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完了。
本就是天子脚下的黑道家族，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乔家二爷问我：“大哥，就这一个破宅子有什么好的？咱能不能换个地方。”
不能。
乔家老三被政敌斗下去了，废了半条命才没有牵连乔家，但没了他在社会的地位，要扳倒乔家太简单了。
老四也不行了，四九城下越来越难混了。
老五也是一代枭雄，但离不开这个地方，他也只能干着急，没用。
六妹子叹口气说道：“要不要去看看峰儿，听说他又惹祸了。”
乔子峰。
小七打电话来：“大哥，时间订了，明天。”
好，就明天！
备车，去看看峰儿。
半小时后，某精神病院，乔天龙看着面前病床上躺着的小姑娘，不到十岁的样子，全身包扎四十多处，右脸上一道疤痕，一直撕到了耳后，乔天龙放下买来的小玩具和水果，抚摸着小姑娘的头说：“不要怕。”
小姑娘很听话，但看得出来身上的伤很痛，眼角一直挂着泪痕，两只小手握过乔天龙的大手，说道：“谢…谢谢叔叔。”
乔天龙叹口气，八尺大汉眼泪差点掉下来，用手抚摸着小姑娘的头说不出话。
六妹子走上前来搂过小姑娘关心着说着什么，想逗她开心，小姑娘咧嘴笑笑，但伤痛又让她不得不擦擦泪水：“谢谢阿姨。”
六妹子也叹口气，抱着小姑娘不说话。
乔天龙看看床头的病历卡：烧伤面积百分之八十，刀伤三处，在右脸颊，背上和后腰。
一人跑过来，在乔天龙耳边说道：“来了。”
刚摆摆手让他下去，门砰一声打开，吓了小姑娘一跳，一个黄毛年轻人走了进来，看了一圈：“哟，都在啊，二叔你找我？”
乔天龙拉开病床前的帘子，那黄毛看过来：“爸，小姑，你们也在啊，找我什么事，我忙着呢。”
乔天龙侧开身子，小姑娘和乔子峰互相看了看，小姑娘忽然哭了起来，显然很害怕乔子峰，六妹子劝了半天也没用，哭又牵动了伤口，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最后还是六妹子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看乔子峰才不哭了，开始低声的抽泣。
乔子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些人闹哪出。
乔天龙指了指小姑娘：“你弄的？”
乔子峰沉默了片刻，摊摊手：“是我弄的，不过是个孤儿，脑袋还……”
“跪下。”
这话说的乔子峰愣了愣，跪下？皱了半天眉头，不知道自己爹怎么了，“爸。”
“我让你跪下！”
乔子峰看着乔天龙，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小姑娘和小姑，环视一周各位叔伯，没有人拦着，乔天龙还要说什么，看表情是真的生气了。
撇撇嘴，心想跪就跪呗，有啥啊？
乔子峰慢慢跪了下来，但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情愿。
乔天龙坐在乔子峰正前面，说道：“峰儿啊，你妈去的早，你也……”
“说我妈干嘛？”乔子峰晃晃脑袋，“你们到底要干嘛？”
乔天龙揉了揉眉心，疲惫铺天盖地的涌来，但还是打起精神说了下去：“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一直以为我乔家出来的都是英雄好汉，就算你天天惹祸我也不批评你，是因为我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再怎么胡来我还是看好我乔家的男儿，没有孬种。”
乔子峰越听越迷糊，挠挠满头的黄毛说：“你到底……”
六妹子打断他，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好好听你爹说！”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我教育你教育的少，你还是不成器，天天在外边胡闹。”
乔子峰一指那抽泣的小姑娘：“就因为她？”
乔天龙叹了口气说声：“嗐！就是因为她。”
“她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脑袋还……”
乔天龙忽然提高了嗓门：“脑袋还怎么了？啊？！我看脑袋有病的，是你吧？！！”
乔子峰愣愣的不知道怎么接，从小到大父亲没管过自己，自己疯了二十年，也没见他生过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乔天龙深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两条路走，你听好了。”
