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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龙马上

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草原诗三首》

芝兰请了阿玛的准许,牵着弟弟随裕亲王府的扈从朝东面的牧场走去。

“姐姐,听哥哥们说王爷的马可威风了,我定要好好瞧瞧,如果能让我骑一骑就更好了。”嘎达喜滋滋地叨唠着,一路蹦蹦跳跳。

“嘎达,等会见到王爷一定得守规矩,不然阿玛可会打你屁股的。”

“呵呵,知道了,姐姐,你怎么和太太一样唠叨,嘎达几时不听姐姐的话啦。”到底还是孩子,即便在阿玛面前再是怯生生的,对着姐姐,嘎达一丝畏惧都没有,满心的只有亲昵。

领路的太监正在偷笑,忍了许久倒还是说了出来:“这位姑娘穿的是舞裙,等会要是上马可如何是好?”

“安达提醒得周全,只是事先不知要上马,并不曾备旗服,如果非得上马,想是把这云袖扎起来便无妨碍了,里面穿的可都是旗装呢。”芝兰对小太监的提醒很是感激,随后攀谈起来,才知道这是裕亲王的贴身随从广泰。裕亲王居然叫贴身随从来引路,倒着实让芝兰吃了一惊。

远远就瞧见王爷和富察在马圈中挑马,两人不时拍拍马背抚抚马颈,低声细语。芝兰和嘎达向王爷施了礼。嘎达红着脸怯弱不自觉地往姐姐身后退了一步。

“怎么?男子汉居然吓到了,哈哈,我有什么可怕的,过来,来啊,我教你挑马。”裕亲王堆满了笑容宠溺地朝嘎达伸手。

“快去……”芝兰示意。嘎达顺从地稍稍慌张地牵着王爷的手,随王爷到另一边马厩挑马去了。

富察始终不曾看芝兰一眼,自顾自地查看马的鬃毛和牙齿,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果富察不是这般冷漠,那相貌倒是要比王爷更好,只是冷峻的眼神里总透着拒人千里的凌冽。芝兰忽然记起了几月前绣的那幅云龙包袱,富察给人的感觉竟如同那绢上的刺绣,飘渺不定。

“愣着干吗?明知要上马竟不知要换装吗?”

芝兰平素里见过最趾高气昂的莫过于内务府的执事嬷嬷,像王爷这般尊贵的贵族却是甚为宽厚的。只是富察的口气,芝兰从未听过,既谈不上嬷嬷们百般挑剔的苛刻,也不是贵胄们刻意礼贤的宽厚,责难处恰到好处,却不失主子的宽容。

“富察少爷恕罪,奴才事先不知,因而未备得旗装,如果上马想是也无大碍的。”富察打量了芝兰一番就不再多言了。

时下,芝兰环视四围,嘎达和王爷熟络起来,已然不怯弱倒显得几分亲近。芝兰又不好过去,有些尴尬便想扯点话题聊聊:“听说富察少爷是从蒙古来的,蒙古的马品种最纯良,爷应该对马很有研究吧?”

“消息倒挺灵通,大家都怎么议论我?傲慢无礼喧宾夺主,还是不知好歹啊?”富察半开玩笑问道,带着笑意的脸上顿时俊朗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眸子里闪着的尽是对众人的不屑。

芝兰双颊骤红,尴尬了挤出一丝笑容:“哪有……富察少爷是王爷的上宾,自然是族中上下的贵客。”

“哈哈,从未见过吹嘘拍马这般不恳切的,下次再说违心的恭维话可别红着脸了,得理直气壮才有人信,哈哈,来,到那边瞧瞧去。”富察被这窘迫的笑容逗得开怀大笑起来,不由分说地拉住芝兰的手便朝马厩那头走去。

芝兰想挣脱却抽不动手,富察只是佯装不觉,依旧拖着芝兰往前走。芝兰顾不得礼节,愠怒地伸手想掰开富察的手,却不料给富察反手擒住了。芝兰猛又抽了两把,富察不放手也就罢了,还直勾勾地用挑衅般的目光死死盯着芝兰。

