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果断放弃了太刀，用两只手掐住了陈雨柯的喉咙。一来一去，陈雨柯已经了解了大黑的实力，大黑是他没有见过的魔护卫，但绝对不是实力很强的魔护卫，他的速度不如他快，力量也不及他强。但即使如此，当大黑的两只手紧握在陈雨柯的喉管上时，陈雨柯却无论如何也分不开。
他感知到大黑手上放肆生长的绒毛，就明白了……他在畸变。
那些黑色的绒毛，就像装甲一样密密麻麻地覆盖了他的身体，也给他带来了野兽的力量，他放弃了武器，也放弃了人类的心，以此来获取最大的杀戮力量。那么为了血液里的仇恨，大黑甘愿放弃人类之心么？
他不理解魔护卫，正如他不理解银瞳战士。
陈雨柯无力制止兽化后的大黑，大黑正在变化成龙骧虎步的野兽。陈雨柯的双手在地面上胡乱摸索，摸到了熟悉的纹理。
他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他的长刀。哈耶克告诉过他这把日本人打的长刀的锋利程度，他可以结束战斗了，但他下不了手。
杀死曾经和他相濡以沫的人，谁能下得了手？
大黑的双手在继续箍紧，陈雨柯的眼睛开始充血，额头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整片夜幕都在摇晃，他已经看不清大黑的脸，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他要死了，真的要死了。自从蓝山一夜之后，他又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感觉。
长刀从男孩的一侧突进去，从另一侧穿了出来，黏稠的血液顺着刀锋滑落，一滴滴落在地面上。陈雨柯知道自己的佩刀锋利，但还是没想到它会如此锋利，几乎毫无阻力地贯穿了大黑的身躯。与此同时，加在他喉管处的力量消失了。
大黑倒在地上，双臂重新被崭新的皮肤覆盖。
“大黑……大黑……”陈雨柯从地上爬起来，把长刀丢在一边，半跪着爬向大黑。他的泪水忽然掉落下来，在火光的衬映下，如血红的珠子。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陈雨柯泣不成声。
大黑无力地躺在血泊里，努力抬起头，笑着看陈雨柯。从大黑天台的铁门出现，到他被自己的长刀贯穿，整个夜晚，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可那种光，正在极速变得微弱，就像风雪间的烛火。
“陈雨柯，记住我说的，”大黑的声音异常虚弱，“有些事情，你是不应该卷进来的，卷进来了，就无法再回头了。”
大黑的笑容凝滞了。他死了。死亡就是这样，从来干脆。
陈雨柯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忽然想，他为什么在笑，为什么在他死亡的时候，他反而笑了出来？“走上这条路，你会失去很多。”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意外频发的雨夜，哈耶克在车窗半开的克尔维特里孤独的样子。
是一样的吧？
男孩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站起来，走两步捡起他的刀。他把长刀重新收回鞘里，背在背上，去找苏子夏。
他忽然站住了。
因为苏子夏还没走，就站在天台的铁门旁。那是她这个夜晚第一次看向陈雨柯，眼神里既不惊慌也不哀凉。明明杀人的恶魔在楼下肆虐，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崩溃的方向发展，可女孩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好像这句话，总是要说给陈雨柯听的。
“陈雨柯，你想再见到我，不是从那扇门里回来，因为那是单向门，你只能……把我拉进去。”
然后她走进楼梯间，铁门在她背后缓缓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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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柯背着刀，浑身血迹斑斑地走在火烟四起的十二楼长廊。
教学楼下的广场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火焰顺着楼体的外表面一路向上，从各个窗户突入了进来，现在每一层都已经被大火和浓烟覆盖了。陈雨柯一边踉跄地走，一边咳嗽，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
苏子夏在铁门前和他说了句陈雨柯不太懂的话，可是在陈雨柯推开铁门后，就已经看不到苏子夏人了……四处都在起火，她能去哪里？
陈雨柯走到了电梯井旁，不出所料，电梯已经瘫痪了。这么一来，子夏如果想下楼，唯一的通道就剩下了长廊两侧的楼梯间，但通往天台的楼梯间里并没有苏子夏的身影。陈雨柯立即转头飞奔向长廊的另一侧，在他的身边，教室里不断传出电子设备在火场里爆炸的声音。
他拐进了楼梯间，借助天赋，十二层台阶他只需要跨两步。十步还没跨到，陈雨柯就止步了。
因为他看见了苏子夏。
苏子夏正坐在九楼到十楼的某一层台阶上，再向下，楼梯就莫名其妙地倒塌了，坠落的石块产生了连锁效应，从九楼一直砸到一楼。苏子夏就坐在危险的边缘，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子夏？”他叫了一声，但女孩没回头。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孩旁边：“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离开的。”
“你先坐下呗。”女孩说。
陈雨柯没办法，苏子夏不走他不能一个人逃命。这也许是陈雨柯唯一能够放弃逃命的理由了。所以他坐了下来，坐在女孩旁边，两个人一起看烧上来的大火。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女孩声音轻轻的。
“什么？”
“有关命运的，”女孩说，“你相信有命运存在么？”
忽然大黑倒在血泊里的一幕又在他眼前浮现，是他杀了他最好的朋友，血色染红了大半个夜幕。陈雨柯抽了抽鼻子，点点头。
“你相信命运，那你觉得，你的命运已经被写刻在某处了么？”女孩眯眯眼睛，“你能去改写它么？”
命运么？什么是命运啊？命运把他推向那个天台，用好友的血液写完了悲剧的一页，如今又把他们困在楼梯间，让他们等待死亡的火焰燃烧上来……他也许相信命运的存在，或许觉得它不能改写，大黑已经死了，但如果有人要威胁到这个女孩，他一定是会做些什么的。
不管命运是否写定。
“约伯在《旧约·约伯记》里面说，万能的上帝是不可抗辩的。他说他看见上帝独自铺张诸天，脚踏在海怪背上，在天空悬挂群星，包括北斗星猎户星和昴星，还有南极的星群。”女孩星光般的瞳孔有着点点寂寞，“假如真的有宿命，他的制定者，也只会在九天之上俯瞰这一切，你和我，是无力反抗的。”
陈雨柯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要不停地说这些，可他觉得苏子夏的话好熟悉。太熟悉了，同样的话，林绮也说过，哈耶克也说过。那么苏子夏说起这些，是因为什么？
“你说的宿命……指什么？”陈雨柯忽然没来由颤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