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不假思索地答道：“去医院实习啦，然后选个课题继续深造。”
冼惠明饶有兴致地继续问：“你觉得美国怎么样？”
淼淼说：“是有抱负的人的天堂，也只有在美国，才能理解真正意义上的富人和穷人是什么概念。”
冼惠明说：“我听说很多大学生在美国边读书边打工。你在那边也打工吗？”
淼淼一点儿也不觉得新鲜地回答道：“那当然。美国十大富翁Douglas（道格拉斯）的儿子，就和我在一个学院读书，我们寒暑假都去社区找活儿干。在美国这种事例数不胜数，美国人的独立性很强，从不依赖父母，他们觉得依赖父母是一种耻辱。妈妈现在在美国社会也算得上一个中产阶级了，使我现在也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可她从来不娇惯我，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但是，现在我长大了，她反倒有些娇惯我了。”
冼惠明欣赏地看了看肖雨寒：“你母亲很伟大！她知道不论现在怎样娇惯你，你已经是一个能把握分寸，她再也不用为你操心担忧的大姑娘了。”
淼淼甜甜地一笑说：“谁知道呢？我现在这个年龄已经过了迷茫的十字路口了，一切我自己都能清楚地把握了。”
淼淼清甜的笑声，让冼惠明和肖雨寒如沐春风，受到感染，他们也都跟着笑了。
冼惠明感叹地对肖雨寒说：“这些年，你真的不容易啊！看来淼淼这孩子，很为你争气啊！”
肖雨寒看看淼淼点点头。
冼惠明又继续说：“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的，就来找我。这次你和淼淼来东江，我也不知道你的现状，这是一千万美元的VISA卡，你自己去支配好了。”
肖雨寒感到很突然很吃惊，她迷惑地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钱？”
冼惠明迟疑了一下说：“不为什么，就算我给淼淼的学费，以及她将来深造的费用。我知道你一个人不容易。”
肖雨寒有些感动地说：“惠明，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的钱，特别是这么多钱，我决不能接受。”
冼惠明说：“雨寒，就算我暂时存放在你那里，等以后我需要的时候再向你拿就是了。”
淼淼天真地说：“妈咪，你就接受了吧，这也是爸爸的一点儿心意，我佩服爸爸有能力把事业干得这么大，这在美国，他也算得上是个资本家啦！”
肖雨寒知道拗不过冼惠明，只好说道：“那我就暂时收下，替你保管着。”
冼惠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吃完晚饭后，淼淼挽着冼惠明的胳膊，大胆地问：“难道你同妈妈就不可以结婚吗？”
冼惠明感到此话问的有点不着边际：“不可以。”
淼淼问：“为什么？”
冼惠明一板一眼地说：“我马上就要结婚啦！我已经是个有妇之夫了。”
肖雨寒觉得淼淼的问话有些不妥，打断她：“淼淼，你不准乱来，大人之间的事，你不要过问！”
淼淼一脸的不高兴，撅着嘴唇娇滴滴地说：“这当然与我没关系，我不管。爸爸你不会因为婚姻，把我的爱也给吞没了吧？”
冼惠明先是一愣，然后严肃地说：“不会，你永远是我的好女儿。”
肖雨寒有一些忐忑不安地说：“惠明，我想请你帮个忙。”
冼惠明客气地问：“雨寒，你说，我一定尽力帮忙。”
肖雨寒嗫嚅道：“你能不能安排我与于亚菲见上一面？”
冼惠明爽朗地笑道：“没问题。你和亚菲是该认识认识。待会儿，我给亚菲打个电话。”
肖雨寒发自内心地说：“谢谢！麻烦你了。”
李婷正在办公室忙着，电话响了，是于亚菲打来的。
于亚菲在电话里说，有要紧事要找李婷商量，叫李婷马上到“青藤阁”茶楼去，她在那里等她。
李婷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茶楼，见于亚菲脸上布满了愁容，就知道一定是为了肖雨寒带淼淼回东江的事。
李婷问：“亚菲姐，听说，你同肖雨寒见过面了，谈得怎么样？”
于亚菲没有马上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聊得还可以，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东江见到肖雨寒。”
李婷显得有些心焦地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于亚菲伤感地说：“李婷，我叫你来，就是因为这事。肖雨寒作为一个女人，一个人在美国把惠明的女儿拉扯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啊！她是个好女人。我准备离开东江，单独去香港待一段时间。”
李婷终于从于亚菲嘴里听到了她最担忧的事情：“亚菲姐，你这想法告诉过冼总没有？”
于亚菲摇摇头：“没有。”
李婷激动地说：“那你知道冼总现在在做什么呢？”
于亚菲继续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啦？”
李婷埋怨地说：“亚菲姐，你可知道，冼总这几天正在加紧筹备你们的婚礼呢！他上午还要求秦涛调整原来的婚礼规模，增加一些宾客，并邀请肖雨寒母女参加。你如果突然在这个时候离开，让冼总怎么办？”
于亚菲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的这些安排。惠明只是对我说，他会妥善处理好眼前的这档子事的。”
李婷越说怨气越大：“冼总当然会解决好他同肖雨寒母女之间的关系的。可是你亚菲姐，现在采取得这种回避的做法，会让冼总感到寒心的。”
于亚菲面露难色地说：“我只是想，既然现在的关系这么复杂，我和惠明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免得惠明过于为难。”