乔子峰虽然迷惑但还是点点头，乔天龙接着说：“一，滚出乔家，以后你就不是乔家的人，不是我乔天龙的儿子，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这话把乔子峰惊的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纨绔子弟桀骜不驯了太久，想这么快转回来是不可能的事，果然过了半天乔子峰的表情由不解变成了愤怒，一指那小姑娘：“就因为她一个脑瘫？！”
乔天龙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眉心，老二一拍桌子：“臭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没大没小！”
乔子峰一挺身子站了起来，指着老二说道：“你们耍……”
话还没说完，老四一步迈过来踹在了乔子峰后膝盖上，乔子峰吃痛站不稳，咣当一声又跪了下去，老四站在他背后说道：“跪好了。”
乔子峰纨绔子弟哪里受过这个屈辱，愣是不顾膝盖的疼痛又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抓背后的老四，老四却比他快很多，又是一脚踹在乔子峰另一个后膝盖上，伸手抓住乔子峰的手腕拧了个麻花，用力往地上一掼，乔子峰吃痛刚要叫出声来，就被狠狠地拍在了地上，面部着地砰一声趴了个实着，老四继续站着说道：“给我跪好了！”
乔天龙接着说：“想好没有，退不退出乔家？”
乔子峰愤怒的全身都在颤抖，但他也知道这事到这完不了，小姑在旁边干着急，跺了跺脚说：“峰儿你赶紧说不退出啊。”
乔子峰勉强又跪了起来，抹了抹鼻子才说：“不，不退出。”
乔天龙听后说：“那好，不退出，那我乔家，我乔天龙的儿子不能是个孬种，否则我没脸下去见你爷爷。”
乔子峰略微颤抖着，抬头看乔天龙要做什么，乔天龙一招手，便有人递过来一根短竹竿，拇指粗，长度不到一米，乔天龙掂量掂量，叹口气：“第二条路，我也没时间给你口头教育了。”
乔子峰语气都颤抖，但眼神中有一丝疯狂，看着乔天龙走过来，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乔天龙站在他身侧，拿竹竿在乔子峰背上轻轻敲了敲，下巴点点病床上的小姑娘：“道歉。”
乔子峰看了过去，眼神变得通红，她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脑瘫，她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脑瘫，我杀了她又如何，凭什么跟她道歉！
乔子峰跪着，双肩颤抖，虽然声音不大，但很清楚的一字一顿说：“不可能。”
乔天龙面无表情，扬起竹竿，向下狠狠地抽了下去，竹竿带起破空的哨声，“啪！”一声重重的抽在乔子峰的背上。
乔子峰吃痛闷哼了一声，双手握拳压在地上，背上的刺痛感火辣辣的传来，嘴角吸了几口凉气，片刻后，乔天龙又拿竹竿在他背上轻轻敲着，乔子峰双肩颤抖的厉害，背后声音传来：“道歉。”
乔子峰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但牙咬的吱吱响，依旧一字一顿的低声说道：“不可能！”
竹竿破空的声音传来，不出意料的再一次狠狠地抽在了乔子峰的背上，咔嚓一声竹竿应声而断，乔子峰又抽了几口凉气，冷汗顺脑门直往下流，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地板上才觉得疼痛减轻了些。
“老家伙……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向她道歉……”
乔天龙看了眼跪着的乔子峰，又瞥了眼手中半截的竹竿，说：“那我们来试试。”说罢将竹竿随手一丢，旁边立马有人递过来一根木棍，看起来就是一根拖把的杆，掂量了掂量，“乔家的功夫，你练了记成了？”
乔子峰颤抖着说：“狗屁的功夫。”
木棍高高扬起，又被狠狠地砸了下来，破空声传来，没有竹竿声那么尖锐，但力度比竹竿大了不止一倍，砰一声抡在乔子峰背上，咔嚓一声木棍也应声而断，乔子峰被打的差点趴在地上，双手撑着，颤抖着又慢慢爬起来，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嘴角有血淌下来，但双眼中充满了愤怒，深呼吸一口气，一拳砸在地上，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一字一顿的说道：“不道歉！”
“好，有骨气。”乔天龙撇开木棍，大步迈开，放倒一张木桌子，一脚踩着，右手抓着一根桌腿，咔嚓一声掰了下来，掂量一下，看到桌子腿断裂的那头有一根歪的铁钉，捏住用力一扳，那锈迹斑斑手指长的铁钉愣是被掰弯了过去，这一面成了一个铁圈。
