比官府的名声更硬更铁,借着官府的名头开钱庄自然是靠着朝廷吃饭,商贾也好,百姓也好,都会放心地跟我们做买卖。朝廷需要钱的时候也可找钱庄借贷,如此一来钱庄的生意不就大了嘛!”

他还拿实际的例子讲给他听:“此次我们向信和借了百万两的银子,朝廷分五年还完,这一算信和的百万两就多出几十万两的利钱来了。这只是其中的一项好处,大伙听说连朝廷都向信和借钱,心中便觉得这家钱庄再稳当不过,因为朝廷还能欠咱老百姓的银子吗?自是不能,所以在信和存钱、借钱便是最最稳妥的。”

经他怎么一说,王有龄顿时觉得此事可为,大可为之,只是……

“可这开钱庄得有本钱啊!这本钱你从哪儿来?”

“此次运送军粮,我们不是向信和借了钱嘛!朝廷还信和的钱已经拨到大人您手上了,大人就再拖他三月再还,届时我钱庄也开起来了,欠他的钱也还上了。”

“好,顺官,我信得过你,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胡顺官得令,立刻开始筹办钱庄之事,而这首要任务就是辞去漕帮的活。

回到漕帮,已是掌灯时分。

以胡顺官对阿四大管家的熟悉,他深知这个时辰她必在书房内理账。自打她入了漕帮,威爷和酣小姐便撒手不管,几个管家也清闲了许多。她一个人几头忙着,却将帮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威爷直说她进漕帮是老天帮忙。

他的脚步停在大书房门口,果不其然,里面灯火辉煌,她正在用功呢!

“大管家,我从湖州回来了。”

“呃。”阿四头也不抬地应着,“礼都带去了?”

“带去了,王大人、王夫人很喜欢大管家送的那对西洋人的琉璃杯。”

胡顺官顺手摸了一下她手边的茶盏,茶早已凉了,晚饭撂在一边,三菜一汤有鱼有肉有蔬菜,可惜动都没动过。

“我还没吃饭呢!你也没用吧!大管家,不如让丫鬟热了饭菜,咱们俩一道用了吧!”

胡顺官也不等阿四开口,直接吩咐丫鬟换了饭菜上来。被他这么一折腾,阿四不得以只能放下手上的活,先洗了手吃饭再说。

阿四洗手的工夫,胡顺官已经取了手巾候在一旁。饭菜端上来,他先盛了饭放到她手边。从前,身为集团CEO及最大股东的阿四太习惯被人伺候着过日子。

可自打来到清朝,漕帮的弟兄撇开她那身男装打扮,心里却看不起她是个女流之辈。连言有意这个从前死抱着她大腿的家伙都松开了爪子,再没人会向她献殷勤。

他今日前来,目的不纯。

“你有事要跟我说?”吃了块鱼肉,阿四眼也不抬地说道。

胡顺官眉头一拧,本想吃完饭再谈的事看来是掩不住了。她太聪明,错就错在太聪明。

“是,我是有事想跟你说,其实是这么回事,那个……”

“你想跟我说,你准备离开漕帮,借着王有龄的势力开钱庄——对吗?”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说得胡顺官心头一沉,“你是未卜先知,还是神仙转世?怎么一猜一个准呢?”

废话!他那点事全写进经济管理课本里了,她要是还记不住,不是白交那些学费了嘛!

“其实,你本不用来找我的,辞工而已,去二管家、三管家那里打声招呼就得了。何苦来我这儿费事呢?”

“我……我……”我就是想临走前再来看看你——这话他断说不出口。

她却有话要对他说:“胡顺官,你相信我吗?”

“呃?”他下意识地点点头,“信,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女子,我信你。”她非寻常女子,在他心中她更是非比寻常,不寻常地让他不敢靠近,怕随意的碰触毁了她的不同寻常。

“那我就跟你说句话——当你和王有龄合作,你会大富,他会大贵。但,你们都会因此而不得好下场——你可以当成我在危言耸听,也可以全然不信,我言尽于此。”

胡顺官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沉吟片刻后淡然开口:“就算结局如此,我还是会继续走这条路。”

“为了钱?”财富的确是吸引人的东西,尤其是天下首富,能载入史册,更比寻常人活十辈子都强。她憨笑吃吃,“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蠢。”

他却紧跟了句:“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钱。”

这话是怎么说的?