李婷委婉地表示理解：“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这种事情摊在谁的身上，心情都会不好，也难怪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李婷想活跃一下沉闷的话题，玩笑道，“但是，如果你几天不见冼总，亚菲姐你会急成什么样？”
于亚菲已无心开玩笑，皱着眉头说：“人家心里烦死了，你还开玩笑？我今天就是想好好地和你谈谈惠明。”
李婷关心地说：“我只是想让你放宽心，不要去多想它了。相信冼总会处理好一切的。我知道冼总是一个能为了想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结婚而不顾一切的男人。”
于亚菲若有所思地说：“惠明怎么对待肖雨寒，我倒无所谓，也不担心。但是，他很疼爱他的女儿。况且，他的女儿淼淼又站在她母亲肖雨寒一边。我怕因为我的缘故而影响了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
李婷叹息道：“我们已不再年轻啦，都是四十岁的女人了。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有很多事情就不得不顾及了。不过亚菲姐，你也应该知道，冼总和你在一起已经快二十年了。以世俗的眼光来说，相互之间的狂热、神秘感和新鲜感已过了，已不再渴求浪漫了，但冼总却依然把你当成他手心里的宝，你可要珍惜啊！千万不能弄巧成拙啊！”
于亚菲真诚地说：“谢谢你，李婷！我知道，我的决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同时我也知道，惠明是一个责任感非常强的男人。如果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不负责任的话，我于亚菲也不会爱上他，而且二十年来不离不散。所以，对惠明，我是充满信心的。我现在要做的是，不要求他对我负什么责任，让我们双方都留有余地，都有选择权。我已不是很在乎拿那张纸了，只要惠明他曾经真心实意地爱过我就行了。这或许就是恋爱与婚姻的不同吧。”
李婷见于亚菲硬是犟着就说道：“亚菲姐，既然你这么固执，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可你总要好好同冼总谈一谈吧？”
于亚菲摇了摇头说：“不了。李婷，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找来吗？我先声明，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不希望你产生任何误解。”
李婷点点头。
于亚菲继续说道：“我离开后，惠明不一定会选择肖雨寒，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李婷你知道吗？事实上，你在惠明心目中的地位是很特殊的，我可以说，我也完全有资格说，惠明是很爱你的。”
实际上于亚菲所说的这些，李婷心里是很清楚的。此刻，李婷考虑到于亚菲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而且她的语气也确实是真诚的，也就不争辩了。
于亚菲见李婷红着脸愣愣的样子，她停顿了一会儿，仍坚持己见地说道：“在许多关键时刻，惠明第一个总是想到你李婷。比如，那次他在办公室晕倒也是首先叫的你。你放心，我一点儿不嫉妒。我也知道，你们俩是清白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李婷，惠明是需要你的。你以后多关心关心他。我于亚菲拜托你了！”说着于亚菲拿出了一个资料袋，递给了李婷，“这里面有五千万美元，你替惠明收着，先不要告诉他，等他遇到资金紧张时，你再给他。我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今后一切靠你帮他啦！”
李婷接过资料袋，惊讶地问道：“亚菲姐，你哪来的这么多资金？”
于亚菲笑了笑：“我把香港于氏集团的股份，卖了一部分。”
李婷感动地说：“亚菲姐，我不能接受这笔钱，让冼总知道了，他会骂我的。”
于亚菲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告诉惠明，就算我借给他的，以后还我就是了。”
李婷急了：“那也不行，我不能接受！”
于亚菲不容置疑地说道：“别说这么多了，再说我就生气了。这是我对惠明的一片诚心。你清楚，他现在的摊子铺得这么大，需要用钱周转的地方很多，你就当做是朋友之间调头寸吧！我们走吧！”
李婷沉默了，她知道冼惠明现在的中太科技的确很需要这笔钱来解燃眉之急。
两人走出了茶楼。
于亚菲看着李婷，紧紧地和她拥抱了一下：“惠明就拜托你了，让他多保重。你先开车走吧，我到附近办点事。”于亚菲脸上带着伤感勉强地微笑着说。
李婷犹豫地看着于亚菲离去的背影，回过神儿来，急忙给冼惠明去了电话。
无论冼惠明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坏；无论他是焦灼不堪地面对着自己的情感世界，还是踌躇满志地规划着他的商业帝国；也不论他将自己未来的商业计划设计得多么周全，有一件事情，正在地球上悄然发生着。由美国次贷危机而引发的全球金融风暴，正席卷并影响着世界的经济体系，一些在繁荣的泡沫里无限乐观、拼命投机着的商人们的破产之期正在悄然逼近……
然而，现在这一切对冼惠明来说已算不得什么了！他伫立在江边，江面上波光潋滟，头顶上明月澈明如洗……
李婷默默地站在冼惠明身后百米处，远远看着夜色里，在晚风轻佛的江边，冼惠明孤独的背影，久久不动。
他的思绪，他的遗憾，他的愧疚……
二○○九年五月二十日初稿于文华苑
二○一一年三月三十日改稿于文华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