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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迷离花巷夜色浓

寒昭国,天元十九年的春天,晚风轻轻吹送着梅花香,除了几声偶然的犬吠,冰冷的街面是寂静无声的。

幽幽的月光飘洒当空,繁星点点,躲过一场追杀后,红衣正拖着伤口走在冷风中,初春的夜里些许凉意,直接吹在红衣的背上隐隐作痛,见她瑟瑟发抖紧紧抱着双臂,脸上依稀可见泪眼斑驳,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往前走,终于几步过后双眼一黑,脚下软绵绵的……直接昏倒在冰冷的街头……

在梦里媚儿依旧对着她笑,这对梨涡是红衣在[鬼门]里唯一支撑下去的依靠,很温暖也很踏实……可顷刻间画风一转,媚儿逐渐在红衣的剑下变红,眼神里充满着解脱与留恋。

只见红衣一时慌乱立即撇下手中的[冷月],连忙上前抱住倒下的媚儿惶恐说道:“姐姐……你……为何不躲?”红衣此刻的内心十分不安,一种不知名的情感一时涌上心头。

以媚儿的功力,对付红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本以为这次死的会是自己,可不料,媚儿竟主动迎上红衣的招数,此刻就奄奄一息的躺在红衣的怀里……

媚儿像是用尽了毕生气力,伸出早已冰冷的手掌去擦干红衣的泪滴,“傻孩子,别哭……替姐姐……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姐姐,叫我怎么好好活?”

红衣几乎发疯的失声呐喊着,她不相信自己杀死了她最爱的姐姐!一度失去理智,拼命的摇晃着媚儿的残体,恳求她能回复自己的问题!可惜,媚儿再也支撑不住,久久地闭上了双眼与世长眠……

红衣开始失声痛哭起来,只见偌大的桃花双眼,瞬间变得血红,她仰着头嘶哑的高喊着:“姐姐!别走!”可是已经无力回天!

此时雷声大作,红衣紧忙捂住双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雨点也逐渐稀稀拉拉的紧凑起来,拍打在红衣的脸上,见她瑟瑟发抖,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姐姐……姐姐别走……”句句像是打击在心田一样,成为一道永不磨灭的疤痕,久久不能平复!

“邪魅影……我恨你!”

雨水不断冲刷着媚儿血红色的尸体,也平静了红衣的心情,红衣强忍着泪水,用双手颤颤巍巍的为媚儿合上了双眼,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泪随着雨点无声滴落媚儿的额前……

而[鬼门影子]的追杀还在继续,红衣只能在心里默默念着:姐姐,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

客栈内,只见红衣满头大汗的喃喃自语着:“姐姐……姐姐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一定会的!”梦醒来后,才发现上半身竟干干净净的趴在床上,伤口也被人处理好了,本想起身动动,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支撑身子。

“那样爱动?”

红衣闻声侧头看去,可眼前还是朦胧胧的光影,屋里的烛火逐渐将他的容颜照亮,高高的鼻梁,还有恰到好处的剑眉在冰冷的脸庞做点缀,那张薄薄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邪魅影的影像逐渐清晰在红衣的眼前,“如果不是本王发现及时,怕是你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就没什么要说的?”邪魅影总是能轻易的猜到红衣的心思。

“媚儿她……死了……”

此刻红衣的内心乱作一团,眨眼间便留下两行清泪继续把头埋的很低,如果不是因为邪魅影的那个[游戏],恐怕媚儿也就不会死。

而邪魅影也很清楚,红衣应该恨透了他,只见他依旧眉头紧锁,连空气都凝聚到了极点,屋内一时静悄悄的,邪魅影漫不经心的拿起桌边的药瓶,轻轻地涂抹在红衣的患处,说道:“杀手无需感情,这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只是一个考验罢了,你完成的很好!”

只见红衣眉头紧蹙不断抽噎,心里暗自冷笑:难道杀手就不是人吗?