“钱是个好东西,我想赚钱,赚更多的钱,可赚钱不是最终目的。”

他那憨厚宽达的背后有着鲜为人知的东西,名叫欲望——

“我从农村来,从小帮人放牛喂猪,小小孩子眼一睁就开始忙直到天黑才能歇上一口气,累得半死不过是为了糊口。

“十多岁上,托了多少人走了多少门路才有幸进了钱庄。侍奉东家、讨好掌柜,痰盂我端过,茶水我送过,狗腿子我当过,马屁精我更是一直在做。我拼了命地努力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一口饭——阿四,你出身富贵之家,不会明白为了一口饭打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明白没有钱的人内心空荡荡的感觉——底气不足你懂吗?口袋没钱,胃里没粮,穷人的底气从来就是不足的。

“后来,我好不容易做上跑街,每天放债追债——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连孙子都不如——人情冷暖我看得多了。我深知钱是个什么玩意,没钱的人,钱是祖宗。有钱的人手里攥着巨额财富,等这钱到了一定数额,它便不再是钱,不过是数目字罢了,可它却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地位。

“有了这身份地位,你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做那些事不一定需要钱,却需要钱所累积起的权力,还有……自信。”

阿四蹙眉深思,若真如他所说,她的困惑,她的烦恼为何不能用亿万家财来化解呢?

有钱的人永远弄不懂没钱人的欲望,没钱的人永远想不通有钱人的烦恼——人生的痛苦大抵在此。

她凉凉地打量着他,良久丢下一句:“你以为赚了万贯家财,做上天下首富,你便有那般自信?”

“我不确定我是否能赢得万贯家财,我也不确定有了钱我是否会自信洒脱。但我知道,唯有财富能让我鼓起勇气,给一个奇女子我想给的,我能给的全部。”

胡顺官辞工一事很快传遍帮里,言有意二话不说,丢给阿四一句“我跟着胡雪岩去了”收了包袱便离开了漕帮。

全部家当往胡顺官面前一放,言有意就差管他叫亲爹了。

“爹……不!胡大哥,我是跟着你进漕帮的,如今你离开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自当跟你一起离开。”

“可你在漕帮做得好好的,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他若离开,阿四在漕帮可真是连一个可倚靠的人都没了。

漕帮是男人的天下,酣小姐身为威爷唯一的女儿,又是漕帮日后的掌舵人,那些男人自然忌惮她几分。阿四不同,她在漕帮没有根基,又是威爷和酣小姐之后漕帮的第三把交椅。她一个女人,半点武功不会,凭什么压在这些男人头上?

加之她平日少开笑脸,做事一板一眼,不留情面。多少人背地里等着看她的笑话,多少人恨不能取而代之。

她即便再能干,也只生了一双眼睛两只手,如何防范得过来。有言有意这个男人在她身边守着顾着,多少总好一些。他若是再走了,阿四可真成了孤军作战了。

“有意,我的钱庄尚未建成,不若你暂且回去,等他日钱庄有了些起色,你再随我好了。”

言有意才不会轻言退呢!这尊财神爷已经摆在了他面前,他要是还不扑上去,他才是傻瓜呢!

“胡大哥,不管你说什么,我是跟定了你。就是让我跟你后面跑腿打杂,我也愿意。再说,钱庄的成立也需要人啊!这个时候我不帮你,谁帮你?你可是我的恩人啊,这会子我不帮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他话都说到这分上了,胡顺官再推辞就是伤人心了,他只能默默点头,允了他的请求:“我和王大人商量过了,钱庄起名为‘阜康’。铺子也选好了,就在杭州城的清水街上,你得空便去帮忙吧!”

