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朱隋玉身上,而他依旧恬淡的笑着,将桌上的空茶杯添满。
“毫无关系!”朱隋玉说道,但却无人相信。
叶小蓝道:“可是你说寻找沧海令只是为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沧海令是白龙帮帮主的令箭!”
“没错,那的确是我的东西。”朱隋玉道,他从怀中取出一幅地图,并将桌上的茶杯移走,好将地图全部展开。
“朱某十三岁的时候,曾在海边救了一个人,其实也说不上救,因为他终究还是死了,我也只不过给他送了几次饭而已,朱某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那人在临死前给了在下这幅地图,并将沧海令相赠。朱某埋葬他时,发现他身上的白龙标记,以及满身的伤疤。他既然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予朱某,朱某若不为他做一些事情,岂不愧对他在天之灵?”
“朱公子真是个大好人啊!”淳于敬感叹道,又好似一句玩笑。
聂长青盯着地图只看了一眼,立即叫道:“这是前往白龙岛的地图。”
朱隋玉补充道:“不仅仅是白龙岛,还有岛上埋藏宝藏的地方,都在这张地图里!”
“宝藏?”众人惊呼。
叶小蓝凝眉问道:“那么沧海令又怎么辗转到了刘烟霞的手里?”
朱隋玉不禁黯然,眼眸里失去了神采,“那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故事,有个美好的姑娘,和一个痴傻的少年……可惜,故事并没有走向才子佳人的美满结局。”
他不仅失去了沧海令,还失去了年少轻狂的半腔热情。
众人皆默不作声,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正当几人都沉浸在悲哀的氛围中,舱外突然传来惊惶的呼喊:“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
几人冲出船舱,一名青衣小帽的下人急匆匆的跑到朱隋玉面前,惶恐道:“公子不好了,后舱失火。”
朱隋玉暗叫糟糕,后舱都是准备运至南洋的货物,且大半都是锦缎,价格昂贵不说,还极易燃烧。他一边往后舱急急走去,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
那人一脸漆黑,被烟熏红了眼睛,着急道:“小的也不知道,傍晚巡查时还好好地。”
冲天火焰迅速蔓延,船舱里滚滚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几乎船上所有的水手都不停的从海里打水起来救火,但依然是杯水车薪,火势已经从后舱蔓延至客舱,冲到了甲板上。
朱隋玉当机立断,“放下小船,所有人都到小船上去,并且向路过的船只发求救信号。”
手下人心疼道:“可船上的货物……”
朱隋玉厉喝:“货重要还是命重要!”当即带着叶小蓝等人上了甲板。
叶小蓝注意到,虽然船舱失火,但朱隋玉的手下仍井然有序的执行命令。甲板上有人哭泣,大呼“我不想死”之类的话语,有人被煽动,但更多的人却是鄙夷他贪生怕死。
“那边那个人很可疑,不把他抓起来审问一下吗?”叶小蓝提醒道。
朱隋玉早早就注意到那个小个子的水手,他对自己的手下都很有信心,绝无贪生怕死之辈。“先不要打草惊蛇,快上小船吧!”朱隋玉道。
几人跳上小船之后,朱隋玉立即命令手下开船。几人皆感诧异,鎏玉说话直,当即问道:“你不管你的手下了吗?”
朱隋玉自信道:“会有人来救他们的,这里距离白龙岛只有六百海里,正好乘乱前行,叫人意想不到。”
淳于敬不由得笑道:“如此看来,倒叫在下怀疑,船舱里的火,是不是朱公子故意叫人放的?”
朱隋玉也笑起来,“朱某是个生意人,做事习惯将成本压到最低,后舱内都是上等的锦绣绸缎,如果此行白龙岛毫无收获,朱某岂不是亏大了?”
“但是朱公子的船烧掉了,也没见朱公子有半点心疼或者紧张,反倒有一丝窃喜,又是为何?”
朱隋玉微笑不语,淳于敬也微笑不语,大家都微笑不语。鎏玉的脑袋没有另外几个人转得快,过了许久才想明白,现在的她,真想给临王府写一封信,可惜人多眼杂。
海风吹拂,月色微凉,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所谓海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不过如是。
小船上除了叶小蓝聂长青等人,就只剩下朱隋玉的四名手下,分别叫做林江、林河、林湖、林海,乃是一母同胞的四兄弟。
海面上忽然腾起了茫茫白雾,老大林江站在船头,转头对身后的朱隋玉说道:“公子,起雾了,方向难辨,是否等雾散了再走?”