她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媚儿死时的表情……

媚儿与红衣一同被洪涛收养,自小加入[鬼门]这个嗜血的组织,就在红衣生辰这天邪魅影竟下令:两人之间必有一死。

这是一个[死亡游戏]也是[鬼门]里年年都会上演的嗜血戏码,只是红衣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早罢了,这些杀手包括红衣都被称为[影子],他们都是这场游戏的送葬者,只有胜者才有资格存活,才能在[鬼门]中占有一席之地,才能被那些奴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主子]。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红衣亲手葬送了最疼爱她的姐姐。

红衣只怨生在这乱世,也许自出生起就注定了这样悲惨的结局……

“记得你曾答应过本王,会成为[鬼门]最好的杀手,可如今连这都摒弃不了,又谈何要助我一臂之力?真不知当初洪涛收养你是对还是错!”

邪魅影蘸蘸手中的药酒擦拭着红衣的刀伤,凉凉的液体缓缓进入背上的伤,红衣的皮肤自然紧缩一下微微发抖,可邪魅影神情依旧冷血,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么多年来他们似乎一直都在用[收养]的事情来绑架红衣的灵魂,不错,养育之恩大于天,如果不是红衣身上有伤,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眼前这个人!

红衣握紧拳头,咬牙说道:“感谢多年来,[门主]与[主上]的养育之恩,请[主上]放心,红衣定会为您扫平路上的阻碍!助您早登大宝!”殊不知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此话!

邪魅影随之爽朗一笑道:“好!洪涛果然没白养你一场!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本王明日再来看你……”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

一大清早,红衣慢慢睁开睡眼,发现邪魅影早已离开,趴了一整晚不免有些难受,便尝试换个姿势起来,但依然能感觉伤口隐隐作痛,不过邪魅影的药很有效果,才短短一夜伤口便已经愈合。

坐直身子后,竟发现枕旁有件包裹,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原来是一件红色霓裳,虽然结构有些复杂,但并不难穿,等最后一个礼节打好后,对准梳妆台上的葵花铜镜上下打量一番。

果然她穿红色额外动人,一双楚楚动人的桃花双眼,清淡上挑的流星青眉,小巧玲珑的鼻尖在削尖的瓜子脸上显得相得益彰,不过历经昨夜的磨难后,总是使红衣的眉宇之间有一抹淡淡的哀伤。

两根清晰的锁骨架起霓裳里面的吊带襦裙,外披大红色牡丹凤尾流仙拖地裙摆,瀑似得黑发随意搭置胸前,美如画中仙,即使没有施过粉黛,但也可以迷倒众生……

只可惜才刚刚十六岁的花季便置身于[鬼门]这个是非之地,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就这么扼杀在梦里,这些年来以数不清她到底遭受多少磨难,又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红衣只是暗自叹道:真不知今后的路又将何去何从!

这时门外一道声音打破静谧,使红衣立即跳出思绪:“请[小主子]穿好衣服后随我过来!”

红衣听到[小主子]三个字后,不禁冷笑一声,有些不自在,天知道她这称呼是怎么得来的,又为此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即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无力的接受所发生的一切。

心里正寻思着找她所为何事,但嘴上却已经答应着:“哦……知道了!”

就在打开门的一刹那间,就连引路的婢女也惊呆了: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猛的想起还有交代的事情没办,又恭敬开口说道:“[主上]有事找您,还请[主子]随我过来!”

既然是邪魅影吩咐的,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红衣索性也没问什么,便一路随着婢子上了架华丽的马车。

也不知走了多久,这摇摇晃晃的感觉让红衣感到很不舒服,“我们要去哪?”

婢子平淡说道:“[小主子]别急,就快到了!”

