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菡觉得自己快要窘迫死了，那个家伙真是没心没肺，被他这么夸了一路，又是漂亮，又是能干，又是聪明伶俐。方淮这个家伙好像恨不能把这世上所有赞赏的形容词都用在自己身上了。
她一直红着脸，低着头，时不时解释两句：“不是的不是的，别误会，还没有过门……”
“哎呀。”方淮麻利地把话题一接：“还没过门，那是因为我要给我家娘子准备一个隆重的婚礼。”
苏念菡被他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幸亏没遇上认识的人，否则非要丢死人不可。
“行了行了，你还说个没完了。”她皱着眉，离他远了点：“都说了不是你娘子了。”
“可你爹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方淮凑近一些：“况且，我很喜欢你。”
他真是个坦诚到透明的男人啊，苏念菡这样想，他永远直来直去，不避讳不遮掩，那么真实，那么……让人羡慕。
其实很多时候，她也想这样活，洒洒脱脱。
“你我才见了两面，说什么喜欢。”苏念菡不理他，孤自往前走。
“你只见了我两面，可是我早就把你摸清楚了啊。”他一路喋喋不休：“你是方家大姐，庶出，你爹应该对你不太好，不然你也不会早早搬出苏府，自己开铺子卖衣服，还有啊，五年前你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种了果实，生下个儿子，然后你在苏府的地位，就又一次直线下降了。”
这个家伙，竟然把自己调查的这么清楚。
“既然这样，你还跟着我干嘛。”苏念菡不耐烦道：“我都是个四岁小孩儿的娘亲了，残花败柳，可配不上你方家公子。”
“这话怎么说的。”这是见面这么久，他第一次皱眉头。伸手抓住苏念菡的胳膊，停下脚步，认真迎上她的眼睛道：“我没说这不好啊，有儿子怎么了，我方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孩儿。还有啊，
什么残花败柳，哪有姑娘家家这样说自己的。”
苏念菡被他眼里的真诚打动，心底柔软着，像是泡在温热的糖水里：“等你真正了解我了，就不会喜欢我了。”
我胆小，迟钝，脑子还笨得要死。
“那就等我真正了解你了再说！”
方淮比她高出一个头，伸手蹂躏她的软发时，就像在欺负一个小孩儿，还把脑袋凑过去，微眯着眼：“真好闻。”
苏念菡一愣：“是吗？”还没人说过她头发好闻呢。
出了宫没几步，就跟着他上了马车，车夫应该是方家的下人，因为他看见方淮带着个模样不错的姑娘上马车时，眼神复杂地笑了笑。
还开口问：“少爷，今儿是去西街的酒馆儿，还是东城的窑铺？”
“多嘴！”方淮吼他：“开到西街去。”
“是。”
苏念菡听得真切，窑铺？看他们这经验老道的样子，这窑铺怕不是烧瓷器的地方，更可能是和漂亮姑娘寻乐子的地方。
看来，他这一身自在，都是因为勾搭了太多姑娘，攒下的经验啊，自己险些就被他给骗了。
“你喜欢吃甜食，对吗？”方淮故意和她坐到一边，马车晃晃悠悠，让他不自觉就往苏念菡的身上倒。
这么平坦的路，这车夫倒是驾的摇摇晃晃，真不知是技术欠佳，还是故意为之。
“恩。”苏念菡弓着身子，坐到方淮的对面去：“反正你也把我查的差不多了，干嘛还问我。”
“还是要听到你亲口承认才算数嘛。”他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个翡翠镯子：“把你的手给我。”
苏念菡看着那翡翠玉镯，润泽透明，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摇头：“我不要。”
“这可是我特地给你买的。”他往前靠了靠：“前几天我爹的朋友送来的，我一眼就瞧中这个镯子，专门留给你的。”
“哦，方公子有心了。”苏念菡不咸不淡地说着。可还是没有把手给他。
“你和刚才上车前不一样了。”方淮叹气：“是不是刚才车夫的话。让你误会了？”
“没有。”
“我……”方淮刚开口准备解释，马车便停下，车夫掀开帘子，恭恭敬敬：“少爷，到了。”
话没说出口就噎了回去，他只好扶着苏念菡下了车。
“这条街有个甜食铺子，味道很不错。”说着，方淮便自然地牵起苏念菡的手，往前走去。
她想挣脱，可是挣脱不开。
“那不是方家那个花花公子么。”
“好像是啊，哎，今儿他怎么换口味了，带个这么清纯的姑娘？”
苏念菡被方淮拉着，周围的闲言碎语传进耳朵里。方才仅剩的一点点对方淮的好感都没有了，这个家伙，分明就是个花心大了萝卜，估计以前骗过的女孩儿，不计其数吧。
