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来你都会随身背这么个长袋子，却从没见你打开过，里面装的什么？”
陈雨柯走在她后面，“你猜猜。”
“这是网球包？不会每次我们出来之后你都要去顺路打网球吧？”苏子夏斜看了一眼背袋，走到玻璃门前，伸手碰了一下悬挂在门口的风铃，“哇，这种天气你也要去打网球？陈雨柯同学，没想到你这么热爱运动。”
陈雨柯伸手替她拉开了门，“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陈雨柯看着她的眼睛，非常严肃，“一把长刀。”
苏子夏做出恍然大悟状。
陈雨柯没骗她，但就算实话说了苏子夏也不会相信。陈雨柯也知道这一点。他可以随便说，借记吐露真言也无所谓，他们的日常就是打哈哈，你一言我一语的，漫天胡扯，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只要不把拉链拉开就不会吓到这个姑娘。
陈雨柯也不想随身背着这么把刀。
随身带刀这件事是煊徵明令要求的，也是风之组白纸黑字的规定。说起来，风之组总共就这么几个人，煊家竟然煞有介事地弄出来一个叫作“风之组行动细则”的东西，“不管去哪里，随身带刀”这一点，倒是和《颜瞳会章》对执行员的规定如出一辙。
不过他的刀很沉，每次背出来都累得不行。
苏子夏以为他的背包里装的是很私密的东西，每个人总有秘密，陈雨柯不好多说，她也不会追问。但知晓内情的陈雨柯，每每走在苏子夏旁边，都觉得自己像个保镖。
雨小了，但还没停。
陈雨柯撑开了他那把黑色的大伞，苏子夏躲过门前垂帘般的雨点，像只猫咪一样灵巧地钻了进来。
用力一嗅，整条街道似乎都有一种湿润的甜味。
“陈雨柯同学，夏姐姐给你打预防针哦，我们创造的这种交流方式，你回去要好好揣摩，最好能够流利地背过它，要比《出师表》背得还要流利，”苏子夏在同一把伞下耳提面命，“下次我写出来的时候，你要马上体会到那种被骂的羞辱感，不要查表。”
陈雨柯心想小爷的《出师表》曾经背得很流利？
但他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在陈雨柯印象中，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打着一把伞在雨中漫步，他们的双肩靠得前所未有得近。陈雨柯的心跳得很快，仿佛一只雄健的小鹿撒开蹄子在他心头来回践踏，举伞的手都小心翼翼的，宁愿自己的半个肩膀在雨里，也生怕雨点落在那个女孩的肩膀上。
陈雨柯想：大概真心对一个人好就是这样？
大概走出了一百米，忽然远处传来了低沉的鸣笛声。黑伞的边缘被微微抬起，两个人同时抬头。苏子夏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忽然在他们面前停下，那种红色仿佛火焰点亮了他们的瞳仁。
那是辆被雨水冲刷得明亮的法拉利GTO599。车窗降了下来，露出史蒂芬的脸。
“陈雨柯，煊徵组长说让你早点回去，打你电话关机。”在陈雨柯的极度震惊和慌张中，史蒂芬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有如磐石。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陈雨柯非常不安。
“碰到的。”
陈雨柯心说你唬谁呢，慕尼黑有230万人，你想碰到就碰到？不管怎么说，回守约之所之后一定要查查自己身上是不是被放了定位器……说不定仔细检查，还能在身上的某处发现窃听器和针孔摄录机……这群王八蛋。
“你不是应该已经……”陈雨柯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子夏。
他是在暗指史蒂芬的任务。他想说的是按照日程他们不是应该已经准备出发去瓦尔兴湖了么，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大老远跑来这里捉他？他最初是想直接这么问来着，但话即将出口，又长了个心思，顾忌到身边的苏子夏，欲言又止。但他知道史蒂芬应该能理解。
“时间还没到，他们还在准备，这就要去了。”史蒂芬也注意到了陈雨柯身边的女孩，回答得十分含蓄，“你就是陈雨柯常提起来的夏夏吧？第一次见面，幸会。”
他的一只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从车窗处伸出来……这是要和苏子夏握手。
陈雨柯早已掩饰不住大惊失色。
“你好……”苏子夏咬咬嘴唇，轻轻地握了握手，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陈雨柯早就知道，苏子夏即使在陈雨柯面前再疯再闹，在生人面前始终是拘谨的，没想到她到了慕尼黑之后竟还没有改变，就像一只优雅又警惕的小鹿。
“这是我学长，史蒂芬。”陈雨柯不知道怎么化解这种尴尬，于是热情洋溢地向苏子夏介绍道。
“嗯，我是陈雨柯在新南威尔士大学的学长，同校不同院，比他大三届。”史蒂芬目光阴沉沉地也不知道在看哪儿，说话时还是一张石板一样的脸，“陈雨柯经常提起你，说你长得很漂亮，他在慕尼黑的时候就喜欢呆在他的房间里，大多数时间出门，都是为了找你。”
“是的……学长好。”苏子夏表情也很奇怪。
陈雨柯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其实也不用回去那么早，家里有莱昂加拉瓦和漪亦岚，”史蒂芬还是面无表情地说着，当然这句话是跟陈雨柯说的，“煊徵不知道我过来找匿了，他联系不上你，你晚点回去也可以。”
车窗升了上去，法拉利的引擎声如波浪，车子缓缓启动，陈雨柯悲壮地目送他离开。
苏子夏忽然用食指戳了一下陈雨柯的肋骨。
“什么夏夏啊？”女孩饶有兴趣地问。
“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当时，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知道的，就吹牛……你不了解我这个学长……他这个人吧，其实……”陈雨柯回过头，一时语塞……说什么呢，说什么也掰扯不清楚了，史蒂芬这么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一看就瞎掰不出来“夏夏”这么有层次的称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