一路上提提踏踏的马蹄声,听得红衣有些厌烦,掀开一侧的骄帘往外探去,街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看来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老百姓们也是恭恭敬敬的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这倒让红衣有些纳闷!可又转过头来一想,不禁暗自冷笑,她乘坐的可是当今寒昭国[平南王]的马车,红衣竟借着邪魅影的名号成了只狐狸,不过这种感觉她并不喜欢……

如今的寒昭国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一番太平的盛象,可实际里却是波涛暗涌,伺机起伏,朝廷内外不少黑暗势力都在虎视眈眈的觊觎寒帝的宝座,为的只是反对妖后专政,早日脱离被一个女人大权独揽的局面。

传闻中天元三年间,寒帝因后宫已故的妃子而大病一场,此后朝中一切的大小事务都由皇后处理,但这并不能让朝中大臣买账,君宛如为了维护自己的位置,索性一度培养自家势力,与他们相之抗衡。

至于邪魅影正是暗地里最大的影子势力,且不说朝中有多少支持他的党羽,就是精心培养的[鬼门]也足以使人闻风丧胆,不过他们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鬼门]的存在罢了,无几人知晓传闻的真实性。

刚刚收回骄帘便已到达了目的地,红衣被婢女搀扶下骄,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只见这里四处无人,离得不远便可看到一个小屋子伫立在荒地中央。

红衣缓缓推开门后,便看见邪魅影正身着一身的黑色行头,坐在一套茶具面前随意的摆弄着,回头一看那婢女也识趣的早早退下了,红衣暗自思量:到底是个懂规矩的。

见邪魅影慵懒的抬眸静静说道:“过来帮本王泡杯茶!”

他向来都是不怒自威的,于是红衣淡淡说了声:“是!”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红衣对邪魅影还是心存芥蒂的,所以为了平静内心的情绪,她故作坚强,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不过在邪魅影看来却是漏洞百出,虽然在外人眼里仍看不出任何端倪!

随后只见红衣攥紧裙摆缓缓走到邪魅影的跟前跪下身来,冷漠且熟练的做了一套动作……最后面如死灰的用双手举过头顶奉上一杯浓浓的茶香。

邪魅影接过茶杯仔细沁入鼻中,像是极其享受一般闭目称赞道:“红儿的手艺可比当年进步了许多!”随后慵懒的睁开双眼开展了一个极其阴险的笑容,又说道:“不过,你摆出这副表情,是在给谁的脸色看?”话罢就将手中的茶杯奋力向红衣掷去,使红衣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烫的红肿。

随着杯子的粉碎的声音,邪魅影一个大步上前,十分用力的迫使抬起红衣的下巴怒问道:“是在给本王脸色看吗?哼!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此刻红衣的眼眶里泛着点点泪光,只是倔强的她觉不允许自己轻易洒下懦弱的泪水(尤其是在他的面前),她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紧盯着邪魅影凶狠的目光,并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是的!我…恨…你!”

然后紧接着红衣又哽咽说道:“如果不是你,姐姐兴许就不会死!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夜里都能梦见媚儿死在我手里的样子!”

红衣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挣扎,泪水随着声音一触迸发,从骨子里撕心裂肺的怒喊着:“邪魅影,你怎么不去死?”

邪魅影听完这番说辞后,脸上倒是显现出一丝饶有兴趣的表情,他不但没有立即处置这个忤逆犯上的丫头,而是爽朗一笑,张开大手,一个优雅且风度翩翩的起身,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玩起了心理战术:他倒是想看看红衣还可以撑多久!

“收起你那卑贱又羞耻的眼泪吧!怜香惜玉?本王从来不会,要伦武功与交际,媚儿可比你强太多了!你口口声声叫着人家姐姐,可背地里又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能将她死在你的手里呢?唉!真是……可怜了我的媚儿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邪魅影的话像是彻底击垮了红衣的命门,本想忍住的泪水就像崩塌的河堤一般汹涌且泛滥,“不,不是这样的!”

“那又是哪样的?”邪魅影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本王深知你的功力,如果不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媚儿怎么会死?”

红衣紧紧捂住耳朵,大神喊着:“够了,别说了!”

可邪魅影似乎并没有停的意思,又补充说道:“哦,对了!记得上次你与媚儿一同执行任务时,也是她为了救你出去,已不是完璧之身了,唉~真是可惜啊!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她死时可曾跟你提过?”

这话似晴天霹雳一般猛的进入红衣的心房——才不到一天的时间红衣所承受的似乎早已走完了此生!