想着，便到了他说的那个甜品铺子，装潢倒是独特，不似酒家的大气质朴，也不想青楼那般妖冶花骚，这里窗明几净，踏进去的瞬间就给人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了一样。
“老板，所有甜品各来一份！”
“好嘞！客官！”
一直到甜品上桌，苏念菡都没有和方淮说一句话，生平自己最讨厌这种花花公子，不懂得尊重女人。
“尝尝这个，椰丝糕，他家的主打。”方淮夹了一块送到苏念菡的嘴边：“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一些了。”
苏念菡偏头躲了过去，自己夹了另一种糕点吃了。
方淮落寞地放下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那天，我也不是故意要装成那副丑八怪的样子骗你，只是我爹说，要给我娶个生了孩子的女人，想象中原本以为是个黄脸婆，又没法违背爹的意愿，便只能化成那副样子，好让你主动拒绝这门婚事。”
苏念菡擦了擦嘴，现在想起那天方淮的那副样子，还是有点辣眼睛。
“但是我发现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方淮很真挚，眼睛落在苏念菡的脸上，好像舍不得离开似得：“我觉得你勇敢，聪明，可爱，还很有趣。”
勇敢，聪明，可爱？从来没人这样说过她。
“可能是你看错了。”苏念菡冷冷地回答他。
“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样啊。”他笑：“你肯定是因为听了些关于我生平的韵事，但那都是过去，我保证，要是你嫁到方家来，一定好好对你！”
看他眼里那么诚恳，苏念菡真的差点儿就相信了。
“我不能嫁给你。”苏念菡开口：“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方淮语气有些激动：“有谁敢和我方淮抢女人？”
要说是当今圣上，不让我离开皇宫，说了你会信么。
“总之，我暂时不能嫁给你。”
方淮也不恼，冷静之后又夹了一块点心送到她嘴边：“那你吃一块。”
他声音很温柔，让苏念菡不自觉张开嘴巴，吃了一小口。
“好吃吗？”
她点头。
“其实不瞒你说。”安静片刻之后，方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自己也不确定，对你是什么感觉，就是那天见了你之后，便脑袋里心里想的全是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毕竟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种感觉，他们图我的钱，我享她们的色，各取所需。可是你不一样，我就觉得，看着你吃东西，都特别快乐。”
苏念菡认真地听着，他真的心里有什么，就一定要说什么。这个性格不错，她很看好。
“所以我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一直对你好，也不确定这种感情能维持多久，所以就当是你考验我，也算我自己考验自己，等将来咱俩都想透彻了，就成亲。”
“你倒是规划的很好。”苏念菡挑眉：“那要是都想不透彻呢？”
“那就等想透彻为止。”
他说得很认真，很诚恳，很干净。让苏念菡很踏实。和他交往，好像永远不用猜测他心里想的什么，也不必担心下一秒会发什么未知的事情。
也挺好的。
“好不好吃？”方淮见苏念菡吃下自己喂得糕点，心里开心，又夹起一块：“再尝尝这个。”
“唔……”苏念菡吃得满嘴掉渣，也顾不得形象，真的很好吃，她一边点头，一边竖起大拇指。
这简直比宫廷厨师做的都好吃。
“那我下次还带你来吃。”
苏念菡没有拒绝。
那天，他们吃完点心，方淮又打包了一大份给苏念菡，让她带回去给她儿子吃。这让她很感动，因为自己刚想说，他便做了。
下午又去了闹市里逛，有捏唐人的，有套圈的，她花了好几两银子才套中一个青花瓷花瓶，虽然那玩意儿可能就值个几文钱，但她还是开心坏了。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苏念菡光顾着玩，一回头发现方淮满身都是自己买的东西，她说个喜欢，方淮就掏钱包起来。面具，簪子，步摇，玩偶……一大堆，真的不知该怎么带回去了。
“这……”她一时兴起，现在很是后悔：“买了这么多啊。”
“你开心就好啊。”方淮倒是没怎么在意。
“我会把银子还给你的。”
“你这是什么话，给娘子花钱，那是做夫君应该的。”
“可是……”苏念菡还有些犹豫。
“行了行了，就当是你陪了我一下午，我给你的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