胡顺官打心眼理说句实话,撇开阿四的关系不说,言有意的确是经商的一把好手,有他相助,阜康如虎添翼。

至此起,言有意正式改弦更张,做了胡顺官的下属——在阿四看来跟当她秘书时一样狗腿。

漕帮少了言有意,原本想派给他去干的活落到了阿四身上。帮里本就是一些大老粗,做些卖力气的活还行。动真格地开拓市场,发展业务就全指不上了。

阿四盘算了一下漕帮现在的业务,帮人跑船赚得全是辛苦钱,且利润不大。拿着这些年积攒下的银子,再借着漕帮于乱世中四通八达的水路网络,倒是真能做些大事业。

上回帮丰盛行运送生丝的买卖便让阿四见到了商机,如今从农户手上买生丝价格低廉。转手贩到广州卖到洋人手上,便能赚上一些,只是洋人拼命压价,利润空间不大。如果能抬高卖给洋人的收购价,这当中……大有可为。

她跟威爷商量了,由酣丫头出面,盘下丰盛行的买卖,盘下整个江浙一带的生丝生意。

两个女子着男装进了丰盛行,程当家的已恭候良久,见到阿四大管家又是作揖又是拱手,“真是不好意思啊,大管家,今天怕是要害你白跑一趟了。我这丰盛行暂不卖了……不卖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前几天大管家已经来跟你说好了,你都已经答应卖给我们漕帮,就差今天签字画押,我今儿个抽空来跟你办交接,你倒耍起赖来了?”酣丫头平生最恨这出尔反尔的人,揪着他的衣领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去。

程当家的哪里见过这般凶悍的女子,要不是早听闻漕帮酣少爷是女儿身,他还真把她当作了男人——跟威爷一样的莽汉一名。

“酣小姐,酣小姐有话好说,莫动手!你千万莫动手啊!”

阿四将程当家的从酣丫头的虎掌下救出,她不要他的谢,但要他一句话,“程当家的,你跟我说句老实话,是不是有第二家要顶你这丰盛行?”

“这……”

看他支支吾吾,阿四心中有了数,“程当家的,你这丰盛行勉强维持了几年,我漕帮来买,你千恩万谢,何以突然又来了买家,你没怀疑过其中有诈吗?”

被她这么一说,程当家的顿时慌了神,口不择言道:“这阜康的确是新开的钱庄,连东家的面我都没见过,不会当中真有什么蹊跷吧!”

酣丫头憨然一笑,“原来,这从中作梗的就是新开的阜康钱庄。”

阿四听闻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这阜康钱庄不曾露面的东家不是旁人,正是胡顺官,日后又名胡雪岩。

“言有意!言有意!言有意,你给我出来!”

阿四回到本属于她跟言有意两个人的简陋小院,推门喊了许久,他才从柴草堆里钻了出来——清朝为什么没有自动打火的灶台呢?每次生火都费了他的老劲,真想赶紧赚足了钱,住进有丫鬟、老妈子伺候的大宅院里,才好摆脱了这生火的痛苦。

见着她,他满心疑惑,“阿四?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最近漕帮事务繁多,你得留在帮里加班,就不回来了嘛!”看她眼睛盯着灶台,他忙挡在前头,“你别盯着我的晚饭哦!我可没做你的份。”

“谁惦记你的晚饭,我有事跟你说。”阿四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了,“我问你,是不是你要收购丰盛行?”跟他说话不用客气,现代话照搬全上。

“那哪是我的主意?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收购丰盛行要多少钱哪!我上哪儿拿去?”他要是有这个钱,早独立门户了,还给别人打工,赚那个辛苦钱?他又不傻。

阿四由此得出结论:“那这事就是胡顺官的想法?”

“东家说,他上次去广州看到了生丝买卖上巨大的利润,他想收购丰盛行拿下江浙一带的生丝买卖。”

他的想法竟跟阿四如出一辙,她不知该笑还是该恼。阿四无意识地玩弄着颈项上的祖母绿,深感跟一代巨富商贾做对手,压力颇大,“他不知道丰盛行已跟漕帮谈得差不多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东家要我去谈,我自然要尽心尽责,尽可能地把丰盛行拿下来。这好歹是我进阜康的第一件活,不做漂亮了,日后我可怎么服众啊?”言有意肚子正饿得慌,一边生火做饭一边跟她闲聊正事。

眼见着他好不容易生着了火,几把柴火一加,火如豆跳跃,眼见着就快不行了,言有意又是吹又是扇的,忙得不亦乐乎。

阿四冷眼瞧着,也不帮忙,嘴里却仍嘀咕着:“我不相信胡雪岩专干那种撬人墙角的买卖。”以一代名商巨富的手腕,断不会干这等丑事,否则他虽能赚钱,却赚不了大钱。

言有意哪里晓得她心中的想法,一个劲地坐在火堆旁自以为是,“大商人必有大手腕,我想胡雪岩下一步定会垄断这一代的生丝,这样才能跟洋人谈个好价钱。阿四,漕帮向来不是经商,只是贩运,你还是断了做生丝买卖的念头吧!”

