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元旦,国民党在南京成立了党务调查科。一天中午,陈赓与在上海市政府工作的朋友一道吃饭,从朋友的口中得知杨登瀛是陈立夫领导的党务调查科驻沪特派员。此人是广东人,在日本读过书,喜欢看马列书籍,1928年回国后,被陈立夫、张道藩选为调查科驻上海特派员。与陈赓一同吃饭的陈养山与他关系十分密切。陈赓通过陈养山和杨登瀛接触,发现杨为人诚实、坦率,不想做特务工作。他常说,做人如不能流芳百世,也不能遗臭万年。陈赓觉得此人可以争取,和他交上朋友后,陈赓开始做他的工作,希望他能为共产党做事。陈赓此言一出,杨登瀛立马答应。他向陈赓保证,只要获得重要情报,一定向陈赓通报。
为了让杨登瀛与各方面知情人打通关系,通过多种途径获取有价值的情报,陈赓请求周恩来批准,给杨登瀛买了一辆汽车。杨登瀛经常神气活现地驾车出入于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公安局、警备司令部及巡捕房,给人的感觉是来头不得了。陈赓还对有不同意见的人说:“我们工作的一个重点也是难点,就是要‘知彼’。许多地方我们是进不去的,但是,他能进去。我们帮他提高了地位,他就能结交更多的上层人物,我们的情报来源也会更多、更准确。”他还说:“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我们让人家搞情报,就要让人家装得像一些,不要三不像。他得不到我们的东西,别人就很难相信他,就不会让他接触机密,这样我们也得不到敌人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特科每月除给杨登瀛提供活动经费外,还定期送去一些党的传单,甚至《红旗》、《布尔什维克》等公开刊物,作为他吹牛报功的资本,同时也使别人相信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为了让戏演得更逼真,有时陈赓还给他一些过时的情报,真真假假,迷惑敌人;有时故意让他带着敌人到我党的机关驻地去抓人。当然,我们的人提前转移了,敌人空手而归。
陈赓通过杨登瀛的关系,为党中央获得了许多极为重要的机密情报。例如,杨登瀛曾数次向陈赓报告,市公安局和警备司令部要破坏党中央机关,党中央机关及时转移,避免了重大损失。
一天,周恩来找到陈赓,告诉他,中央军委秘书白鑫叛变了。8月24日,中央领导在白鑫家中开会,周恩来有事未到。白鑫向敌特发出信号,导致到会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彭湃、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杨殷等四位领导同志被捕,给党带来了很大损失。党中央作出两点决定:一、营救彭湃等四人;二、侦察白鑫的行踪,切断与白鑫的一切联系。
陈赓一贯保持着军人的作风,他向周恩来敬了个军礼,严肃认真地说:“一定完成任务!”
陈赓与白鑫曾同在黄埔军校学习,都是第一期学生。1928年白鑫曾在彭湃领导的广东海陆丰革命根据地工作,1929年才调来上海中央军委工作。此人权欲极大,把参加革命视作个人升官发财的阶梯,平日牢骚满腹。叛变前,他是军委秘书,对军委每次开会的时间、地点十分清楚,所以军委8月24日开会时,遭到大批捕探的包围。为了替白鑫打掩护,敌人故意把在场的白鑫也抓走。当他们发现未抓到周恩来时,十分恼火,给了白鑫一笔巨款,让他继续潜伏在我党内。
8月31日黎明,东方出现鱼肚白,路灯还亮着。人行道上出现一群衣着花花绿绿的神秘人物,他们打扮各不相同,几个年轻小伙手提肩扛地在马路边架起了摄影机,好奇的人们以为他们准备拍电影。其实,这伙人正是陈赓组织的地下工作人员,在此等候国民党押解彭湃的囚车经过,准备劫囚车,救出彭湃、杨殷等同志。
此时,陈赓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他希望此次行动圆满成功,盼望彭湃等同志能平安脱险。但由于武器送迟了,送来后箱子一时又打不开,打开后发现枪内黄油过多不能马上使用,加上敌人警戒森严,此次营救没能成功。但是,这一壮举还是轰动了整个上海,敌人也为之震惊。
彭湃、杨殷等四人被杀害后,《时报》、《泰晤士报》等许多报纸以醒目的标题报道。
上海国民党机关报《民国日报》在发表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珍被处决的消息的同时,故意将当时被捕的白鑫说成是“黄埔学校毕业,前以受人之愚,误入共党,罪状较轻,已由蒋介石主席负责保出,业于日前带往南京”。这个消息,完全是为了迷惑我党。
白鑫知道陈赓不会饶他。他通过报纸放风,说自己已离开上海,以转移陈赓的视线。特务机关让他留在上海,是想通过他进一步抓捕周恩来、陈赓等人,并将上海的共产党一网打尽。
白鑫因害怕陈赓抓他,像避猫的老鼠东躲西藏,要么躲在特务头目的家中不出来,即使出门,也必须带上五六个保镖或军警,惶惶不可终日。
陈赓为营救彭湃等人失败懊恼不已,对他们的遇害悲恸欲绝,对白鑫这个万恶的叛徒恨得咬牙切齿。他发誓要铲除这个毒瘤。他正在寻找机会,周恩来从杨登瀛处获得一则消息,说准备去广西与邓小平领导指挥百色起义的张云逸在来上海接受任务时被特务盯上了,时刻都有被捕的危险,他要求陈赓将惩处白鑫的任务暂时放一放,当务之急是确保张云逸同志的安全。
周恩来将张云逸在上海的住处告诉了陈赓,经过一番周密的准备,陈赓开始实施保护张云逸的行动。
在周恩来下达任务后的两小时左右,一辆警车从十六铺码头附近开出,经过一条大街两条小巷,驶到了张云逸的住处。五个警察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在前面的警察头目一脚踢开了大门,上前问一个四十左右的矮个子男子:“你是不是姓张?是不是广东文昌人?”
