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柯！陈雨柯！……”
模模糊糊地一个声音在耳边盘旋，伴随着哗哗大雨声，一起进入他的想象世界。白色的画面开始慢慢变淡，大雨冲刷了一片白色，漆黑的夜慢慢呈现在他面前，连同一张皱纹横生的苍老的脸，一张熟悉的脸。
陈雨柯看到了哈耶克，那张救星的面庞上如今布满了焦虑。
“教授！教授……史蒂芬……”陈雨柯舌头还不利落，两颗豆大的泪水已经从脸颊两端滚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慌……”哈耶克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陈雨柯在擦眼泪，而哈耶克用银色的眼睛警惕又焦急地看向四周。
他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下车就激发了神赋，把周围几百米甚至上千米的区域都纳入了自己的领域。在浓密的雨幕间，他用手机定位，盯着手机屏幕，借助风里一路狂奔而来。他十几年了没再那么快过，他狂奔起来就像是时间的bug，但赶到这里时一切还是结束了，只有陈雨柯横躺在满地的积水里。
不用四处查看，哈耶克凭借天赋就知道不远处有四具魔护卫的尸体。他不知道史蒂芬去了哪儿，他像一座移动的雷达，神赋的极限之内察觉不到任何鲜活零力的存在，再向外，就如同无边的黑暗。
他站在大雨里，看着陈雨柯的脸感到绝望极了，他觉得历史又一次重演了，把他重又推到了1975年，四周的风声就像呜咽。
他蹲下来，检查了倒地不醒的陈雨柯，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不由地舒了口气。他的肋骨并没有断裂，其它骨骼也都完好，只是膝关节有轻微的位移。他随手拍了拍陈雨柯的脸，并不指望他能立即醒过来。
但他醒过来了。
“史蒂芬去了哪里？”哈耶克把他扶起来，由于膝盖的伤，陈雨柯站不稳，靠大树一样靠着哈耶克。
陈雨柯指指某个方向，嘴里含混不清：“有魔护卫往那边逃跑，大哥就去追……那个魔护卫，本来已经死了的……他提着刀，我叫他他也听不见，他不回头……就这么走远了。”
哈耶克没再说话，盯着那边的雨幕和黑暗看了五秒钟，十秒钟。
“我带你离开这里。”哈耶克把陈雨柯像扛大米一样扛在肩上。
“……不去找史蒂芬？”陈雨柯趴在哈耶克后背上，抽搭了一下鼻子，一脸惊异。
哈耶克抬头看看远方，顿了顿，摇了摇头。
“还有人在这片森林里……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我感觉不到他的零力，但走进森林的一瞬间，我就有种感觉……就像走进了一片狩猎场。”
陈雨柯呆了一下，没再说话，把头低了下去。
“那他……会很危险的啊……”他的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哈耶克回头望一眼，却没看陈雨柯，而是看向背后更深的暗黑。他叹了叹气没说话，回过头去，在一瞬间发动了极速，陈雨柯紧紧地贴在哈耶克背上，只感觉无数树木迅速向后掠去。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这种感觉就像穿越了时间，眼前忽然出现了第一次看见史蒂芬的样子，史蒂芬就站在破损的矮墙后面，暗夜里的声音那么沙哑：“嘿，哟，放开他。”
嘿，哟，放开他……陈雨柯直到今天还能记起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这句话总该让人觉得酷酷的，可史蒂芬是哪里学来的rap腔？rap就算了，脸上还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自己还很神经质地对着镜子练习过，幻想自己是救人于水火的史蒂芬。他说这句话时，沉默，冷冰，不是那种热情似火豪情万丈的英雄。事实上史蒂芬说那句话都是这种表情啊，可陈雨柯怎么也学不来。
“可是他要死了……”陈雨柯在心里默默地说。
果断而理智地放弃一个人的生命，知道是龙潭虎穴就望而止步，那么颜瞳会……是这样的组织吗？
再睁开眼的时候，陈雨柯已经在驾驶室里了，克尔维特的大灯照着黑色路特斯的尾部。克尔维特暴躁地倒车，车子漂移着自转一百八十度，骤然加速，沿着蜿蜒的山路在雨夜里疾驰。
陈雨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脑袋歪斜着抵在玻璃窗上，看着窗外沉沉的远夜。
“抱歉。”哈耶克忽然说。
陈雨柯反应迟钝一样地转过脸抬起头：“什么？”
“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哈耶克手里握着方向盘，默默地说，“……关于魔护卫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找一个恰当的时间再找我谈，这样我会好接受一点。”陈雨柯又把脑袋顶回了玻璃。
“不，不是为你好。我是怕你不会加入，颜瞳会是一个加入与否完全自愿加入的组织，只要你具有银瞳战士的血统，突破了20%的血限，能够显露天赋，颜瞳会的大门就随时为你打开。但你知道了这一切，是不会在协议上签字的。”哈耶克直言不讳，“原本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不应当这么隐瞒的，耍心眼，似乎还像个年轻人一样计较着什么……我很抱歉。”
陈雨柯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不回答。
“但是孩子，如果你真的知道颜瞳会是什么，你知道你血液中所容纳的历史，知道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这个组织付出了什么，知道这个组织成立的目的和我们为之战斗的信仰，你就会明白……不是我把这条路看得多么重要，而是它实在太重要，值得一代一代人为之付出生命。”
“这条路，”哈耶克一字一顿地说，仿若宣誓，“就是……信仰。”
陈雨柯还是那个动作，不过撇了撇眼睛，用余光看着哈耶克。哈耶克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前路，大雨浸满玻璃前窗，又被雨刷冲刷干净，而他们昏暗的影子，就在雨刷的来复间模糊和清晰。
大雨依旧倾盆。
“老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陈雨柯轻轻问。
“什么？”
陈雨柯眯起眼睛。
“魔护卫……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