他不过刚离开漕帮,就不盼着老东家来点好了?阿四愤而怒道:“你以为独家生意好赚钱?我告诉你,生意向来是做得越大越能揽钱。杭州若只得你一家经营生丝,便形成不了大的市场,没有大的市场做背景,你一家的生丝如何跟苏州、上海、云南、四川的丝锦缎绸相抗衡?你能发什么财?”

“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她!阿四指着言有意的鼻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是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试试便知道了。言有意,今天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之所以能当集团CEO,而你只能给我当秘书,我比你多的就是这一点点的……东西!”

她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激怒了言有意,让他很想挥拳头揍下她满脸的自信。拳头,他是不敢挥的,可他有更狠的手段打击她的信心。

“我的乌四小姐,你是比我厉害!你是高等学府的MBA,你是大家族的千金大小姐,你是排名全球五百强集团的CEO——你多厉害啊!可你厉害有什么用?身为女人,你连个真心爱你的男人都没有,你还骄傲个什么劲?”他一边扇风一边说,风越大火越大,他说得越来劲。

“言有意,你说什么呢?”火苗蹿动,阿四心头的大火也熊熊燃烧起来。她火大地拿起灶台边的一瓢水就倒进了火里,言有意辛苦生起来的一炉火彻底熄灭了,这潮湿的炉灶怕是好几天都红火不起来了。

眼见着辛苦半天起的炉火被她一瓢水浇灭了,言有意心头的火也跟着燃了起来,“我说什么?我说韦自勤爱的根本不是你,而是你堂姐——不是你,是你堂姐!”

阿四走了,二话不说收拾起留在小院里的全部家当走了。

言有意一改从前唯有睡觉时才回小院的习惯,只要有空就赖在那里,找个小板凳往院子里一撂,他的目光始终是盯着门外的。

原本以为她只是在赌气,原本以为她气过之后还会回来和他讲和,原本以为他们会在不经意间相遇,一个微笑过后又是他乡见故人的温暖。

然,事实一再地告诫他:那,只是你的以为。

阿四走得决绝,再没回过这间小院,言有意无数次地在街上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终是未见到她。

明明就待在一座城里,漕帮总堂和阜康钱庄分明就隔着两条街,可他们却像一个留守在2007年,一个被丢到了清咸丰年间一般,再未见到对方。

他甚至以为他们此生都无法再见,就在此时,有个人进了阜康的大门,让他和阿四之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引发他和阿四之间矛盾的丰盛行老板程当家的。

“您怎么来了?找我们东家?我这就给您叫去!”言有意差了人好茶好脸地伺候着程当家的,自己亲自在旁陪着,直到管家请了胡顺官出来。他连忙起身引了来,“东家,丰盛行的程当家来了,您去应承几句。”

胡顺官正在亲自理账,听闻程当家来了,慌忙迎了出来——顶下丰盛行的买卖谈到半道,他这时前来,料想必有大事。

“程当家的,有什么事,您派个小厮过来招呼一声,我自当亲自前往,怎么好劳您大驾呢?”

“我说胡老板,今儿个我是为谈正事来的,您的一番客套大可以收起来,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讲清楚喽!”