那男子点了点头。警察头目朝其他警察挥挥手,几个警察上来,不由分说将这人的长袍马褂扯下来,替他换上了一套西装,并告诉他:“我们是警察局的,你涉嫌贩毒,被捕了。”
姓张的人连忙解释,自己是正经的商人,怎么成了毒品贩子呢?一定抓错人了。那头目一口咬定没有抓错,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别啰唆了,抓的就是你,快跟我们走一趟,到了你就明白了。”说罢,吩咐手下人不由分说将他押上了车。警车左转右拐,来到一个大门口停下。警察押着姓张的人走进屋子,轻轻地关上了大门。被带来的人进屋后,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对着自己,愣了一下,惊叫道:“周恩来同志,是你啊?”
周恩来转过身,笑着说:“云逸同志,我们打进敌人肚子里的暗哨通知我,说特务们正追捕你。你的住处四周已经有特务了,警察逮捕你的手续也办好了,只等着警车的驾驶员上班就去抓捕你。算你走运,那个驾驶员突然生病了,我们利用这个机会把你救出来了。事先我们无法接近你,只能采取特殊措施,请你谅解啊!”说完,他向张云逸介绍了化装成警察头目的特科负责人陈赓。
陈赓向张云逸抱拳问好,笑着说:“张大哥,事先来不及向你打招呼,小弟失礼了。”
营救张云逸的行动非常及时,如果迟一步,他就可能被敌人抓去杀害了。那样的话,中国的十大将就少了张云逸这位大将军了。
成功营救张云逸后,陈赓将主要精力放在抓捕白鑫上。惩处白鑫的行动很费周折,原因是他叛变后身边一直有警察保护,晚上在家时也有巡逻队在他家四周巡逻,陈赓一时无法下手。后来通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观察,陈赓发现白鑫经常找柯麟医生看病,而柯麟是我们的人。所以陈赓很快与柯麟联系好,俩人设计了一个处决白鑫的计划。
白鑫整日如惊弓之鸟,十分小心谨慎。一天,他突然担心到柯麟那里看病有危险,便打电话给柯麟,请柯医生上门为他看病。于是,陈赓守候在白鑫暂住地——一个姓范的人家的周围,等待机会。三天后,陈赓正隐蔽在范家附近,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另一个叛徒。这个叛徒当时在特务机关工作。陈赓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一边说了句“我不认识你”,一边转身要走,却被那人挡住。对方冷笑道:“你别装糊涂了,几年前咱们同是黄埔学生,你与你们一伙演的文明戏,你的讲演,我早就领教过了。你这位共党的骨干分子从广东到上海来干什么,我也十分清楚。上次在外滩让你跑了,我真后悔,这次你要放老实一点。知道你的脑袋值多少钱吗?只要你乖乖跟我走,等我领到赏钱之后,保证设法将你悄悄放了。”
陈赓知道遇到了大麻烦,但他非常沉着冷静。听完对方一番话,他哈哈大笑,然后露出一脸疑惑说:“你越说我越糊涂了。”陈赓手扶脑袋,做思索状:“不过,我看你有点面熟,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突然他拍拍脑门:“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前不久你们找到工部局来,要我们协助你们抓共党分子,当时来联系的几位弟兄,其中一位不就是你嘛,我没记错吧?”
“陈赓,你别再演戏了!尽管你诡计多端,可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吧,不然的话,我可要吹警哨了。”
“你这位弟兄怎么认错了人还不认账,我是工部局的老王,上海滩三教九流,谁不知道我,谁不认识我!”
那人不耐烦了,挥挥手说:“我再次劝你别卖弄小聪明了,快跟我走吧!”
“你要不相信我,就请你跟我到工部局走一趟,到那里你就知道我是谁了。”陈赓一边与他纠缠,一边迅速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