拿着木棍在乔子峰背后轻轻敲了敲，将变弯的铁钉避开要害：“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乔子峰咬着牙，没有说话，乔天龙接着说：“要成大事，先学做人！我教你的，是要你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说罢扬起木棍，再次狠狠地抡了下去，砰一声将乔子峰打趴在地上，圆形的铁钉在他背上敲出一个血洞，血瞬间染满了衬衫。
乔天龙拿木棍的手也微微颤抖，六妹子两步跑过来跪在旁边看乔子峰背上的伤口，看到血止不住的流，赶紧拿过纱布给他包扎，乔天龙深呼吸了片刻，说道：“你不要管他，他这伤比那小姑娘差远了，他差点把那小姑娘烧死，还砍了三刀。”
乔子峰趴在地上要挣扎起来，血顺着脖子流下来，嘴角也淌着血，冷汗滴下来，颤抖着深吸一口凉气：“老家伙……打够了没有，我还没道歉呢。”
六妹子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一巴掌拍在乔子峰的脑袋上：“你就不能不那么犟，道个歉怎么了啊？非要被打死？”一回头对着乔天龙说道，“还有你，非要把我气死？”
乔天龙拿木棍点点地上的乔子峰，说：“你赶紧包扎，我还没打完呢。”
听了这话乔子峰硬是咬牙又跪了起来，闭上眼，颤抖着肩膀说：“你就是把我打死……”
乔天龙又扬起了木棍，六妹子赶紧站起来拦住，挡在两人中间：“够了！再打就真死了！”
乔天龙放下胳膊，口气不容置疑：“道歉！”
乔子峰睁开双眼，眼中冒出精光，狠狠地瞪着乔天龙，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可能！她就是死了……”
乔天龙左手将六妹子拉开，右手扬起来再次狠狠地打了下去，砰一声又把乔子峰打在地上，又一个血洞出现，血流不止。
乔天龙右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眼角湿润，看着趴在地上的乔子峰，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嗓音有点哽咽，叹了口气说：“道歉。”
乔子峰趴着，疼痛感严重的冲击着自己的大脑，感觉连呼吸都特别难受，空气中都带着血腥味，身体止不住的在颤抖。想要用力说不可能，但用不出力气，只是大口呼吸着，恨恨的瞪着乔天龙。
乔天龙叹口气，心里对自己说着：最后一下，就最后一下。又紧了紧手中的木棍，慢慢的，高高的扬了起来。
乔子峰闭下眼，等着他打下来，心里叹口气，想着：我或许，也就到这了。
乔天龙又在心里下了一遍决心：最后一下，就最后一下，若是打完了还不听，就由他去吧。
乔天龙强行压住手臂的颤抖，马上就要抡下来，忽然那小姑娘从床上摔了下来，手对乔天龙扬着要说什么，六妹子赶紧跑过去把小姑娘扶起来，以她百分之八十面积的烧伤，这一下很有可能会把她摔死。
乔天龙放下手臂看过去，六妹子扶着小姑娘站起来，就要把她抱回到床上，小姑娘浑身的伤痛袭来，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但很明确要往乔天龙的方向走，嘴里还说着什么。
六妹子只好扶着她慢慢走过来，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嘴里叫叔叔，乔天龙和乔子峰看着她蹒跚的步伐，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小姑娘走近了，强忍住痛苦，哭声减小，终于说了出来：“叔叔，叔叔不打了。”说着还伸过被包扎的手，拉过乔天龙的右手往下掰木棍，哽咽着说道，“叔叔，叔叔不打了，哥哥，哥哥知错了。”
乔天龙终于是没忍住，两行泪水流下面颊，赶紧抬头止住，然后缓缓地跪在小姑娘面前，将木棍放在一旁，慢慢张开双臂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嘴里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小姑娘伸出手来在乔天龙脸上擦着，但自己的身子痛苦传来，眼角又流下了泪水：“叔叔，叔叔不哭，叔叔不哭，叔叔不打哥哥了，哥哥他知错了。”
乔天龙抱着小姑娘点点头，控制了一下情绪，叹了口气说道：“不打了，叔叔不打了。”
小姑娘虽然还流着眼泪，但嘴角翘翘努力笑了笑：“恩，乖，叔叔不哭。”
乔天龙慢慢放开她，六妹子抹抹眼角，赶紧接过抱在怀里，乔天龙又叹了口气，气势潮水般退了下去，看起来瞬间老了很多岁，就像是一个颓废的老人，看了眼乔子峰，发现他正看着六妹子怀里的小姑娘，双眼竟然也红了起来。
几人默默不说话，乔子峰眼圈越来越红，终于双眼紧闭流下了两股热泪，嘴里哽咽着说了句：“对不起……对不起。”
那小姑娘看过来，又说到：“哥哥，哥哥不哭，叔叔已经不打了。”
乔子峰止不住泪水，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跪在小姑娘面前，双手撑住头点地，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