朱隋玉面露惊喜之色,叫道:“就是要起雾才对,我们已经到白龙湾了。”
“白龙湾?这么快?”聂长青有些怀疑,随即皱起了眉头,“听说白龙湾内暗礁遍布,我们这艘小船怕经不起撞吧?”
朱隋玉微微挑眉,“几位都会游泳吧?”
聂长青点点头,叶小蓝和鎏玉表示水性不错,唯有淳于敬愣愣地坐着,无奈的摊了摊手。
朱隋玉拍了拍淳于敬的肩膀,笑道:“不得不说,淳于先生你真勇敢!”
几人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聂长青总算有揶揄淳于敬的机会了,“大名鼎鼎的神医赛扁鹊竟然不会游泳,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居然都不知道。”
“只能说你从来都不关注我。”淳于敬有些失望的说道。
聂长青四十五度角仰天,“我为什么要关注你?”
叶小蓝却问道:“淳于先生不会游泳,闭气应该会吧?”
淳于敬想了想,忽然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翻出了一颗药丸,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我有这个。”
不到半刻钟之后,淳于敬身上挂满了吹得鼓鼓的猪水泡,尤其是他的双臂上,两只手加起来足足挂了八个。猪水泡就是猪膀胱,吹起来之后将口子扎好,勉强使人浮于水面。
叶小蓝忍了好久,却还是没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而聂长青笑得更加夸张,眼角都溢出几滴生理泪水。原本心情抑郁的淳于敬,在看到聂长青笑得如此开心之后,也就释然了。
“笑吧笑吧,尽情的笑吧,这样的机会不多。”淳于敬轻叹道,他看来看身上胀鼓鼓的猪水泡,觉得是有那么一点滑稽,就连他自己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一条船上最淡定的人恐怕就要数朱隋玉了,他手里拿着指南针,小心翼翼的指挥手下驾船。
小船中央的空位上放着前往白龙岛的地图。朱隋玉指着其中一个位置说道:“我现在就在这里,属于白龙湾的外围。再往前一百海里就是暗礁地带,据说那一片水域海水湍急,暗礁林立,若非在海上行走了一辈子的老手,是很难走出白龙湾的。”
淳于敬苦笑道:“再老的老手,我也不想再走一趟。”身上挂十几个猪水泡的样子太销魂,这样有违他一代神医的风范。
天色已经蒙蒙亮,海面上浓雾驱散,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刹那间,金光万丈,天地苏醒。众人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海上日出奇景的喜悦,却听哐啷一声响,一条钩锁突然钉在了小船的船尾。
众人惊骇回头,却见薄雾散开之后,一艘三面大帆的豪华大船正飞速向他们驶来,而钩锁的另一端正连在那艘大船上。
“朱公子,久见了!”船头上迎风而立的女子白衣猎猎,正是刘烟霞无疑。
林家四兄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将钉在船尾的钩锁解除,一个个纷纷盯着他们的东家朱隋玉。
大船上,七八个黑衣劲装的汉子已经提着大刀,踩着钩锁朝小船冲杀过来。危急时刻,朱隋玉突然从扇骨中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向着钩锁怒然劈去。
铿锵——
钩锁应声而断,几个黑衣壮汉也因为死去着力点而掉进大海。
“往东南划,快!”朱隋玉大叫道。
林家四兄弟卯足了劲往前划。叶小蓝等人纷纷站在船尾处,万分警惕的盯着大船上的动作。
刘烟霞怒喝道:“朱隋玉你跑不了,乖乖交出地图和沧海令!”
朱隋玉将地图收入怀中,嘱咐林家四兄弟小心驾船,然后才与刘烟霞喊话,“地图和沧海令我都交给过你,是你太贪婪。刘烟霞,我朱某今生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你!”
刘烟霞冷冷一笑,“是吗?若不令你一败涂地,岂不是对不起你这句话?来人,将他们都带上来!”
刘烟霞大手一挥,一批黑衣壮汉押着十几个水手走上甲板,都是朱隋玉的手下。
朱隋玉额头上青筋暴露,胸中怒火难平,情不自禁就要往大船上冲过去,一旁的淳于敬立即拉住他的手臂,急道:“朱兄冷静。”
“刘烟霞,有什么事你都冲我来,与他们无关!”朱隋玉怒喝。
刘烟霞使一个眼色,其中一名黑衣人押着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小个子男人到船舷边,将他半个身子都伸到了船外。
“丢他下去喂鱼!”