听程当家口气不善,胡顺官多赔了些笑脸,心里也多留意了几分,“您说!您有话尽可以说。”

“今儿来,我不说虚的,也对你说句实话。丰盛行这几年勉强维持,钱赚不到几个,我整天跟着那些桑农、蚕农,还有洋人跟前周旋,心倒累得有几分死了——这是杭州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我想瞒也瞒不住。”

略喝口茶歇歇气,程当家心中的郁结看来是存了好久,今日是不吐不快。胡顺官也不拿话抵他,静听他说下去。

“好不容易漕帮的大管家看中了我这买卖,眼看着拿上那笔钱,到乡间置几分薄产,我就可以过几天清闲日子。好嘛!你派了人来,说是要给更高的价,想顶下我这份买卖。我到底是生意人,想赚更多的钱是人皆常情。我推了阿四大管家的情面,等着你来跟我谈生意。这阿四大管家是走了,可你的人也不来了,这一拖就是好些天——你这不是拿我开涮嘛!”

话听到这分上,胡顺官抬起眼来瞥着言有意,这事本是交由他去办的。胡顺官因为新铺开张,忙着银钱的周转,想着欠信和的银子要还,诸多事宜一时忙不过来,便少盯了几眼,没想到竟落得这样的局面。

“程当家的,这事是我胡顺官对不住您,对不住丰盛行了。您容我两天,两天后我必然给您个确凿的答复。”

胡顺官叫人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程当家,指名让言有意跟他进后堂。

“你去丰盛行跟他谈买卖的时候,知道漕帮已跟他在谈了吗?”

言有意点点头,“我知他们在谈,但还没有最后签合同——我是说没签契约书,这事便没有敲定,我们大可以介入啊!”

现代、清代规矩一样,没有签署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书,买卖便不算做成,更何况是顶让一间商行这么大的买卖。

胡顺官却有所想法,“从中作梗非生意人的厚道,更何况还是针对漕帮。”

“经商如打仗,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才是根本。”这些话还是从前阿四对他说的呢!她做生意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赚钱才是根本。

“我老家在安徽,我们那里以儒商居多。做生意看似儒雅温厚,实则牺牲一定利益结交更多的朋友,从而发展日后的生意。”这些想法,他没办法在一时之间对言有意说清楚,他只想知道,“你既然已经弄黄了程当家同漕帮的买卖,为什么不趁着这火候同他谈下这桩生意呢?”

“我……”

“让我来说,你看是不是对了你的心思。”

胡顺官站起身来,在房里踱着步子,每一步都叙述着言有意肚子里的小算盘,“你先以高价为诱饵炒黄了程当家同漕帮的买卖,等程当家回过头来找你的时候,你并不急于同他谈生意。你放着他,冷着他,让他自己心里先没底。等你以为时机成熟之时,再压低价格顶下他的丰盛行。届时,即便他不想卖给你,也不好再回头找漕帮——我说得可对?”

他一步步踩在了言有意的心里,一句句说得全是他的盘算。

“没想到,东家,你跟我存着同样的心思啊!”

“我呸!”口水直接啐上他的脸,粗人就是粗人,当粗则粗。

胡顺官虽升了东家,多年的积习却难以改变,遇到心上不舒服,一着急起来粗口就使上了。

“你自以为这买卖做得便宜,你可知道这事一旦经程当家的说出去,以后我们还能跟谁做买卖?阜康的声誉就这么被你给败了,你倒是帮我省了些买下丰盛行的钱,可买回我阜康的好名声,得花多少银子,多少心血你算过没有?更何况你得罪的还是漕帮!”

被他数落了一通,言有意耷拉着脑袋给自己被骂找借口:“东家,你是不想惹阿四生气对不对?所以才这么说的。”

“你胡扯什么?”胡顺官的双颊“刷”的一下绯红,他打死也不承认言有意说出了一点点他的心思,只是一点点而已。

不不不!他不是因为阿四才不与漕帮为敌,他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理由,“如今陆地上不太平,很多货物钱粮的运输都靠水路。漕帮执掌水路多年,阿四更是打通了漕帮水路上的运输,让诸多水路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有了这张网她能买到东西南北很多我们想要而拿不到的货。得罪了漕帮,不仅日后阜康想拓展生意找不到帮手,怕是连普通的两地运输都困难。”

“那我不做也做了,现在该怎么办?我去漕帮负荆请罪?”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成大业,言有意豁出去了。等他成了天下巨富,他要狂骂下面的人,把今日的本钱全都如数讨回来。

正好,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去找阿四,他欠她的一句道歉,他该还给她的。

“这事你自当去道歉,可不是现在。”

换身衣裳,胡顺官亲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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