红衣呆滞的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感觉有些困难,这倒是使邪魅影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还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呀!看来你还不知道啊?怎么办?你心里那个完美无瑕的姐姐,会因此玷污了形象么?”

红衣的心猛的收缩一下,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像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怒吼一般,“邪魅影,我要杀了你!”

随后,便快速的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向邪魅影驶去,晨曦的阳光笼罩着她那绝美的脸蛋,望着上方的邪魅影,没有一丝胆怯,一双褐色的冷眸露出危险的杀气,飞身跃去,软剑顺势一挥,随着她那飘逸的长发在空中划出道完美的弧度,继而狠厉地向邪魅影甩去,每一剑都落在精准的位置上,只可惜招招被邪魅影所破解!

“这就是你杀死媚儿所用的招数么?简直自不量力!”

这话无疑成功的激怒了红衣,她完全被怒气与不理智冲昏了头脑,开始瞎乱向邪魅影舞动,很快邪魅影就找到了红衣的漏洞,将手腕快速抓住很轻易的就使软剑乒乓一声完美落地。

“你的剑法比前几年长进不少,只可惜太容易被情感所牵连了!”

随后就将红衣绑在一旁的柱子上免得再不安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从门外进来一位中年男子,身体微胖胡子范青,这人红衣再熟悉不过了,他便是[鬼门]的创始者也是收养她的义父!洪涛,见他草草跟邪魅影行了一个礼并尊尊敬敬叫了一声,“王爷!”

“来了?”

“嗯!”

红衣在侧静静的听着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洪涛也是一脸疑惑问道:“红儿怎会被绑在这儿?”

而邪魅影撇了一眼红衣后说道:“让她发泄发泄也好!”收回眼神邪魅影又说道:“从今日起,她不再是红衣,她便是[幽都郡主],幽冥阿卓!”

此话一出两人颇为震惊,洪涛抢先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随后又听邪魅影解释道:“朝中现在动态你我二人可是有目共睹,君宛如那个妖后因为无子,所以便一心栽培自家势力,好巩固她在朝中的位置,而她的侄子君霄陌,这些年来带兵打仗从无败绩,已被老皇帝封为一品元帅将军,如今君宛如还要将幽冥王的女儿许配给他,两年后等小郡主到了成婚的年龄再送到[寒都]前来和亲,倘若君家与幽冥王联姻的话,这两边的势力恐怕对我们不利……所以本王打算让红衣以幽都郡主的身份,安插到将军府中,好随时掌握对方的一举一动!”

话听至此,红衣这才明白:呵!原来自己的身份也只不过是这场计划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终究还是抵不过一个杀人的工具!

红衣知道他们口中的君霄陌,是邪魅影最大的死敌,战功赫赫的君霄陌曾一度使邪魅影的位置不保!且他的手段极其狠辣一度被民间传为[战神],甚至早就发觉邪魅影图谋不轨,只是苦苦没有证据罢了!

洪涛质疑问道:“王爷此计虽好,可万一红衣身份暴露,恐怕我们精心筹划了这么多年终将成为幻影,这可是一招险棋啊!”

“本王坚信,红衣会做得很好!”随后将眼神递向红衣,“你愿意为本王冒这个险么?”

屋内此时一片静谧,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红衣使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依旧冷哼一声不屑说道:“我…不…愿…意!”即便是死也不愿寄人篱下没有自我的过活!

“哈哈,红儿你还真是让本王眼前一亮啊!”邪魅影又走到红衣面前,阴阳怪气的说道:“红儿长大了翅膀硬了,竟也学会了反抗?”红衣将脸转到一旁,她不想看见邪魅影这副恶心的面孔,可邪魅影还是将红衣的脸强迫摆正并恶狠狠说道:“只可惜再硬的翅膀本王也会给你折断!本王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吧!”

转眼一个晌午过去,春日里的阳光照的屋里是暖洋洋的,可红衣却无心享受,自他们走后,她就一直绑在柱子上痴痴看着那套茶具发呆……

最后却释怀一笑:[鬼门]之所以被称为[鬼门],就是因为杀手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灵魂,就连生死也身不由己,一切都是在鬼门关里苟且偷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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