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小瞧了你……你果真配得上风之组！”男人踉踉跄跄后退两步，咬着牙赞叹。
话音还未落，男人忽然自己愣了一下。因为这一刻，他看见史蒂芬缓缓抬起头来，在大雨里，用一双银白的眼瞳紧紧盯着他，眼睛里的情绪暴露无遗……那不是得意，不是愤懑，甚至不是战场上的那种坚定和荣誉……分明这个大男孩还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但从他眼睛里，男人看到的，却是种暴躁而蓬勃的杀意。
他真的要杀了自己！
男人忽然有些胆怯了……他无法知道史蒂芬有何而来这种纯粹的敌意，就仿佛自己身上显露的零力是属于魔护卫，而不源自同宗。
史蒂芬看着男人，身上血液逐渐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了，很熟悉的感觉……雨帘不再是雨帘，而变成了一汪大潮，他浑身湿透地向着潮水中央坠落，在水底……有一双手正想要拉住他。他很冷啊，很虚弱，仿佛重新变回了那个站在贫民区边缘的无能为力的男孩，只能看着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一切发生。可他知道，只要他拉住了那双手，那双白皙的冰冷的又温暖的手，他就无可匹敌。
他也想拉住那双手呀，可是……有什么正在阻止他么？有什么声音，正在告诉他，不能拉住那双手？
就如不能打开一扇门？
“父亲……”他无声地说。
这样突如其来的战斗，每次站在意识崩溃的边缘，总是发生在那么相似的雨天啊……就像宿命一样，是么，父亲？
男人觉得无法呼吸。
不是被史蒂芬凌厉的攻击招式所压迫，而是史蒂芬，真的在用九阴白骨爪扼着他的脖子……
在西欧夏季少见的大雨里，在空旷无人的慕尼黑大街上，史蒂芬像猿猴爬树一样攀在男人身上，一手抓着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双腿盘住他的腰部，甩都甩不掉。男人很无奈，也很无语，颜瞳会哪家分会有教过执行员这种招数么？
“好了好了不打了！”男人喘不过气，连连求饶。
史蒂芬却毫不留情，反而更用力了一些，在男人脖子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还抓断了几根头发。
“好了我告诉你我是谁，”男人没办法了，“你别抓我头发了，再抓就都抓掉了……我刚做的发型啊……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监视你们还不行？”
男人感觉脖子上的受力削减了一些。
“放开放开……有人来了！”男人看着长街的一侧，忽然低声喊道。
史蒂芬内心不屑。这种骗小孩的招数偏偏陈雨柯这个菜鸟还行，他史蒂芬闯荡江湖七八年，还会被这样幼稚的把戏蒙骗？不过实在可恶，竟然对史蒂芬耍花样，他一怒之下又抓掉了男人几根头发。
“你快放开！我没跟你开玩笑……不信你自己看看！”男人不顾他被扯掉的毛发，有些着急地低吼。
史蒂芬一转头，看向男人示意的方向，远远地长街尽头，果真有一把花伞慢慢地由远而近。男人没骗他，果真有人走过来了。在这样大风大雨的天气里，伞都打不住，竟然还有这种冒雨出行的人。
他反应奇快无比，马上从男人脖子滑了下来，顺手捏住了男人的小指。经验老到如史蒂芬，自然不能把到手的猎物放开，只要男人有什么动作，史蒂芬马上就能让男人的两节指骨从关节处分离。
“你真的假的？”男人回头看看被捏住的小指。
“别废话。”史蒂芬踢了他的腘窝一脚，男人差点在雨里跪倒。
他们一前一后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人。
他们看了好久，等了好久，像站在路边列队欢迎一般，逐渐等得有点累。可那个人还没过来。来人像是遗世独立的隐者，在大雨打出的一片茫茫水汽里走得缓慢而稳定，能有这种泰山崩于前的镇定，看来对方十分不简单……走进了他们才逐渐看清，这是一个极其瘦小的、戴着圆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头。怎么形容他的瘦小呢……在风雨里根本站不稳，风吹来的时候就像要带着伞把他吹走了，他手里的伞，刚好能当降落伞用。
他大概没有看今天的天气预报，在下大雨之前去周边的商场购物了，而又可能因为有急事，需要亲自解决，等不了雨小，要抓紧时间赶回家，没握雨伞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好像有几个橙子。
他们等这么久，不是老人深藏不露，出场的派头足，而是他走得实在太慢了。
虽然走得踉踉跄跄，老人却以一种饭后散步的姿态经过他们了。两个人的身体很僵硬，两个脑袋却随着老人的方向慢慢偏移着，双方安静又诡异地对视。老人盯着这两个连雨伞也不打就紧紧贴在一起的脸上还挂着奇异微笑的年轻人，表情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中午好……”男人用没被史蒂芬控制的那只手和老人打了个招呼。
史蒂芬在他背后翻了个无语的白眼。
老人点了点头，一脸狐疑，却也冲他颤颤巍巍地摆了摆手，“你好……”
终于老人路过他们了，走了几米后老人还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这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这两个人都是奇怪的人。
“见鬼，你还跟他打招呼……你认识他么？”老人的背影终于完全消失后，史蒂芬忍不住说。
“不认识……但这都怪你啊，本来两个人在雨里不打伞就够奇怪了，你还掐着我的小指，让我连动都不能动。”蓝外套没好气地说，“他在看着我们，我们也在看着他，这场面多诡异……不打招呼，不是显得更诡异……搞不好他是会报警的。”
史蒂芬一下子觉得他说得有理，果真自己还是对这种事情欠考虑，需要日后多加修炼。
“行了，告诉我吧。”史蒂芬也不想和他继续这个问题了。
“告诉你什么？”男人被钳制着一根小指，费力地转头问。
“你是谁，还有为什么监视我们，”史蒂芬推了他肩膀一下，示意让他安分点儿，“你刚刚答应过的。”
男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满脸都是戏，“我刚刚答应过？”
史蒂芬顿时觉得被耍了，“你……”
话音未落，史蒂芬忽然觉得用以控制男人的那两指之间的压力消失了，同时腘窝传来一阵剧痛。趁史蒂芬发愣的空当，男人电光火石地抽回了他的小指，回身一脚就踹在了史蒂芬的腘窝上。史蒂芬单膝跪倒在地，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史蒂芬喉间。
“这是还你的一脚。”男人没好气地说。
史蒂芬疼得不能言语。
“你很强……我说真的，能进入风之组，你实至名归，不是靠哈耶克的名气，”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史蒂芬的脸，挑逗般地说，“但是战场上的把戏，你了解得实在太少了……执行了那么多次任务，你至今还能活着……真是幸运。”
男人在史蒂芬的下巴上划了一道小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