真是未见过如此无礼的浪子,真是糟蹋了一副谦谦君子的好模样,芝兰心里暗自叫骂。只因是王爷贵客,芝兰不敢造次,但又不甘被人如此欺凌,于是也倔强地盯着富察,只叫是把心里的忿忿都化作眸子里的两把刀子。

少顷,富察的眼神终究变得柔和起来,带着一丝笑意松开了手,倒是像先前只是在逗一只小宠物玩玩,并非有意轻薄。

如此,芝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心头顿时一阵凄凉。富察到底是贵胄子弟,而自己注定要成为天家的婢女,纵使有月貌花容,也不过是件主子随意赏赐的物件。如果富察愿意,随便央央裕亲王,王爷一高兴,兴许内务府就把自己赏了,哪里至于要这般轻薄自己?我可真当自己是格格了,芝兰自嘲。多半时候自己从不想这些尊卑贵贱的事,既是无法改变现状唯有改变自己方得欢愉,终日愁苦也无济于事,只是刚才的情景叫芝兰实在情难以堪。

富察见芝兰脱了刚才的泼辣,眸子里隐隐还蒙着一层泪花,小声说道:“不过逗逗你罢了,哪里这么不经逗的?”毫无指责之意,倒像是为了辩解。

芝兰倔强地抬头,分毫不让:“奴才虽出身寒微,却既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娼门戏子,不识得逗人玩。富察少爷可会逗上三旗的格格们玩?不过看奴才辛者库罪籍,便觉得不必把奴才当普通女子看待罢了。”说罢不理会富察,径直朝弟弟和裕亲王那边走去。

富察愣了愣,猛然抓住芝兰的腕子:“满族素来注重门第并无不妥,我也素重门第,可是……算罢,多说无益。”

富察摇摇头甩开芝兰的腕子,中气十足地喊道:“王爷,我就选刚刚那匹白马,虽非出自名门未必日行千里,看着倒是俊朗,就它了。我们也别磨蹭了,赶紧上马吧。”

王爷并不为这般傲慢的语气而生气,反而吩咐奴才们赶紧准备,又转头对嘎达说:“我教你骑马如何?你就与我同骑吧,小小年纪上马太危险。”

芝兰对王爷甚是感激,但心下想不可得陇望蜀,求得嘎达同行已是恩典,怎可叨扰王爷与小厮同骑,忙推辞道:“王爷心意嘎达和奴才心领了,当感激不尽。只是尊卑有别,嘎达如何能与王爷同骑,就让奴才陪他在马厩转转吧。”

裕亲王看看富察竟无一点表情,于是坚持道:“姑娘就骑主事挑的马,温顺。我带嘎达,好不容易盼来的金颁节可不能在马厩里虚度,我也好练练怎么教孩子骑马,改日教府上阿哥就得心应手了。”王爷的话真是说到嘎达心坎上,到底是天真无邪的孩童,不由芝兰再多言,嘎达已欣然地叩头谢恩了。

不等芝兰系好云袖,裕亲王已带着嘎达蹬马奔出了老远。富察不紧不慢地上马,余光瞟见芝兰上马,便一甩马鞭驰骋起来。富察衣袍与坐骑浑然一色,玉白高洁,像是萨满神话里的白龙骑士,芝兰不禁出了神。

最后一次骑马已是两年前,虽阿玛甚为宠爱,但辛者库的女子骑马的机会少之又少,芝兰初时显然有些害怕,加之舞裙阻碍更不敢放马奔腾,少顷便落下了好远。尽管芝兰已不断扬鞭,奈何这马原本就体态稍小,恐怕再耽搁就跟不上了。于是,芝兰顾不得许多,放开扬鞭起来,凉风洗面秋高气爽,刚刚的小愠怒瞬时就一扫而空了。

愈扬愈开心,见四下无人,芝兰便放声欢笑起来,笑声如串串银铃散落了整个牧场,空灵回荡。许是太纵情了,右边云袖散落都浑然不知,三尺云袖顺着清风飘逸,初初别样风景。风息袖落,芝兰才意识到,可为时已晚,云袖缠住了马足。芝兰连连勒马,但马儿显然受惊不小,因云袖缠了足便不听使唤。芝兰愈发慌张,越用力勒马,马儿反而奔得越狂。

“快,赶紧扯掉云袖,把手给我!”

富察不知何时已到了眼前,两马并驾飞奔。芝兰伏在马背上,吃力地撕扯右边袖子,好不容易才扯下衣袖。只是云袖把马腿缠得更紧了,马儿也愈发狂躁起来。眼见富察伸手,芝兰不及多想便伸手去够,几次三番终于被富察牢牢握住左手,用力一拉,芝兰感觉自己飞将了起来,还未定神已落到了白龙马上。

芝兰惊魂未定,待马背稳当了下来才猛然发现自己伏在白玉袍子上,头上分明感觉到强健而温润的气息,袍子上带着一股淡淡幽香,说不清楚在哪儿闻过。芝兰万分窘迫想挣脱着立起身子来,却被环着的手臂霸道地按了下来。

“我早已说过你这身装束不能骑马!”

芝兰早已七魂不见六魄,又羞又窘,绯红染上了双颊耳际,继而全身都似火烧碳烤般,双唇微启,咬咬唇,终是什么都说不出。

“怎样?吓坏了吧,放心,没事了。”富察不禁抚了抚芝兰的发髻,眼里是不尽的怜惜。

芝兰勉强挤了一丝笑意,心里明白自己应该腾地跳下马来,如此萍水相逢实不该这般亲昵,只是全身甚是无力,致命的是心底最深处却似贪恋那袍子上的淡淡幽香,像是中了魔咒一般。

就这样虚无的不知倚了多久,白龙马似乎都快漫步到了牧场尽头。富察低头,却见到怀里的女子不知何时已入睡了,宠溺的微笑溢了满目,扯了把缰绳掉头回马厩方向走去。已然不是骑马了,富察唯恐惊醒了芝兰,任凭马儿悠然自得地时而走走,时而停停。

微风里夹杂着青草涩涩的泥土芬芳,扑鼻的却是淡淡的花香,分明是从这女子身上的气味,从不曾闻过,淡雅中透着甘甜,细腻含蓄,时间愈长甘醇反而愈烈。笑意又一次爬上了嘴角,居然有女子敢如此放肆地睡在我的马背,富察突然发觉自己从未与人同骑过,哪怕是与那位仙逝已久的结发妻子也不曾有过。

眼见马房近了,富察佯装不经意地动了动手臂。芝兰惊觉,立了立身子,涨红着脸万分抱歉地抚了抚发鬓,这本是满族女子之间才用的礼仪,此刻这般情景芝兰也只好如此答谢也好致歉也罢。富察点点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少顷,小厮迎上来牵马。芝兰正想跳下马来,富察眨了眨眼分明是阻止,芝兰惊羞,这分明是阿布鼐时常喝止秋氏时的眼神。富察下了马,并伸手搀芝兰下马。

裕亲王满脸笑意迎面走了过来。嘎达蹦将了过来,见芝兰右边衣袖撕扯得七零八落,急急地问:“姐姐,可还好?这是怎么回事?”

芝兰羞愧地连连摇头,并朝裕亲王欠了欠身,还未得及开口……

富察便说:“看来裕亲王得派人去牧场寻马了,刚才云袖缠住了马腿,马受惊发了狂差点把她甩下马来。”

“姐姐,那你没事吧?”嘎达关切地围着芝兰看了一圈,生怕跌伤了哪里。

“倒没受伤,肯定是吓坏了,从出事到现在还没吐过半个字,你回去得叫你额娘请萨满大神收惊了。”富察不无玩味地说道,复与裕亲王对视一眼。王爷倒是司空见惯了般的气定神闲。

“奴才已无大碍,今日多亏了富察少爷相救,万分感谢。惊到王爷的马,实在抱歉。”芝兰连连道歉,声音颤颤然。

“没事,马场不大,找匹马很容易。”

“如果王爷没其他吩咐,奴才这就告退了。”芝兰说着屈膝施礼准备退下。

“叫马场的小厮载马车送你们回去吧。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富察理着马鞭漫不经心地问道。

“觉禅氏芝兰。奴才告退……”芝兰牵着弟弟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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